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前,当得那许多江湖人自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广宁卫时,皇太极便与其兄进了广宁城。但其到得城中后,却是没有立刻着手对付拦阻将欲离开的江湖人士,而是在那广宁城中好好游玩了几天,尽览广宁风光于眼底。
爱新觉罗阿巴泰虽知自己这个弟弟满腹才华且不会去做许多的无用之举,但当皇太极表现出这种始终不急不缓的态度后,他也是忍不住要出声道“老八,大汗将这件事交给你,是想让你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而不是让你来这游山玩水的。”
皇太极笑着将阿巴泰面前的酒杯斟满,道“七哥,你说这大明朝的酒,怎么就能让人这般痴迷呢”
阿巴泰并未接过,而是连同皇太极双手的一快将其按在了桌上。
“汉人的东西,向来就要比我们草原上的更柔些,所以能够正对你胃口。但这清酒对我来说,却是有些太淡了,还是我们自己的酒够味。”说完,阿巴泰便是从腰间解下一个小酒囊的对嘴喝了起来。
“是啊,”皇太极感慨地点头。“以前尚未发现,可当越来越靠近那块传说中满地黄金的土地,树木山川也变得越发软了起来,更别说这能让人一睡不愿醒的阳光和风了。所以走得越近,我就越发能体会说大汗为什么要对那片土地念念不忘。那是致命的诱惑,对每个男人来说,都是致命的诱惑。”
“老八”阿巴泰将酒壶重新挂回腰间。“我知你野心不小,但饭始终是一口一口吃的,路也是一步一步走的。所在我们只需按照大汗的命令去做就行了,至于其他,还是不要去想太多的好。”
“那七哥可知大汗想要一个怎样的结果”
“我不是你和代善阿敏这样的人,可是猜不透大汗心思。”阿巴泰摇头。
皇太极笑笑,继而道“七哥,我们现在虽是占了广宁四十城及辽阳沈阳等地,放眼开去,整个宁远以北都是我们大金的地盘。但纵如此,很多东西也是不够的啊。这里的土地虽然肥沃,但要提供整个大金朝的粮食,终归还是少了些。再者,孩儿们若能再多些奖励,那奋勇杀敌这些事,也就再用不着我们去督促。所以大汗方说不能让他们过辽河,而非不能让他们进我大金的地界。”
“还是不懂”阿巴泰摇头。
“算了”皇太极无奈摇头。“反正七哥只需知道,八弟是绝不会将你带入死坑中的便是。”
“这点我倒也是相信的。”阿巴泰爽朗地点头。“但你还是得告诉我,我能做些什么,我可不想就这样整天呆在这城里陪你一块游山玩水。还有,我这次跟你一块出来,也是带着目的的。大汗虽让你指挥,可你也不能就这样将我晾在一边。”
“目的”皇太极端着酒杯地笑了起来。“七哥不妨说说,都有怎样的目的”
将那并不很长的腰刀抽出,阿巴泰道“听说他们那边的所谓江湖人可都是些力挡千军的家伙,所以一直很想看看说他们到底都有多厉害。”
皇太极又笑了起来。“世间哪有什么力挡千军的人物”
“我也不是很相信,”阿巴泰耸肩。“但若不见见,就始终都觉浑身都有些痒痒。所以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一直陪你在这坐着的,到时你可别说我违抗军令。”
“我也一直都没想过要让七哥违抗军令的。”皇太极转头去望窗外的浮云,幽幽道,“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已入了我大金地界。所以也是可以让他们看看我大金铁骑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如此,不仅可以加快揭秘的速度,还能为我们攻入明境打下一个很不错的基础。我可始终都觉得生而为人,终究都是会怕的。”
“你什么意思”阿巴泰嚯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脸期待地看皇太极。
“七哥,你觉他们是值五百骑呢,还是一千骑”
“三百骑”阿巴泰伸出三根手指地晃着。“只要三百骑,我就能让他们看看什么是大金铁骑。”
“七哥就这般小看你心中那些以一当千的大人物”
“不是小看”阿巴泰摇头。“而是我知道我们的士兵和马匹,都有着怎样的巨力。”
“那七哥,可是不能帮我杀光了啊”
皇太极还继续留在广宁城中,阿巴泰却是当晚就迫不及待领着自己手下的三百儿郎呼啸着奔跑在那通往广宁中卫的辽阔原野上。
阿巴泰的兴致大增,却是成了众多江湖人的噩梦。
阿巴泰的第一次冲锋,发生在一天后他与一个十数人的江湖小团体遭遇时。那时,嘴上虽有众多的不屑,心中却仍有着对种种江湖传说的顾虑。所以为防万一,他便腰刀前指,整队三百匹马就都一齐朝那十数人的江湖小团体冲去。
结果出乎他想象的顺利和简单,果真没错,在大金骑兵的铁蹄下,那些所谓江湖人其实也和寻常普通人没甚两样。听得马蹄后,他们竟是呆愣原地,甚连手中兵刃都未拔出。
一战建功,阿巴泰也是彻底消除了心中顾虑。当得那十数人都死在了弯刀之下后,阿巴泰也是笑对跟在自己身边的录长施尔敦道“原来也不过些愣子,我还以为他们都有多利害呢。”
“贝勒说笑了,他们又怎能去和我们的铁骑比”施尔敦回答。“我们这可是能扫遍天下的铁骑,他们呢,也不过我们将扫那些人中的一小部分。”
“你说没错,”阿巴泰大声笑着。“我们确实是要扫遍天下的。可你别忘了,马匹也有强弱之分,更别说人了。所以我让你打听的那些,可是都有打听到”
“贝勒还是想去找那江湖人中最厉害的”
“若都不过这种小鱼小虾,那我亲自来这干什么,交给你就好了嘛。”
“说来也是,若是对不上杨念如沈杨那样的大人物,那就真可说是大材小用了。”
阿巴泰转头去看施尔敦。
“杨念如和沈杨,便是他们中原江湖中最最厉害的”
施尔敦摇头。“虽非最最厉害的,却也是那数一数二的人物。”
“我不要数一数二,只要最最厉害的。”
“这么说的话,贝勒可就真是白跑一趟了。”
“你什么意思”
“贝勒有所不知,中原江湖,老一辈中最最厉害者有两人,一叫仇谨,人称墨衣无常,一叫南宫桀,人称爆枪。除这两人外,也就应属大梁公子和烟雨楚最负盛名了。”
“大梁公子烟雨楚”
“大梁公子名叫凌御风,江湖年轻一辈中的执牛耳者,他们都传其剑术天下第一。至于烟雨楚,想来贝勒也曾听说过,他便是那天下烟雨楼的大少爷楚江宇。”
“凌御风和烟雨楼这两个名字怎么都是有些熟悉呢”阿巴泰皱眉。
“贝勒当然会熟悉,凌御风,正是这许多江湖人出现这里的原因。而那烟雨楼,不管辽阳沈阳,还是我们刚出的广宁城,都是有着这么一个酒楼的。”
“我就说嘛,”阿巴泰再笑。“我还去沈阳城中的烟雨楼吃过饭呢,还真别说,味道是真不错,重要的是,他们还有我最喜欢的酒。但你又为什么要说我会白走一趟呢”
“回贝勒,据我所知,墨衣无常仇谨和爆枪南宫桀都不在广宁,至于楚江宇和凌御风,则是无有一人能知他们身在何处。楚江宇自不必说,那凌御风虽是一路被追至此,却是无有一人见过他身影。所以贝勒要想和他们一较高低的话,机会很小。”
“原来如此”阿巴泰点头。“那杨念如沈杨又怎么回事”
“中原江湖中流传有这么几句诗,江南烟雨楚,大梁公子凌义重金银锏,鱼肠玄衣剑好管闲事狗抓鼠,莫问前程苏秀才。其中江南烟雨楚和大梁公子凌,说的便是楚江宇和凌御风。而后边几句,则分别是说杨念如莫玄衣和沈杨几人。”
“看来还真是些大人物。”阿巴泰马鞭一挥,响亮的回声中,他又大声道,“那便先去会会这杨念如沈杨,之后再找凌御风。”
……
杨念如沈杨虽是不知自己已被阿巴泰盯上,他们却是盯上了那数百人的骑兵队。
当得阿巴泰一行人在原野中横行无忌不过数日时间,杨念如他们便是听说了他们的恶行。因那一行人不仅对付江湖人,还连屠了沿路遇着的几个村庄。如此恶行传至杨念如沈杨耳中,他们又怎会置之不理所以他们不只寻找,同时也在计划着。
“你们有谁亲面过金军”周采薇问,和他们的热血比,她终是更冷静些。待得他们纷纷摇头后,周采薇又道,“但是你们都都已经听说了,马蹄过后,寸草不生。”
“所以我们不能做”杨念如问。
“做能做,但却不能只有自己做。”
“我知周姑娘想说什么。”沈杨开口。“可就当下情况言,我们又该去哪找这帮手呢”
“你们可别忘了,”杨念如提醒。“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大明人,且是大明灌在江湖中行走的人。所以我想,不管我们曾有怎样的恩怨,当此时,也都尽该放下来护我大明百姓。若非如此,他们便是不配再做江湖人,更不配一个又一个的自称侠义。”
“那这,是否就和我们想象中的一样了”沈杨也是露出了憧憬之色。“当得我们都聚一起,那该是怎样一股可改天换地的力量,纵是努尔哈赤的八旗骑兵同至,也有一拼之力。到得那时,袁帅再出兵的话,收复失地也非不可能的事。”
看着他们激动的模样,周采薇想也不想就摇起了头,她实不愿打击他们,因这些,他们都已讨论过了无数次,但每次却都不曾有像今天这样。所以周采薇又问“那你们将欲去寻何人呢谢家慕容家赵家还是海荒王崇他们”
杨念如摇头,然后又眼带希望的去看周采薇。
“听说你们青城剑派的人也都到了宁远城……”
不待杨念如说完,周采薇便道“你觉有这种可能吗”
“毕竟也是你师门……”
“这事不用再提,”周采薇再次打断道,“你现在应该去想的东西,是怎样才能在遇见他们时活下来。”
“好吧”杨念如举手。“没想到你们这些大门派真正狠心的时候,竟是这么狠。”
“那其他人呢”沈杨托起了下巴。“少林普智大师好像也已快到了,至于武当那剑首,可是真的不太靠得住。除这两方外,我倒也有相交不错的朋友,但又怎么说呢,这么久都没听到他们的消息,想来应是没来这里的。所以杨贱,你应也有些相交不错的朋友吧,以前不是常听你吹嘘的吗,现在又都去哪了”
“你也好意思说”杨念如转身反讽道,“难不成这十数年来,你真就只管了闲事”
“事先声明,我曾帮助那些,可大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所以这种时候,我是不会将希望寄托他们身上的。”
“不巧的是,我杨念如也从不将希望寄托别人的身上。”
两人吵着闹着,却也不曾表现出怎样的失望,就好像他们说那些,都不过自己看到而非自己亲身经历的一样。江湖虽有相识满天下的言语,但真正相知者,又有几人呢相比他人言,他们确也幸运了许多,因为与他们相知者,好像还真的是不少。既是有了这样的幸运,他们又怎可能会再去多想其他。
虽是一时找不到那可以相帮之人,两人却也没有放弃最初的打算。有些事遇到了,便不可能只当它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他们依然在寻,沿着那些依稀可见的马蹄印。
可当他们真正寻见那队马群时,他们方才明白,原来那些人,真已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