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林风嫌弃的嘘了一声,然后以手为枕的让自己躺倒在地。“他听不到,所以你不用这么说的。”
“我若告诉你我此生唯一的朋友便是凌御风,你信吗”伍遥并没有做那和他一样的动作,他只坐着,保持原样地坐着。
“凌御风有那种名声不显的朋友”林风还是原来口吻和语气。
伍遥并未接口解释些什么,而是自顾自地道“说来也奇怪,风居外的我们明明是初遇,可我总就觉得你很熟悉,是那种相识很久的熟悉,所以我才会邀你同坐。后来,虽然你每次招惹别人都需我来善后,可从你拔剑及闪躲动作来看,却又不想那种丝毫不会武功的人。或许真像你所言那般吧,因为某些缘故,你体内的所有劲力皆是消散无踪。与之对应的,便是你身体也一样的不受控制起来,所以才会沦落到由我善后的地步。所以,不管你是否真就叫林风,我都想要告诉你,世间能让我感兴趣的人很少,凌御风算一个,现在你也算一个。可惜啊,现在的我已经对不起他凌御风了。若非那一系列不可控的原因,他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所以我想提醒你的是,不管劲力恢复与否,都别再像他们一样的往前了。
“一路走来,你也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他们是些怎样的人,想来也毋须再用我多言。可你看到这些都还不是他们最恶的模样。你和他一样,都是心怀仁义慈善的家伙。可在某些时候呢,仁义慈善并不能够解决问题,相反,它还会阻止人去解决问题。所以我是为你好,待进河间府去玩几天,就回吧,回你那个还有泥娃子跟随的村里。如果可以,最好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出来了,当今天下,不是那么太平啊。”
林风奇迹般的没有打断伍遥,直到伍遥说完,他方懒洋洋的从地上爬起,看着树缝间的群星道“难道你没听过那么一句话吗,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可是个立志要当大侠的人物,又怎可能会在这种天下不太平的时候去打退堂鼓呢”
伍遥看着林风地摇头。“你不是那种能做大侠的人。”
“为什么不是”林风又远离地面地站了起来,对着自己好生一番打量后,方道,“我觉自己很好啊,人虽不算是太高太壮,但也足够混进人群而不引人注目了。且那更重要的一点是,像我这么有男儿气概、能引无数姑娘喜欢的堂堂大丈夫,我若不能称英雄,又有谁能称英雄凌御风算了吧,那家伙现在到底都在干些什么,恐是没几人知道。楚江宇我看他也不怎么适合做英雄,反是适合那种欲救江湖而害江湖的家伙。至于沈杨杨念如他们,我就更瞧不上了,现在还不知道又被谁给追得屁滚尿流呢。所以啊,当今江湖,还得看我林风拿着蜀道剑的对天长呼,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你很喜欢做梦,可在你的梦里,可曾出现过这样一种场景”林风转身去看伍遥后,伍遥方才继续道,“万马齐嘶,马上是腰佩弯刀的骑士,不,他们不算骑士,而应是那欲屠天下的魔鬼。他们纵马奔驰,不仅奔驰于草原,还闯进了我们的城市。他们对着百姓地举起屠刀,满城生灵,皆在嘶喊声中被人一刀两断,只剩满城尸体和血水。”
看着林风不可置信的模样,伍遥继续道“这样的梦,我曾做过很多次。每次醒来,我都需要手握剑柄方能止住那蔓延全身的恐惧。我也不知这种东西是否会切实发生,但我一直怕,怕他真正发生于这世间。你也看到了,我们到底身处在怎样一个美丽的世界,若要让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们被破坏,我做不到。所以这许多年来,我是一直在走,一直在找解决的办法。我找不到,因为那些很可能会踏入我们这片美丽山河的那些马匹弯刀,都太过于强壮坚硬。但那真正让我无法忍受的,却是夹杂于马匹中间那些时时都将侠义挂在嘴边的江湖人。当得家国受难时,他们不仅没有尽己所能的去挽回,反是加入了残害同胞的阵营之中。我一直在想,想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放弃自己一贯坚持的东西。想着想着,我似也抓到了些蛛丝马迹,但我真正确定,却是靠着凌御风。因为惠帝宝藏和那张古羊皮卷,所有人都像找着目标了似的。他们再不固守于一山一湖一地,而是纷涌而出,就好像是一群发现了甜食的蚂蚁。人人向利啊,为了利益,他们可以用各种理由来整天价的欺骗自己。那么,当他们已有利益受到威胁,甚至生命受到威胁时,他们又会作何选择是像我梦中所现那样,还是如你想像那样”
“除了传说,我便从没听说哪个人是靠梦来指导自己做事的。”
“很不幸的是,我曾做过许多梦,且这许多梦都已变成了现实。”
“比如呢”林风还是不信地问。
“我曾梦到过一场盛大的聚会,也曾梦到说,沈阳城里所坐,再不是我们大明王朝的府台。”
“所以那场盛大的聚会是什么”
“五年前的杭州烟雨楼,就曾有过一场震惊天下的聚会。”
“那个我也听说过,但我不是很理解,为什么那些与此事毫无关系的人都会统统聚集在烟雨楼前呢”
“人人都想显示自己的,只可惜当时楼高,能真正跃将上去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
“所以沈阳,是指金人迁都”
“想来就是的了。”
林风沉吟片刻,抬头道“那你可知自己梦中的修罗场,是在何处”
“处处皆烟火,由北到南,马蹄踏过了整个大明王朝的疆土。”
“你知不知你现在所言,极可能会惹来灭族之祸”
“此处就只你我二人,你会说吗”
“不会”林风不假思索地摇头。“但,正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既知无能为力,你又何苦再去为难自己”
“人生在世,就总会有那么些东西要做该做。我虽阻止不了马蹄的踏入,可我终是不能再看自己人杀自己人,特别是那些时时都自诩仁义的自己人。我宁愿他们始终那么坏,却是不能去看他们突然间变坏。”
“可你不觉这些东西,太过片面了吗”
“其实这也并非我能决定的。”伍遥自嘲地笑笑。“若说我的话,应也只算整件事里的一枚棋子吧,和那些正在奔走的所谓江湖人一样,谁让我也是个带剑的江湖人呢。”
“看”林风举举自己手中的蜀道。“我也是个带剑的江湖人呢。”
伍遥无奈地笑着。
“你可知江湖人三字对现在的我意味着什么”
“仇恨还是厌恶”
“是死亡”
“死亡”伍遥声音冰冷,林风却是笑了起来。“那为什么你还会三番五次地救我”
“因你不算江湖人。”
“这我就不很明白了,对你来说,怎样才能算是江湖人”
“心存贪欲,仗剑欺人的那些家伙,方能算是江湖人。”
“按你这么说的话,天下江湖人就都没有一个好东西了”
“所以我才会说江湖人三字对我而言是死亡。”
“那你可曾有想过,在你欲屠你口中的那种江湖人时,他们又会怎么对你天下本就不可能只是一个单独的模样,也不该是一个单独的模样,所以为何不能顺其自然呢不管它有怎样的走势,那都不过它的事。我们不过组成这世间的小小一部分而已,做好我们的这一部分,难道会比企图改变它更难”
“你说这话的时候,和我认识的一个人真的很像。”
“谁长得有我英俊吗”
听惯了林风不着调的话,伍遥也就笑着回答。
“谁更英俊这种事情,由我来说似是不妥,但他可是称为天下所有女人选夫的标准,所以你觉他是英俊还是不英俊”
“凌御风”林风眼睛亮了起来。“他也和你说过相同的话”
“是啊”伍遥点头。“可惜我总也听不进去,就像他听不进去我所言一样。但朋友,又何必是处处相同的呢大家都有各自的坚持,这种坚持,不仅不能让我们疏远彼此,还能让我们彼此间的关系更近呢。”
“可你想过没有,”林风打断了伍遥的幻想。“当你真正去做那为敌天下江湖人的事时,他会坐视不管”
“若是以前呢,他或许还真是会什么都不过问,谁让他是天下少有有能力却又惫懒的人呢。但现在,我却不敢确定了,因他和我一样,也都卷进了这场纷乱之中。很多事情,一旦卷入,便是再难脱身。他这样,我也这样。”
“所以再次相遇,你们又会以怎样的方式对待彼此”
“或许是敌人,那种怀着惺惺相惜之情的敌人。反正很早以前,天下就想见见的了。”
“见什么”
“没”伍遥笑着起身,拍拍自己衣服上的草屑后,也是彻底绕过了这个略显沉重的话题。“好了,今天说的也算够多了。还想走吗,若不想的话,还该去拾些柴火。若能遇到溪流什么的,便是更好了。”
“走是肯定走不动的了。”林风也未纠缠的从地上站起。“但若只是拾些柴火的话,我还是能和你这种高手比上一比的。对了,为什么会说遇到溪流更好”
“因我今天手痒想做些吃的啊。”
“就你还会做吃的”林风不信地瞪眼。
“常年行走江湖,若连一些基本的自理能力都没有,那我还怎么去走南闯北”
“那你为何都不说”
“有你这么一个积极的人在,我为何要说”
“所以你每天看我一个人在那忙碌,心里就连一点愧疚都没有”
“有啊”伍遥耸肩。“不然我怎么会说自己手痒呢。”
“你……”林风手指伍遥,终也没能说出什么指责的话来,不过问道,“那你都会做些什么”
“烤鸡烤兔烤山猪,主要还得看你都能抓到些什么。”
“这大晚上的,你可真会为难人啊。”
“算了算了”伍遥一晃手中长剑。“你就负责把火生起来吧,其他东西,交给我就好。”
“你若什么都抓不到呢”
“若抓不到,我现就跑去河间府帮你带些烧花鸡烧子鹅之类的东西。”
“若真进了河间府,我才不吃这些东西呢。”
“闲话少说”伍遥打断了林风说话的念头。“若是再不抓紧些,或许真就什么都吃不到了。”
“去吧去吧,”林风潇洒地摆手,好像伍遥苦苦求他办事一样。“我感觉我应该是能吃到一些好东西的了。”
……
一个时辰后,林风就觉自己说了句不怎么该说的话。现在在他面前的,不仅不是所谓好东西,甚连入口都得好好思量一番。
也不知伍遥是从哪个角落找到的,待他出林时,手中就拎有两只已然剖腹拔毛的雉鸡。为显信任,林风也就再不管他的躺倒在地,不过一会儿,寂静的林中就传来了一阵顺畅的呼吸声。靠着火堆,林风竟是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睁眼后,就有那么一只夹着焦味,颜色也不怎么可人的烤鸡在自己的眼前来回晃荡。很不确定地咽了咽口水,林风迟疑道“这是你做的”
“试试,绝对的外焦里嫩。”伍遥诱惑似的将雉鸡递过。
“你确定”林风还是不信。
“若非真正的外焦里嫩,我又怎会将自己那只都给啃了个干干净净”
“你的已经吃完了”
“吃完了啊,”伍遥摊手。“我可是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林风在地上搜寻了一番,果然是连骨头渣渣都是不曾见上一根。接过伍遥递过的烤鸡,林风再认真地看上一遍后,极认真地问道“我是不是以前得罪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