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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纪历史学第一百八十一章 法师10+番外

半身人忧虑地看着不远处的人群,他尽可能地压低身体,只将眼睛露在缝隙处,然后他蹑手蹑脚地从石头上爬下来,然后一溜小跑回到法师身边。

“看上去,”古德姆吞了一口唾沫,“这边也走不通了。”

夏仲在几个卡尔之前还在呕吐,现在也仅仅只能让自己勉强靠在一堵已经推倒一半的石墙上。法师只觉得头晕脑胀,胃袋中就像揣上了无数只兴奋的兔子,它们在法师的胃里不断蹦跶,让他恨不得把昨天的早饭都吐出来。

身边的半身人还在不停嘟囔:“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见鬼!难道世界要毁灭了?”

“不,只是苏伦森林要毁灭了而已。”夏仲闭着眼睛,假装翻天覆地的恶心感已经离开他,这么想让法师好过了一点儿,至少他终于有精神能回答古德姆的问题:“不过我们还是必须回到星塔去,外面更不安全。”

“可你是个法师——父神呐!你甚至是个萨贝尔人!”古德姆有些不可思议,他想象不出究竟会有多强大的敌人会让夏仲束手无策:“我们总听见各种故事——而法师总是其中最富传奇色彩的那一个!”

“那只是吟游诗人不负责任的鬼扯而已。”夏仲依旧靠着墙,法师疲倦极了,不过他至少在现在还得打起精神:“好了,也许我们可以试试从那栋屋子后边绕过去,”他勉强让自己保持站立的姿势,很好,你做到了——法师鼓励自己,他的确感到身体里的确多了一点气力,“我们就快成功了,只要能绕过去——”

法师的话嘎然而止——他见了鬼似的青白着脸瞪着那个突然出现在两个逃难者面前的陌生人,然后比对方反应更快地脱口而出:“闪电束!”

身穿灰袍的陌生人的反应只比夏仲慢了一步,不过在法师的对决当中,这个看似微小的失误已经足够致命,一道蓝色的电光凭空出现并像一根鞭子那样狠狠地抽向他,陌生人甚至来不及发出声音,他发出“赫赫”的气音,像一截木头那样栽倒在地,空气中随即飘荡着一股烤肉的香味——让法师和半身人都有点作呕。

夏仲拼命将再度涌上的恶心压下去,“我们走!”他扯着半身人闪进了黑色的阴影中,很快就变成商人尽量扶着他——对于一个身高只有大约一安卡尺左右的半身人来说这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夜色的确成为他们良好的庇护。在惊动更多的敌人之前,两个人顺利溜走了。

“您真是太厉害!”古德姆竭尽全力地将他所知的溢美之词统统送给法师,“萨苏斯呐,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一个法师——我是说你们总是需要各种各样的材料,咒语,还有手势什么,可是您刚才什么都没做!您只是说了一句——”他尽力模仿法师冰冷的口吻:“‘闪电束!’”

他的嘴里发出“噼啪”的声音。

“然后他就倒下去了!这可真带劲儿啊!”

夏仲昏昏沉沉,他觉得头更疼了。但即使清明和理智已经被疼痛压缩到了识海中最为角落的位置,它们仍不肯放弃,仍在不停追问:“为什么你仅凭咒语就可驱动法术?”

“为什么你甚至没有感觉连接魔网?”

“那个法术……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满心疑惑的法师半昏半醒之间,伴随着商人的唠唠叨叨,他们的逃难之旅终于到了尽头——星塔就矗立在眼前,古德姆恨不得大声欢呼,他拖着法师的袖子打算立刻冲出去。但是夏仲用最后的力气狠狠拉住他,险些让他摔在地上,然后把他和自己一起藏在了一棵巨大的,暂时没有被火灾波及的橡树之后。

“你看那里。”夏仲来不及解释,只是指了指站在星塔之前的一群身着灰袍的陌生人——商人立刻发现那绝不可能是苏伦森林的居民,这里除了星见之外没人会穿这种类似法师长袍一样的袍子,而星见并不太喜欢灰色,他们更偏好黑色,然后在上面用银线或者金线做装饰。

更重要的则是,现在的星塔看起来可怕极了——这座美丽沉默的高塔之外就像蒙上了一层透明的,不断扭动的幕布,而五彩缤纷的光团不断撞击着那层幕布,每次都会让幕布的抖动更大些——同时伴随着仿佛老旧建筑物无法承受压力时发出的吱呀声。

“父神呐!我的萨苏斯!”半身人不知不觉地呻吟出声,他呆呆地看着那群灰袍有条不紊地用一个个颜色不一的光团——法术攻击星塔脆弱的防护,“这些是灰袍工会的法师……”

“灰袍工会?”熟悉的感觉在夏仲心头一闪而过,不过现在法师根本没时间去回想缘由,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巨大的火球朝星塔狠狠地呼啸而去——“轰!”远在五十安卡尺之外的法师都感到了一股致命的热浪向他滚滚袭来。

法师坚持没闭上眼睛,他知道这不过是法术导致的环境错觉而已,他们离袭击者太近了,夏仲不敢轻举妄动——刚才他粗粗扫了一眼,就发现了超过十个灰袍的踪影,而从法术的种类和数量上判断,夏仲不认为自己是入侵者的对手。

“我们要怎么办?”半身人终于明白现在的处境,他附在法师耳边低声问,“我们呆在这儿吗?”

夏仲又抬头看了星塔一眼——他能清楚地看到星塔的防护法术像大风里的卡尔德拉湖面那样摇晃得更加剧烈,也许十卡尔,也许更短,无法是作为七叶法师,还是作为在星力的学习中已经造诣不浅的幼星来说,夏仲都清楚,不久之后,星塔将再无依仗。

“真可怕。”半身人同样盯着那极端危险又极端美丽的景象,他呆呆地看着这幕绚丽至极的画面,“当我走进苏伦那一天我应该没想到我竟然还能看到现在这一切。”他胡乱地做了个手势,法师没看出这是什么意思,“我原本以为它会永远地呆在这儿,直到所有人都死了,萨贝尔人还是安稳地呆在星塔里看书或者做实验什么的。”

他们注视那片黑色天幕之下盛大而残酷的狂欢,相顾失言。

“别担心,”古德姆努力试图安慰脸色复杂的法师,“大星见一定会处理这个问题,我可不认为萨贝尔人会甘心就这么失败。”

“但是他们也没办法预见阴谋。”夏仲深吸口气,他对自己说我一定是疯了,但他仍旧平静地站了起来——法师开始整理自己的材料匣,他检查所有的施法材料,卷轴数量,为自己的袍子附上各种防护法术,防护箭矢,法师护甲,箭矢反转,负能量防护,火元素防护——他第一次如此疯狂地往自己身上堆砌法术,如果没有提前准备一个黑暗术,法师认为自己早已被各种各样的法术灵光闪瞎眼睛。

尽管因为黑暗术半身人看不到法师的动作,但精明的商人已经有了许多不好的预感——法师并没有选择沉默施法,几乎从不停顿的咒语声不断在古德姆的耳边响起,他差不多猜测到了夏仲的选择,这让半身人——他现在矛盾极了。

“奥玛斯——我认为大星见不会高兴看到你这么做……”半身人试图劝说他——尽管古德姆甚至看不到夏仲究竟在哪里,“他希望你好好的,你就得好好的!他希望你远离危险,不仅是他,还有贝纳德,还有伊维萨大人……”最后这个名字让半身人的声音有点哽咽,“他们都希望你能好好地,好好地活下去!”他在黑暗中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奥玛斯?”

浓稠得无法视物的黑暗渐渐散去,借助那些各种来源的光亮——法术的亮光,不断翻滚延伸的火光,让黑夜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含义。但是,不管半身人如何寻找,他再也没能找到法师的踪迹——这个结论甚至让他第一次感到绝望。

“我的萨苏斯呐!”古德姆哭丧着脸,他软软地瘫倒靠在橡树根上。“贝纳德女士一定会杀了我,”商人又伤心又害怕,他嘟嘟囔囔地陷入难得的自我厌恶之中,“如果加拉尔小少爷活下来我又该怎么跟他说呢?”

他瞪着毫无结束迹象的法术——由巨大的火球,粗壮的闪电和凭空出现的巨石组成。半身人看了半天,他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可不相信我的命运将止步于此!”这个怯懦却勇敢的商人对自己说,“赶紧想一想!古德姆!赶紧让你那装满金币和食物的脑子转起来,你一定会发现的,总有你能帮得上的忙!”

当商人还在和自己较劲儿时,夏仲已经悄无声息地靠空间门来到了离灰袍法师们仅仅只有不到二十安卡尺的地方。提前准备好的单人隐身术的法师并不太担心自己会被发现——他已经注意到所有的灰袍法师都投入到了对星塔的攻击当中,而法师们周围并没有负责警戒的战士。

这对法师来说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机会。当然,也许有隐藏起来的其他人,但夏仲已经管不了那么多——星塔没有更多的时间,随便谁都能看出,这座古老的高塔能支撑的时间绝对不会再超过下一个卡比。

他将第一个目标定为站在最外侧看上去最为漫不经心的家伙——他呆在树林不远处,并不像他的同伴那样积极,也许这和他的阶级有关?法师注意到他施放的法术等级从不曾超过三叶。

夏仲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将所有的犹豫,恐惧,或者是热血,自己也不明了的冲动全部从胸膛中挤出去,现在,他仅仅只是一个最标准的,教科书式的法师,或者幼星。他忘记了周围一切的喧嚣,人类濒死的痛呼和呻吟,那些最为悲壮和最为残酷的声音,忘记森林和村庄燃烧的声音,就仿佛他现在还在西萨迪斯荒原中的法师塔中,而这一切不过是导师临时提出的测试。

他的两手结成了一个复杂的手印,将之对准那位懒洋洋,不负责的灰袍法师之后,夏仲用低沉却足够清晰的声音说:

“魅惑人类。”

第二幕

按照传统,在第一幕结束之后,有大约十卡尔的休息时间。

“我实在没看出这出戏有什么吸引力。”夏仲冷淡地评论道,“的确,演员都拥有不错的嗓子——也就如此了。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和另一个纯洁坚贞的女孩,呜哇,还有比这更容易被猜到的剧情吗?”

“您可得看完才能这么说!”戏剧给了半身人近乎无穷无尽的勇气,他尽可能踮起脚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具气势,“《维尔小姐可不是那些白痴的爱情喜剧——尽管我现在实在不能告诉你,不过您迟早得为现在的武断道歉!”

夏仲抱着胳膊,“那最好的确有这么回事儿。”法师说道,“我们就不能去看类似《埃尔西诺一类的戏剧吗?至少能温习神话故事什么的。”

半身人以怪异的眼神——他不当心让里面流露出了怜悯,这让法师的眉头有了一个明显的上跳,“这里是洛比托,先生,”他尖声尖气地说,“洛比托可不太喜欢上演外国人的故事。”

“那是发生在神话纪的故事。”夏仲注意到舞台的幕布开始大幅度抖动,他加快了语速,“那时候甚至连迪尔森都不存在。”

“可这块土地已经存在了呀!哦!”古德姆是声音猛地低下来,就像被谁扼住了喉咙,“第二幕!”

的确,那块幕布再度拉开了。

薇薇·维尔小姐独个走了出来。“她”换下了第一场中的白色长裙和裙撑,长及手肘的手套和装饰着鲜花拥有宽大帽檐的帽子,现在维尔小姐穿着灰蓝的,适合家常穿着的简朴长裙,她神情忧虑,看上去真是楚楚可怜的神气。

夏仲努力回忆起第一幕的情节——这位可人儿出生在一个小贵族家庭里,所幸女孩拥有一位正直并且富裕这可真是太难得了的父亲和温柔的母亲,自然也成为了一个善解人意的漂亮姑娘,那位凯特小姐是她伯父的女儿,十七岁时嫁给了三十岁的富商,可想而知,这不是什么让人羡慕的婚姻。

“或许我应该和父亲谈一谈,”维尔小姐开始内心独白,“也许送我到都城的女公学更好些——我可无法想象婚姻的模样,更惧怕凯特姐姐丈夫那样的男人——我必须——我必须和父亲谈一谈。”

噢,夏仲终于接上了剧情——维尔小姐已经年满十五,她的亲戚们开始热心地为她张罗起了亲事,父母也因此开始留意年轻男孩儿们。不过女孩自己反倒不太期待婚姻过早的到来,她希望能到都城的女公学上学,但另一方面,维尔小姐也并不愿意违逆父母的心愿。

“这真是让人难捱的命运!”维尔小姐拉扯着手中的手绢,开始第二幕的第一段唱段:“父神哪,你既造出了女子,就不该给予她们足够的聪慧,在这可恶的世界上,这聪明即是痛苦的来源!”

这声音让法师甚至都沉醉了下来。夏仲第一次惊奇并且不那么情愿地承认,这个与他的故乡近乎完全不同的世界的确存在同样,也许更为出色的艺术。并不是那些粗野低俗,只配出现在廉价酒馆里的曲子,而是由更为复杂的乐器演奏,音乐的表现形式成熟而变化多样,而这一切的目的,仅仅是为了烘托出这个声音。

这个足够独特,美丽,值得你花上生命中的某部分时间去倾听的声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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