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的笑意，圣尊双掌瞬间变得通红剔透，炙热内劲排山倒海，前浪止而后浪至，无有穷尽一般轻描淡写地迎剑尖。

出奇地是，如此猛烈的撞击，居然没引出半丝声响。

收回剑势，焱飞煌骇然，刚刚心头的怪异之感再度涌心头。

“你真的让本尊失望，难道阴后真将你伤成这个样子？”

圣尊语气中不带一丝感情地开口道。心头却也惊讶暗道：莫不是当年我圣教造谣竟然误打误撞下成真了？

焱飞煌还在思索着那种莫名其妙的怪异感，闻听圣尊开口，当即心头失笑，暗忖我现今看起来很弱吗？

“你越看轻我越好！”

焱飞煌心里暗笑，面部表情依旧淡然：“阁下该记得你我四年前的仇恨吧！”

“你把小‘家’看得太重，大‘家’却弃之不顾。”

圣尊亦淡然道。

“焱某无兴趣与你谈论这些，今日既然遇到，仇是必须要报的了！”

焱飞煌闻听圣尊有如老夫子一般教诲的言语后一愣，旋即又开口道。

再谈下去也无意义，即便焱飞煌抱着试探之心，他有如何保证对方会说实话？还是拳头来得实在！

焱飞煌不断释放气机与精神压力，快至巅峰时，大喝一声，手中长剑化作千百道白练，将圣尊笼罩其中，剑剑有若鸟飞鱼游，迅快飘忽，无迹可寻，精妙绝伦。

圣尊神色一凛，身形前掠，缓缓抬手，所有动作慢得无法想像，却又浑成一个无可分割的整体，虽是只出一掌，却包含全身全灵的力量，教人不敢小看。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焱飞煌的快剑才与圣尊的慢掌触碰到了一起，情景说不出的诡异。

天地骤生巨变。

焱飞煌突然觉得真气仿佛出了岔子，无法理正，一身浑厚的真气竟然开始将身体当成容器一般急速乱走！突然一个松神儿，焱飞煌仰天而倒，地面却开始了不寻常的变化。

地面与周围空间都开始凹陷扭曲，焱飞煌开始身不由己地陷了下去，仿佛坠入另外一个迷离神秘空间。直觉天旋地转后，渐渐地，焱飞煌也弄不清楚是四周环境不真实，还是自己的身体已经脱离了原来的空间，虚虚幻幻，无依无靠。意识中仿佛在无他物，只有空荡荡，白花花，一望无际的‘无’。

焱飞煌神智何等的坚实！他已知自己定是中了精神攻击，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妖法！

可轻掐自己几下，闭目静心凝神，周遭一切依旧不变。

正在思索的当儿。一声恐怖的尖叫声响起，焱飞煌睁开双眼，眼前再也不是刚刚的景象，而是黑暗深邃，凄厉惨号声不断的地狱！周遭鬼混乱走，似是看不到焱飞煌的存在。焱飞煌独自前行，遭火热铁钳拔舌者，遭两边铁火焰山合夹成肉泥者，遭飞刀凌迟，首足分离血肉狼籍者，遭刀剑矛戟穿透胸背者，遭火红铁床烧得遍体焦炭者，遭铁牛角顶践踏，骨肉烂靡悲惨啼叫者，遭热熔烊铜汁灌口五内焦裂者等等皆可入目。

焱飞煌正看得莫名其妙时，突闻耳边隐约响起深沉的声音：“夫道者，覆天载地，廓四方，柝八极，高不可际，深不可测，包裹天地，禀授无形；原流泉浡，冲而徐盈；混混滑滑，浊而徐清……”

骤然间，空间再度扭曲，焱飞煌闭目后睁开时，周遭一切恢复如旧，二人剑掌交接对立。

条件反射下，焱飞煌撤剑后退一步，低头查看身体，无一丝异样。只听得圣尊缓缓开口道：“你是第一个接得下本尊一招《五极灭元手》之人，多亏你的神奇身体，竟可以吞吐本尊百年深厚修为！”

“那么是你将我唤回的了？你那是什么妖术？”

焱飞煌亦问道。

圣尊眼中依旧毫无表情：“造物者其巧妙，其功深，固难穷难终。因形者其巧显，其功浅，故随起随灭。知幻化之不异生死也，始可与学幻矣。”

焱飞煌读过的书数不胜数，稍加思考又问道：“你所使的《五极灭元手》是幻术而非精神攻击？”

圣尊眼中闪过骄傲的神色，轻轻点了下头，旋即语带凄凉地道：“确切的说，是本尊糅合了武学的幻术，如今这中原域外，可用此术者不超过三人，而这三人后，也不会再有世人懂得此术！”

焱飞煌心思电转，隐约猜测出该是这种域外幻术失传的缘故。

“如果你不唤我回来，我是否永远留在那地狱里？”

焱飞煌问道。

圣尊摇头道：“我要以精神与你连接方可使用此术，若在控制你的期间未能将你杀死，那我们二人将永远站在这里。”

“阁下该知你我是仇人，为何还要对我坦白？”

焱飞煌终于弄清楚圣尊为何不将自己困在那个虚幻的地狱里了，复又开口问道。

“本尊知你在意偷袭你妻妾之仇，但本尊要细细和你说明，我心天下，志在万民，你何必执着于小‘我’的仇恨？你的身体很是神奇，可否告知本尊来历？”

圣尊耐心地道。

焱飞煌心道，我告诉你才是傻子！当即答道：“我说了你也不一定会信，因为这身体是我师傅帮我炼化的。”

这也的确是实话，至于能不能听懂，那可就不是焱飞煌的事儿了。

“至于你所言志在天下，那些事情与我无关！或者我问你一句，我凭什么相信你？”

焱飞煌见圣尊默然不语，又问道。

圣尊抬头道：“不相信的话，本尊亦不解释。但你这具身体，本尊要定了！”

焱飞煌暗忖：说了半天，原来是为了劝服我顺从你，研究我的身体？便淡然道：“你的本事的确非凡，不过我想到了一点，那便是你不再敢随意使用那幻术了。”

圣尊闻听眼中闪过一丝怪异之色：“说得太对了。本尊亦发觉绝不该留下你这个祸患！”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吗？”

焱飞煌轻笑一声，扬手刺出一剑，直取圣尊胸口。

圣尊气势，心灵终于在焱飞煌的一句话后出现一丝缝隙，察觉到这一点的焱飞煌又岂会不乘胜追击？

焱飞煌此剑平淡无奇，但剑意却随速度和角度不住变化，因此虽是表面看来简单直接的一剑，落在圣尊这等修为高超的人眼中，却看出这一剑中实际包含三剑，因其无法捉摸的特性，如若被动的等待，轻者将落于下风，重者将挡格不住。

圣尊表情虽不变，内里真气却在鼓胀，烈劲四涌，身形亦开始飘忽不定的四处行走，看似如无头苍蝇一般，其实则是在最关键之处迎致命的剑击。

三声清脆响声后，二人倏而乍分。

以一双血肉之掌轻松破掉焱飞煌的一招，令焱飞煌不期然想起狂雷。这圣尊只是衣角略破，显然其修为比狂雷只高不低。

不给焱飞煌任何考虑时间，脚尖落地的一瞬间，一声断喝，双掌翻飞，循着玄异至极的路线以迅疾无伦的手法，如灵蛇窜动般在胸前连续画出六个大小不一，角度各异，古怪诡异至极点的墨绿色气环。

如真似幻的气环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飘忽不定地击向焱飞煌。

来不及感叹这一招的神妙，焱飞煌以不同角度连刺十剑，登时一丈内如霞雾缭绕，隐见水光云影，流转不尽，意态无穷。

突然，焱飞煌察觉到自己的元气原来一直在外泄，此刻的战斗力只余八成多一点。

这等对决中，心境的一个缝隙，就足以致命。

几声清脆响声过后，焱飞煌只挡住四个气环，被另外两环击中肩胛与腹部，踉跄后退两步。

圣尊不动则已，一动惊人，身形不动，双手再次于虚空划，摧枯拉朽的天火之势幻化十几个的气轮，威势较刚刚要强不止一倍。

焱飞煌已面临天无路，入地无门的绝境。

脑海中登时一片空白。

神聚顶，气贯天地川大海。

气若谷，精如虚浮力所在。

精汇无，元抱归一敛藏气。

这三句单美仙为焱飞煌自创的那套古怪功法所总结出的口诀没来由地出现今脑海中。

过往的一切战斗一一浮现今脑海。

所谓‘身意’，是过往所有刻苦锻练和实战经验的总成果，心止而神欲行，超乎思想之外，但若只能偶一为之，仍未足称大家，只有每招每式，均神意交融，招意才可随心所欲。

这一刹那，焱飞煌彻底弄懂了宋缺曾经所说的这句话的意思。

过去焱飞煌之因此在‘技’这一环节弱许多，却也能与宋缺，傅采林这等高手相抗衡，并非宋缺当日所言是焱飞煌另辟蹊径，只因他的心性与悟性使然，但这种境界与真正的领悟完全属于自己的‘技’差距还是很遥远。

苦练与经验是要亲身一步步经历的，任何其他方法都不可能有相同效果。

这也是理论与实践的差别。

过往对决的画面闪电般流淌在思绪中，焱飞煌心随意走，剑由心生。

剑势骤起，杂乱无章，不徐不疾，看去仿佛每一剑都毫无关联，却又连绵不绝，如天马行空般浑然天成，无穷无尽。

阴阳兼并的怪异剑招，好似无强不挡，无坚不摧。招若行云流水，连绵细腻，尽显精妙灵巧之及至。

古怪的剑招将刚柔二力完美地糅合在一起，看在圣尊眼中，登时神色一凛。

以圣尊的修为，依然看到一个若隐若现，闲适飘逸，高贵端庄的白衣仙女亦在焱飞煌身边在执剑轻舞，裙摆飘闪恍若惊鸿，批帛摇曳如飞天下界。

这完全是精神的错觉，圣尊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果然，不等他再强行镇定心境，那白衣女子幻象只是一闪间便已消逝。

焱飞煌剑势中不含半丝杀气，似是蕴含缱缱情意，柔韧绵长。在这种以命相搏的情景下，这等剑势给人一种不可思议至极的感觉。

强猛的墨绿色气环只与剑尖轻轻一碰便被荡开，不但连消带打，更是借力打力，将气环反袭向圣尊。

圣尊心头大讶。

双掌疾速拍出，自己接自己全力打出的这一招，有够荒谬的。

将气环逐一挡去，这气环中的劲力绝非一般，是以圣尊亦无法向焱飞煌那般荡开，只有强档。

挡到最后一环时，圣尊心中突然窜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感。

一股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潜意识中只知如果不逃，很可能就会命丧于此。

焱飞煌那本是无杀气的长剑灌注全身功力，正以一玄妙之毫巅的轨迹借着最后一环的威力刺向圣尊。

让圣尊惊惧的还不止如此，因焱飞煌此刻像融入了整个天地间一般，破绽处处，却又毫无缺陷。感觉矛盾至极。他手的剑更是如此。

圣尊一生谨慎，从不打没把握之仗，心知焱飞煌这一剑即便接下，那也是两败俱伤之局，当下心随意动，圣尊化做一道黑色烟霞，直射远方。

但焱飞煌这一剑似缓实快，疾逾闪电，剑尖已刺到胸前寸许处，圣尊只有勉强聚起‘天极凝霜’，一拳迎了去。

“啊！”

一声惨号，圣尊身影依旧不停，在焱飞煌攻击的惯性影响下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扑通！”

焱飞煌已是强弩之末，真气已泄得差不多了，神经一松懈，颓然坐在地。

不远处的地，留着焱飞煌此战的‘战果’：圣尊的小拇指与无名指。

今日这一战，得遇圣尊以及另外一个叫‘法后’之人，焱飞煌心头开始仔细思索起来：那个法后与圣尊看似都是为了和氏璧而来，两人修为绝对不简单，实力似是比宋缺，傅采林还要高半筹。不过这二人看来志不在武道，学武或许是身在这个时代的无奈，大明圣尊更是明确表示志在天下。

但这大明圣尊实在可怕，实力可怕只是一方面，更为可怕的是此人的城府及心机！想及最后即将败退前才察觉到真气不断地外泄，焱飞煌推测必定是对方搞的鬼，可能便是在依靠精神连接逼焱飞煌遁入幻境的那一刹那，圣尊通过什么手法使得焱飞煌真气在无形中开始流失。如不是焱飞煌顿悟出奇招，这场战斗还不知道要打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