林风虽是不甚服气,但那伍遥有不俗的武功相衬,他也就只能将这不服气表现在脸上。
“切,若非遇到些文理不通的家伙,单凭我这张嘴能将死人说活的嘴,就能让他们愧疚得抬不起头来,那时哪还轮得着你在这耀武扬威。”
“所以说你还是承认了,行侠仗义非是单靠嘴说就能做到的。”
“切”
林风不屑,视线一转便到了陈雯雯身上。
“姑娘没事吧。”他尽可能让自己表现得谦逊有礼。
陈雯雯看着他那刻意做出的模样,小脸不自觉就红了起来。面前这人的脸上虽有一道横贯面颊的伤疤,但这并不让他显得可怖。相反,看着他眸子中所表现的盈盈笑意,陈雯雯只觉那人很是可爱,再加他不顾一切站在刘虎等人身前的模样,那人形象就越发高大起来。
当一个人在你心中有了不同以往的形象,那么很不幸也很幸运的,你就多了一份挂念。有此挂念,你便再是不能过得和以前一样。同理,有此挂念后,你就再不会让孤独轻易占据自己的灵魂。但对后者,此时来言未免就显过早了些。但对前者,却也正是陈雯雯所表现出的模样。
陈雯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也变得像那些她曾不屑的小女人一样,只看林风一眼,陈雯雯就马上将视线挪了开来。见他问起自己,她也立时回答,但回答的声音却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她可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么轻声细语的一天。
“我没事,有劳公子费心了。”
陈雯雯言时,林风明显也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因那声音和他此前听到的全不一样。挠挠脑袋,林风很是不确定的再问“姑娘确定没事”
知自己行为声音都有异样,陈雯雯立时在心中提醒自己。心中镇定后,她终于是恢复了原来模样。
“说了没事就没事,不劳公子费心。”
“没事便好。”见她语调变得正常后,林风也是点头转身。“你若真要有事,我肯定不会让那五个家伙全身全影地离开。现若没事,那我便知该如何处理了。”
“你”见他立时转身,陈雯雯心中本是有气。但听他的后言之句,心底不免又升起了丝丝甜意,继而就再不言语的任他去处理此事。
“你知该怎么处理”伍遥笑问林风。
“毕竟我也是立志要在江湖闯下偌大名声的,这点小事,自可以处理。”
“那就看你的了”伍遥继续笑着,手中长剑却是重插回鞘。
“你都听我的”林风有些不愿相信的去看伍遥。
“我若什么都不管的话,自是都听你的。”伍遥已经回转其身,将欲往楼上行去。
林风也听出了他言语中不太一样的地方,赶紧道“什么叫什么都不管”
“这就是什么都不管啊”手举入鞘之剑,伍遥回答。
见他如此模样,刘虎等人的沉下的心又活泛起来。他巴不得林风去问一句此话当真,怎奈林风终是没能如其所愿。只见林风快步跑到伍遥身前,抢声道“你这是要撂挑子不管”
“嗯”伍遥点头。“现你都能处理了,我又何必再管。”
“什么都不管”林风再问。
“若是不能做到什么都不管,又算什么不管”
“若是他们不服我,拔刀相抗呢”林风手指刘虎等。
“不管怎样,想必你也是有能力处理的。”
“你明知我打不过他们。”
“既是打不过,你又如何去处理他们”
“切”林风撇嘴。“说来说去你就不想让我处理他们。去吧去吧,都交给你了,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不管就是了。”
有些索然地转身,林风就坐在了一旁的桌边。他想喝口水润润嗓子,手伸出后才发现壶中没水。
“唉”
长叹一气后,他也只能双手支撑着趴在桌上,眼睛百无聊赖的四处飘着。当他视线落在躺倒在地的陈霖身上时,便又忍不住地招呼了两声。
“喂,这店中小二都是不长眼睛的吗掌柜在那躺了这么久,就没一人说要上去扶扶”
陈雯雯本也早已有意,不过碍于店中之人,所以才一直不曾言语。此时见得林风这么说,她又对其投去了感激的目光。可那林风只趴着,丝毫没有感觉到她的笑意。虽如此,陈雯雯也立马叫来三两人的将陈霖扶起。待得陈霖上楼后,她便拎着一壶新茶地走到林风身边并给他慢慢斟上。
“多谢公子出言相救”
她在林风身边站定,也不管这店中是否还有危险。
林风转头望她,方又后知后觉道“小姐还没走啊。”
“爹爹受伤不能言,两位公子都没走,我又怎么能走”陈雯雯微笑着回答。
“此处或还有危险,小姐不怕”
“两位公子在,我便不怕。”
“但我看小姐也不像那种不会省时度势的人,小姐应该知道,若这店中真有危险,我们少不得还要分心照顾于你。刀剑无眼,对战斗言,这样的分心实是很可能会致命的。”
陈雯雯何以听不到林风言语中的嫌弃。若照原来模样,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回怼过去。可现在的林风是她救命恩人,恩人这两字说来简单,但在很大一种程度上却也能让人克制自己。陈雯雯正努力克制着,忽然她眼角一瞥,便看到了一根倚在楼梯旁的长棍。快步走近将棍握在手里,再转而回时,面上又生满了笑容。
林风听到了脚步声,他以为那姑娘已安安静静地躲到一边时,回转脚步声却又传至耳中。回头,他便看到了那根长及四尺的长棍。
“喏”陈雯雯炫耀般晃晃手中长棍。“你有剑,我有棍,你不用人保护时,我也不需别人来保护。”
“唉”林风再次长叹一气,他竟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竟然,竟然真变得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一样了。无奈用手拍拍蜀道剑的剑身,嘟囔道,“蜀道啊蜀道,今天是我对不起你了,再过些时候,我定让你重现昔日荣光。”
陈雯雯只安静地听他说完,并没有再次打击于他。她立林风身后,怀抱木棍。另一边,久未说话的刘虎等人终于开口。
“公子武艺高强,不知今日可否放我等一条生路”
“你想生”伍遥冷眼看刘虎。
“若能生,应是没人想死的。”刘虎并未去捡拿掉在地上的长刀,不过紧捂伤口,不让鲜血流得太快。
“生,无疑是很多人的一致选择,可就总有那么一些人要主动寻死。烦劳告诉我,对这些主动寻死的家伙,应该怎么做”
“公子说笑了,生都来不及,哪会有人主动寻死”
“若不主动寻死,江湖又怎会出现那么多和阁下一样的人”
刘虎再变,刚还兀自镇定的眼中,现在已经满是慌乱。苍白的脸色并非只因疼痛和失血,还因他心底那不可抑制的慌乱。
“公子果真是来行侠仗义的”
伍遥摇头。“我行的从来就不是侠事,你可知我为何行的从不是侠事”
“还望赐教”
“你们讨论凌御风时,可还知道另一个和他齐名的家伙”
“和凌御风齐名”刘虎一时间竟是没反应过来。
“你们可别忘了,大梁公子凌前,还有一个江南烟雨楚。”
“楚江宇”刘虎再怔,继而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公子和江南烟雨楚有什么关系”
“关系”林风继续笑着,笑容中却是有些不明其意的东西。陈雯雯未问,伍遥继续说着。
“天下人都在慕凌御风时,我心钦佩的却是楚江宇。你们既是江湖人,应也知楚江宇最常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有人想死,拦着,便是犯下了天大的罪孽。而他认为想死的那些人,和你们,又有何区别”
坐下的徐虎等人已经站了起来,刘虎也欲弯腰,想用那只完好的手去捡长刀。他们都知道,面前这人若是敬慕数月之前的凌御风,他们便不会有性命之忧。凌御风好若妇人一样的仁爱,早已随着他的名声传遍江湖各处。楚江宇也一样,那人的嫉恶如仇,恰也和凌御风仁爱一样,早随其名传遍江湖各处。所以他们不得不起身,为了活命,他们还有一件事能做。
“公子”徐虎开口。“我等虽行不义之举,却也未曾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还望公子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回。”
躬身未起,直至伍遥出声。
“若是所有的错都得到不可饶恕时方才追究,那对那些被你们伤害过的人,又有什么好处我从不信什么事后悔过的言语,我信的只是,将罪恶扼杀在萌芽之中,方能让其无恶可做。所以对你们,或对其他像你们一样的人,我从不心慈手软。”
“公子真就不愿后退一步”徐虎面色也是渐冷,握刀之手也颤抖起来。
“你们可是想放手一搏”
“公子若是不愿给条活路,我等也只能是放手一搏。”
“你觉有用吗”
“生命终是自己的,别人不珍惜没关系,但若自己都不珍惜,不为它博上一把,那便太不将它当回事了。这样的话,纵死,也会死不瞑目的。”
“那你们是想一起上全部死,还是让两人来缠住我再让其他两人逃,然后全部死”
“这有区别吗”徐虎苦笑。
“没区别”伍遥手指又贴上了长剑的剑格。
“或许,我们也还有一线生机”
徐虎出言后,林风就想到什么的大叫一声。
“不好”
长剑并未拔出,在意识到徐虎将做什么之后,他就猛然转身,连同自己一块一把将陈雯雯扑倒在地。
陈雯雯只觉脑中有蜜蜂在叫,嗡嗡嗡的。未及反应,她人又被抱着在地上翻滚起来。
徐虎冲向林风时,钱虎等三人也不约而同的一齐冲向伍遥。
“尔敢”
伍遥怒喝一声,长剑也呼啸而出。他的速度还是那么快,快得让人来不及用眼睛去看。对付秦虎这些在他眼中谈不上会武的人,他只需数个弹指,便能让其束手就擒。可不管弹指时间再短,那也是时间,而有这段时间的话,另一边对徐虎而言同样不算会武的林风会变怎样
伍遥不太敢想,他能做的,便是让自己的速度更快。速度更快时,他却不能让自己手中长剑更利。有人相衬时,他不敢将所有事做绝。所以只听“铛铛铛”的几声响,所有长刀皆坠于地,却是不见一人倾倒。
另一边,当伍遥奋力而击时,林风也弄出了许多声响。
他向后猛扑陈雯雯,两人坠地后,他的双腿却仍搭在身坐的长凳之上。
徐虎长刀已至,不过因其后倒,长刀便是劈了个空。他再转刀而下时,那条担着林风双腿的长凳却是倏忽立了起来,然后很巧不巧的又撞在了徐虎长刀之上。
有此空档,林风便是迫不及待的抱着陈雯雯一块朝远处滚去。他只愿滚得越远越好,再不济也要滚到伍遥能来相救。
可只翻了三圈,他便被迫停了下来。厅中桌凳摆得实是密了些。不及抱怨,他又立马抓起一条长凳的凳脚。
长刀将至,长凳也跟着斜劈而上。
这是林风所能做抵挡的最后一样东西,他本握得很紧,像最初的那把长剑一样。可无论他握得有多么紧,长刀劈上,他还是握不住的让长凳脱手而出。
手中再无可做倚仗的东西,他也只能如先前所说那般靠嘴来行侠仗义。而他行侠仗义的方式则是大喊,让许多江湖人士听了都会掩面的大喊。
“伍兄救命啊,要死啦要死啦”
林风还闭着双眼的躺在地上,他在等,等长刀划过身体时的疼痛。他没等到疼痛,等来的却是一个脚踢和一声嘲弄。
“你还真是,凭一张嘴来行侠仗义啊”
睁眼,林风看到了伍遥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再转头,方还威风凛凛的徐虎已抱着右手地站到一边。林风站起时便能看到,一把嵌在长凳里的刀的刀柄上,还有一只五指紧握的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