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疯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还能睡着呢”
“这是什么时候”
黑暗中,凌御风既是看不到自己,也看不到那与自己说话的人。但他知道那是谁,因在所有他不可能去忘记的声音里,它排第一位。
“所以说你睡太久了嘛,连什么时候都不知道了。”
“你在哪呢让我见见你”
没有了回答,黑暗中好像从就没有出现过那一人般。而当那个声音消失无影后,凌御风也是没有再多说什么。然后也不知是过去了多久,直到另外一个声音传来,寂静的黑暗中方又有了声音的回响。
“凌老鸟,你想睡到什么时候我该做的都做了,你怎还不来找我”
能这么去叫他的,当今天下也就只有那两个死不要脸的家伙。再加此人说话大大咧咧,嗓子好似哑了般,那就就剩杨念如那整天无所事事的家伙了。
“你又惹了什么祸”
“惹祸我这是在给你擦屁股,你可别想双手一甩的撂挑子不干啊。”
“就你不让我去擦屁股就谢天谢地了。”
“凌老鸟,你还真别这么说。”声音加入,凌御风便知是沈杨到了。“这么些年,恐是我们遇到所有事加起来都不及你这一件更加严重吧。”
“沈杨,你平常不是最看不惯杨念如的吗,何以现在要去帮他说话了莫不成他还能恐吓了你”
“平常我是很看不惯杨贱没错,但现在,我却更看不惯你这整天躲在黑暗中事事都不理的家伙。”
“我有在躲吗”
又没有人了,他们来时无声,去时也无声,好似都只凌御风生命中的过客般,彼此相逢一眼后,便是擦肩,没有回忆也没有踪迹。
凌御风不曾叫喊也不曾追逐,他们无声后,他也整个的再次陷入了无声之中。
“凌御风,我的匕首尚未插入你胸膛,你可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死”凌御风笑了起来,能将这话总带在嘴边的,那也只剩莫玄衣了。“话说现在,你还能将匕首送进我胸膛”
“你可别忘了,对我们刺客来说,天下无不可杀之人。”
“那你为何又要去费心救我”
“因你只能死在我手上。”
“好吧好吧”对这打死嘴硬的人,凌御风也毫无办法。“古菁那小丫头怎样了,有事没事那可是个好姑娘,你不能辜负了人家知道吗,不然的话,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又没有了声息,但这次空白的时间相较此前却很短,因在他莫玄衣离去后,叹息声就传了过来。
“唉”
许是许久未曾听到,也许是声音太小,骤然间,凌御风竟是没能知道他是谁。
“这又是哪位兄台,文元兄不像,文元兄可不喜欢故弄玄虚。”
“看来我们真是分开太久了,久到连你都再听不出我的声音。”
这句话很长,音调也很高,所以凌御风又听了出来。
“李平”分开确是有些久的了,但是不管它再是怎么久,该记得的,凌御风也是始终都记得。
“很高兴你还没有忘记我这个朋友。”
“你在哪”又和此前那些人不同,凌御风开始四处寻找起来。可不管他再是怎么找,满眼所见,依然只有黑暗。
“别找了,你看不见我的。不过说来,我看不见你呢。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哪里”
“若我所猜没错,你现应该是有很多事要做的啊。有那许多事,你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哦,对了,恰也因那许多事,你才出现在这里。怎么,大梁公子也是遇到了无法解决的事情”
“你觉有我无法解决的事情吗”
“好像有又好像没有,毕竟当年初遇时,你还没有这么妖孽呢,不也好好地活了下来。”
“但我确实是有无法解决的事情的。我说你这家伙,死就死了嘛,又为什么要给我留下这么大个麻烦呢”
“这是人该说的话吗再者,你可别想把那所有事都推给我,若不是你,我又何以会沦落到此地步”
“因为我怪也只能怪你不长眼。连个真假都分不清楚。”
“我敢保证,纵是他站你面前,你也分不清楚。”
“那你现在为何又能确定说这就是我呢”
“有些东西,却也是无论如何都做不了假的。”
“算了,好不容易遇到,少不得我要抓紧时间去问一问你。说说吧,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
“这你可就真是问错人了,我若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又要你这大梁公子干什么”
“以前可没发现你是这种没皮没脸的人啊”
“但以前,也没发生过这种事情啊。”
“那你真有寻到什么惠帝宝藏”
“你若连这事都没查清,又当什么大梁公子”
“我是真的不该认识你啊。”
“应是我不该认识你才对,若非识你,我又怎会落得此种模样。”
“行行行”凌御风认输道,“反正此次,我们肯定是惹着什么大人物的了。”
“还有比你大梁公子更大的人物”
“倒也确实是没有,但就是我这个大人物,现不也沦落到了来此和你说话的地步。”
“你还真别说,若非有此一遭,我们可能真就再也说不上话了。但我却也还不想见你,毕竟还有那么多事需你去做呢。所以你又怎可躺在这里”
“先别忙着责怪,你就不想听听我都查到了些什么”
“就你,能查到什么”
“我说我已有了怀疑的对象,你有兴趣吗”
“没兴趣”很是直截了当的回答。“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若连些头绪都没有,那可真就是我看错了你。”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可这怀疑的对象,实是我所不能匹敌的啊。你说你这家伙啊,生前就好弄些别人都不弄的事,所以就连死了,也还要给我留下个这么大的麻烦事。”
“我可真想一巴掌给抽死你。”
“就你算了吧,纵再连个几百年,你也不可能是我对手。”
“你刚问我何以变成了现在这般模样,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不管我变什么模样,都是跟你这位大梁公子学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这黑,都是因你而变染的啊。”
“算了算了,我也不想再和你扯皮。你来见我,就只是想对我说这些”
“这些难道还不够”
“好像够了,但又好像是不够。”
“可是觉够了的,我来,实也只想和你说这些。凌御风,还记我们初识那会吗那时你还不是什么大梁公子,甚至连这一身功夫都遮掩着不敢见人似的,所以就总挨人揍。知道吗,当我知道你会功夫的那天,我恨不得就一刀捅死你。可我舍不得啊,不管怎么说,你凌御风都算是个很不错的朋友。挨打时你虽总也会耍些滑头,却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所以我才不舍将你一刀给捅死。现在呢,其实我也还有最后一句话想对你说,可是说完这最后的一句话,也就意味着我们可能要很久很久都不能够说话了。你知道的,地方不同,所见之人也不同,要想再遇像你这样的朋友,实是很难一件事情啊。”
“你这家伙,曾说出海就出海,一点拖沓都没有,怎得现在这般磨蹭了”
“算了算了,你既这般嫌我,那我就满足你的心愿吧。凌御风,我可告诉你啊,我还不想见你,所以你还不能死,知道吗”
“知道知道”凌御风连连点头。“我也很是厌烦你这家伙的,又怎会早早去找你”
再没有熟悉的回答,李平去哪了不知道,到底他有没有出现过,也都没有人知道。凌御风也没有再问,一如此前和那几人的谈话,谈完就好,毋须多去留恋些什么。
忽然,一声破风的尖啸传来。
破风声音很熟悉,它方出现,久存的记忆就让凌御风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死老头”凌御风悄声一问,似有些怯惧。“你可别吓我啊,今时不同往日,我可再经不起吓唬了。”
“啪”
此次不是尖啸,而是真实打在什么东西上的声音。
“咦”黑暗中的凌御风再次瑟缩了一下。“死老头,你若再不说话,可就别怪我弄些你意想不到的东西出来啊。”
“啪”
声音再次传来,且是越来越近。
“死老头,我可是查清了当年诬陷你的那个人,你若将我吓死,可就真是再不可能沉冤昭雪了。”
“真的”
声音好似出现在耳边,凌御风急忙跳了开来。
“真的真的,都是真的。”凌御风连连道,“老头,或是和你习了相同东西的缘故,现我经历的,也正是你当年经历的。但我实要比你当年更加厉害些,所以用不了多久,也就可以揭穿这些阴谋了。到时,岂不连你当年仇恨一齐揭了开去”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话音方落,一条藤鞭便是重重落在了凌御风身上。
身体一疼,凌御风忽就看到了什么。
……
到底在这床上躺了有多久,凌御风不知道古菁怎样,莫玄衣怎样,凌御风也不知道。曾经,他觉自己落入了必死之局中,甚至于在失去意识的时候,他就已觉自己要死了。
或许真是有人不太欢迎他,正如李平和老头,也有许多人想挽留他,好似沈杨杨念如,所以他没死,奇迹般的没有死。
当他看到空中那抹阳光的时候,自己好像在移动。锥心的疼痛好像是没了,不仅如此,体内温顺着汹涌着的,不正是此前那些与他为敌的蓬勃劲力吗
凌御风缓缓睁开了双眼,他没叫,也没着急去看些什么,他不过在认真的回想,躺在那架看着就很熟悉的车上,他在一丁一点的回想着什么。
想不起来了,什么都再想不起来了。但他依然没有开口去唤些什么,直到又一个老头施施然地钻进马车,这里也才出现了些许声响。
“我还以为你再醒不来了呢”这老头,不正就是此前一路跟在凌御风身边的苏道朝吗。
“若我真再醒不来,你会将我放你这车上”
“我就这么势力”递过一碗熬好的参茶,苏道朝问,“你是想让我喂你,还是自己起来喝”
“你曾喂过苏锦程吗”凌御风也不知自己是怎么问出这句话来的,但他却是真的问了出来。
“没喂过”苏道朝摇头。“那小子向来自立,虽是自小没有了娘亲,但他能做的事,却也都会自己做。”
“那你喂我吧”凌御风张口,那双恢复了神采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苏道朝。
“你还不能动”口中虽有此问,苏道朝却也将手中盛满参茶的勺子递到凌御风嘴边。
“不知道,还没有试过”他确实是没试过,也还没有一点想试的念头。
“你这小子可还真怪啊,躺了这么久,身子也不酸”
“酸”凌御风肯定的回答。“但连那样的痛苦都能忍过,这点酸又算什么”
“可你明明是能连它都不用去忍受的。”
“忍受也挺好,起码能让思绪清晰些。”
“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
“想问的东西很多,但又不知从什么地方问起,所以还不如不问。”
“那你又能去想些什么”
“我想,这也算是再捡回了一条命,再有这条命,我又该去怎样用才能算是不辜负了它。”
“这也确实是个很值一想的问题。但有那么一句老话啊,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说的,就是老人吃得盐要比你吃的米还多,所以有些东西啊,我也是可以给你释释疑惑的。”
“算了吧”凌御风直接拒绝道,“老家伙都不靠谱,还是靠我自己去寻的好。”
听到这,苏道朝眼神莫名也是暗了下来。好像还真就是那么一回事啊,老家伙,都不靠谱呢。
意味深长地看了凌御风一眼,苏道朝也转身离开了马车。
“我就在车外,有想问的,随时可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