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3 永绝后患
夜色中,车子驶入一条歪歪曲曲的小胡同,微弱的月光翻不过两边的高墙,使这里的能见度远比城市其他地方低很多。
车停在胡同深处,莫征带着北北下来,面对一扇锈迹斑驳的铁门,有节奏地敲了五下,三长两短。
吱嘎嘎。
老旧的门折页发出令人牙齿发酸的摩擦声,铁门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
那是一个眉头紧锁,耷拉着脸皮,面相很凶的男人,他长的像一条老狗,事实上,他就叫老狗。
老狗瞪着寒光四射的眼睛说:“水灵灵,红彤彤,入口即化,沾舌即溶。”
“顶下小叶。”莫征面无表情地回答。
“莫先生,欢迎光临。”老狗换上了一副恭敬的表情,拉开铁门,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莫征挑了挑眉毛,走了进去,跟在后面的北北朝老狗做了个鬼脸。
进来之后,能够隐约听到闷闷的音乐声,穿过结构繁琐如迷宫的走廊,进入一道小门,接着,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人声鼎沸的夜场,屋顶的镁光灯变换闪耀,节奏凶猛的dubstep响彻整个空间,中央舞池里,几个衣着清凉,长相妖艳的女子搂着钢管玩出各种花样,周围是刺耳的尖叫和粗鄙的狂吼,到处弥漫着堕落而使人兴奋的气息。
北北已经迫不及待,拉着莫征跑到吧台前,在吧椅上坐下,冲正在调酒的女人喊:“桃姨,上菜!”
女人一转头,眼里露出惊喜,探着身子摸了摸她的头:“好久不见啊北北,今天想吃什么口味的?”
“斑纹海豹!”北北不假思索地回答。
女人看了莫征一眼,互相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转身为北北准备吃的去了。
吧台上方,屋顶的铁架下吊着一块霓虹灯牌子,上面闪烁着「南唐酒吧」四个字,灯光晃来晃去,晃到女人身上,可以看到她头顶支棱着两只银白色、毛绒绒的耳朵,灯光下移,照在了她露在裙子外面的毛尾巴,与耳朵一样的颜色。
女人叫满山桃,是一只狐狸,同时是这里的老板娘。
酒吧叫南唐,她也是在南唐年间成妖的,历尽人间千年岁月,不死也不老,唯独喜欢热闹,于是便搞了这么个营生。
狐狸精,几乎已经是妖怪的代名词,无论影视小说动漫,茶余饭后闲谈,提起妖物,必然少不了这种专以诱惑人为职业的妖精,这就像人们津津乐道的富二代、官二代这种身份,说的多了,不免显得俗气,但既然愿意提及,就说明人人心向往之。
放在各式各样的妖怪里,狐狸精就是妖们向往的身份,可以算是贵族,至少比起吧台前坐着的这几位......
莫征环视一圈,有田螺,皮皮虾,三文鱼......
好吧,比起他们,满山桃的出身绝对可以称得上根正苗红。
没错,这家酒吧是不招待人类的,门口那条卡斯罗犬,呃,那个男人一旦嗅出来者是人,会拒不开门,严重的话会恐吓一下,总之这些年来,莫征是唯一可以进来喝酒的人类,因为他在这里有线人。
这个时代,那些呼风唤雨、移山填海的传说已经不那么吸引人了,有很多大妖逍遥了几千年,最终还是乖乖地选择融入人类社会,然后上上网,刷刷剧,吃吃鸡,反正人类的娱乐方式怎么也比隐居山林有意思的多。
对此,非常公司多数也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你不犯事,不吃人,做个遵纪守法的好妖精,没人管你,爱干嘛干嘛去,留着毕竟也为国家创造GDP呢。
只是跟人一样活着,便免不了会有人的烦恼,所以南唐酒吧算是妖物们排解生活压力的好去处,没事来这放松放松,聊聊妖怪之间的小心事,就难怪这里生意火的一塌糊涂了。
满山桃准备完,端着一个吃碟和一杯鸡尾酒走过来,分别放在北北和莫征面前,北北看着盘子里撕成细条的肉干,口水已经湿了半拉衣襟。肉干的材料是斑纹海豹,满山桃知道她好这口,专门托关系从枫叶国运过来的,否则国内吃不上这类东西,这也是南唐酒吧的特色服务之一,除了人肉,妖怪们有什么口味要求,老板娘会尽量满足。
北北兴奋地开整,满山桃哈着腰,在吧台上拄着下巴,看着莫征嫣然笑道:“今天的酒,我请你。莫大侦探,又是什么案子,要到我这一亩三分地来扫听消息?”
莫征抿了口酒,挑眉回道:“这你就不必知道了,伯爵呢,今天怎么没来?”
“谁知道呢。”满山桃眨了眨迷人的双眼,“我可不负责照顾你的线人。”
放下酒杯,莫征掏出电话,给那个叫伯爵的线人拨了过去,通了之后,响了好几声,直到出现无人接听的提示。这使他感觉有些蹊跷,以往只要是自己打的电话,伯爵总会第一时间接听,毕竟他身上有案底,伺候不好这位主儿,他得吃不了兜着走。
“在这吃,不要乱动。”莫征对北北嘱咐道,然后离开吧台,在场子里转悠起来。
......
酒吧角落,靠近厕所的卡座里,有三个人在聊着什么。
一个身材魁梧的光头男人沉声说:“老姚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对面两人同时一惊,其中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年轻人质疑道:“桑勃,你消息可靠么,据我所知,老姚可没那么容易死。”
“亲眼所见。”桑勃喝了一口酒,继续道:“他死在自己家里,是被人一脚一脚踩死的。”
对面的年轻人叫火礼,他跟旁边的老头对视一眼,问道:“刘老,这事你怎么看?”
刘老大名刘慢,是个头发花白的耄耋老人,他慢条斯理地捋了捋一部白胡子,缓缓说道:“被人踩死......这手法很熟悉,很像非常公司的那个,那个叫......”
“莫征。”桑勃提醒道。
“对,是他。”刘慢说:“这人有点棘手。”
“棘手?”火礼眼中泛着寒光,“一介凡人,棘手什么?口粮而已,你怕大米?还是怕小麦?”
桑勃笑了起来:“除了他手里的抑制剂,确实没什么好怕的。”
火礼大手一挥:“抑制剂也没什么好怕,他一枪能崩出几个子,我们三个一起上,还不分分钟撕了他?”
“说得对,是我想多了。”刘慢举起酒杯,“找个机会围杀此人,永绝后患。”
“永绝后患。”
三人碰杯,仰头,一饮而尽,脸上带着睥睨人间的笑容。
“后患是谁?”
“噗!”
酒还没在嘴里呆热乎,三人互相喷了满头满脸,待看清桌旁来人,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莫......莫先生。”桑勃慌张地打招呼。
“别。”莫征摆了摆手,“诸位都比我岁数大,我不比你们任何一位先生,所以别叫我先生。”
“好,好,莫探长,您......”桑勃露出询问的眼神。
“在这坐坐,不介意吧?”莫征指了指他旁边的空位。
“诶,诶,您坐,坐。”桑勃赶紧往里边挪了挪,让出一块更大的位置。
落座之后,莫征掏出一支烟,桑勃立马摸出火机,帮他点上。
啪嗒。
“嘶——呼——”
烟雾把莫征的脸熏得略有些模糊,他透过白烟,眼神从三人身上一一打量过去,尽管一句话没说,但看得他们头皮发麻。
桌上有几杯备好的酒还没动过,莫征取过一杯,喝了一口。
“呸!呸!”酒一入口,他突然吐了一桌子,“艹!这什么玩意!人尿?还是妖血?这东西你们也能喝进去?”
莫征呸了半天,扯过一张纸巾擦了擦嘴,然后把剩下的半杯酒倒了一地,边倒边自以为小声地嘀咕着:“还特么有好这口的,浪费钱么不是,早说我给你们尿啊,保证比这骚......”
沉默,尴尬,所有人坐立不安。
半晌,刘慢试探着问:“莫探长,您是来......”
“是这样。”莫征挥手打断了他,“刚才看到你们,我突发奇想,于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一问各位,这样,要是委托你们从海上运一批货,该怎么运呢?”
“运......货?”刘慢假装很好奇。
“当然,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有一艘船沉了,譬如说,沉在鲛弯吧,然后有人落水了,是不是可以有条大鱼下去捞一捞,捞出来,然后放在一块巨大的木头上,接着......一个会飞的,比如苍蝇?抓着木头和木头上的人,飞一下,就飞到......京州吧,你们说,这样可行么?”
“莫探长......”刘慢的脑门已经见汗。
“我还没说完。”莫征摇了摇手指,“当然,要是苍蝇的话,可能有些难度,但得看是多大的,据我所知,有些活成老不死的家伙是能办到的。”
砰!
火礼一拍桌子,面如寒霜道:“莫探长,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还不够清楚么?”莫征耸了耸肩,然后一指火礼,“你,鲤妖。”接着一指桑勃,“你,桑木精。”最后一指刘慢,“你,蝇妖。”
指了一圈,他点着桌子说:“你们看,这不怪我往歪了想啊,诸位往这一坐,这就像有人指着一坨屎,问我什么味儿,傻子也知道是臭的啊?”
呼啦!
火礼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意思!”
莫征往后一靠,看着他说:“我就这意思。”
火礼瞪着他,呼吸渐渐粗重,气氛一时僵持起来。这时,桑勃偷偷向他递过去一个眼神。
火礼笑了。
“莫大探长。”他笑的很开心,“没错,人是我们运的,不怕告诉你,我们不光运了,还吃了,你能怎么着?开枪打我啊?”
听了这话,莫征眉毛一挑,伸手点了点他:“没记错的话,你姓火是吧,你叫......火葬?火化?火烧?对不起,我记性不太好。”
火礼无视他话里的挑衅,笑的越来越阴森:“怎么,不敢掏枪?也对,毕竟一次只能射出一个子儿,打谁是个问题,无论你打谁,另外两个都会瞬间把你撕了,这确实挺难的,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先打我,因为......”
“老子现在就撕了你!”
话音一落,火礼的个头瞬间大涨,皮肤上窜出层层鳞片,然后胳膊一伸,一只长满红鳞的大手向莫征脖子探了过来。其余二人也迅速做出反应,刘慢一闭眼,再睁开时,变成了两只密密麻麻的复眼,接着后背一抖,两对透明翅膀像巨网一样罩向莫征。桑勃则浑身一阵吱嘎嘎乱响,然后从身上射出数道枝条,状如毒蛇一般,蜿蜒着缠了过来。
眼看杀招将至,莫征还在不紧不慢地弹烟灰,三人同时泛起狞笑,觉得之前的小心作态真是没必要,这就是个傻缺,引颈就戮的玩意儿。
轰!!!!!
眼看莫征就要中招时,突然,一对房梁粗细的白毛胳膊从天而降,把三人实着着地拍进地板里,连带桌子椅子,全部拍得粉碎,扬起一团木屑。
随后,粗大无比的胳膊把三人从地板里拎出来,拎到怀里一抱,他们便如夹在大山的缝隙中,连气都喘不出了。
三人艰难地扭头看去,一齐懵了。
熊?
白熊?
北极......熊?
这......打哪来的?
这么大的个头,刚才怎么没发现?
此时此刻,莫征才好整以暇地掏出怀里的手枪,瞄准三人身上,一人一枪。
枪口里射出来的是装满蓝色液体的细小针头,他们中弹之后,抑制剂瞬间注入体内,然后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们便恢复了人形,同时一股无力感涌了上来。
经这么一闹,附近的酒客跑了不少,但多数都在远处围观,毕竟都是妖怪,看热闹的胆子是有的。
满山桃站在吧台里,远远地朝这边比了个五,意思是你这么搞,至少赔我五千块钱。莫征把枪收进怀里,冲她比了个一,意思我活还没干完,破坏还会继续进行,大不了一会赔你一万。
满山桃点点头,笑得春风荡漾。
莫征拍了拍北极熊宽阔无比的后背:“北北,放下他们。”
北极熊张开血盆大口,发出的仍是萝莉奶里奶气的声音:“你要干嘛?”
“嘶——呼——”
抽完最后一口烟,莫征把烟头弹飞,准确地落进一桌客人的酒杯里。
“放下他们。”
他语气玩味道。
“我要教教他们,什么叫永绝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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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4 线人
自古以来,妖怪们都削尖脑袋想要修成人形,这就说明人这种动物,在大千世界里是最高等的生命形态,至少目前是。
对于这一点,莫征一直很苦恼,因为妖怪伪装成人类的样子,然后从人类中筛选食物,他们不在人类对面,不在人类背后,而是在人类中间,即便你知道了这世上有妖怪,也无法分辨是哪一个,也许你的邻居,你的同事,你的老师,其中有人就一边跟你把手聊天,一边偷偷抹掉嘴角的口水,并随时准备亮出獠牙。
对于这一点,反过来讲,莫征也很欣慰,因为他们一旦化作人形,就能体会到人的疼痛,这就变得很方便,方便他以各种手段折磨他们。
咯嘣。
“呃啊!!!!!!!”
第八根手指被折断时,火礼已经远没有最初的嚣张劲儿了,他嘴里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额头的汗水涔涔而下,打湿了一整块地板砖。
轻轻拎起他的第九根手指时,莫征的口吻不带一丝烟火气。
“手指掰完,还有脚趾,脚趾掰完,还有膝盖,膝盖掰完,还有手肘。你看,人身上关节很多,所以我也有足够的耐心,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马上就告诉我,除了你们几个,还剩下哪些同伙,分别是谁。”
“没、咕噜、没有了、真的没有......”
咯嘣。
“呃啊!!!!啊!!!!”
火礼捂着手在地上打滚,莫征没有马上去拎他的最后一根手指,他允许他疼一会儿,因为当这一波疼痛稍缓,即将迎接下一波的时候,人们的恐惧情绪才会放到最大,这个时候,他们往往会被恐惧击垮,也容易吐露些小秘密。
在莫征的身边,北北重新变回萝莉模样,端着一盘新弄的海豹肉干,一边观看他表演,一边香喷喷地嚼着。作为妖物,她本该对这些同类生出些怜悯,但她没有。
酒吧里,围观的人群静悄悄的,吵闹的音乐也停了下来,只有屋顶的镁光灯还在一闪一闪,明灭之中,气氛很妖异。
一个人类在折磨妖怪,这使个别酒客感觉受到了侮辱,想要不计后果地冲动一把,结果,北北冰冷的目光准确地扫到这些人的脸上,他们瞬间仿佛沐浴在北冰洋刺骨的海水里,于是缩了脖。
莫征拎起火礼的最后一根手指,那是一根食指,食指连心。
“为了你的脚趾着想,现在能说了么?”
“咳!咳......我求你,真的、真的没有了,真的......”
“唉。”
莫征叹了口气,放下了他的食指,抬起脚来。
砰!“我刚才。”
砰!“说自己。”
砰!“有足够。”
砰!“的耐心。”
砰!“其实我。”
砰!“撒谎了。”
砰!“希望你。”
砰!“能谅解。”
......
35下,北北在一旁默默地数着。
莫征停下时,火礼已经变成一条死鱼,一条浑身红鳞,头部塌成肉饼的锦鲤。
莫征弯下腰,掸了掸裤管上的血迹,然后长出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走到吧台前。
“桃子,麻烦你,一管辣根,一袋食盐,一杯开水。”
“诶。”
满山桃脆生生地应道,然后转身去材料架上取他要的东西,背过身来时,她偷偷拍了拍饱满的胸脯,借以平复噗通乱跳的心脏。
她觉得,这样的莫征,简直太帅了!
天呐,世界上怎么可以有这么帅的男人!
凭什么?
凭什么?
他凭什么可以这么帅!
满山桃活了一千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但很少有男人能让她心里泛起波澜,她伸手去够架子顶层的食盐时,身子微微颤抖,然后在大庭广众下出糗。
“给。”满山桃把东西递给他,面色潮红,呼吸有些粗重。
“谢谢,记我账上。”莫征微笑着接过辣根、食盐和开水,转身回到了处刑场。
他走到刘慢身边,撕着包装袋,说道:“屎,闻起来很臭,但不知道吃起来什么味儿,不过我想你知道,毕竟你的老家是下水道、化粪池、茅厕坑、诸如此类的地方。那么,让我猜猜,不管屎什么味儿,但应该不是咸的或辣的,对不对?”
地上的刘慢拼死挣扎,然而完全无法抵抗抑制剂带来的无力感,他看着莫征,眼里满是惊恐:“求你、求你、真的没有其他人了、只有我们、只有我们!”
“我知道,我信了。”莫征伸手去捏他的下巴。
“那、那为什么还要、唔......”
“因为好玩啊,难道你不想尝尝新口味吗?人都有挑战精神,何况是妖?”
咕叽。
“唔!!!唔!!!!”
莫征把一整管辣根挤进了进去,然后死死捂住他的嘴,并不介意那些瞬间迸发的眼泪鼻涕沾满自己的手。
“唔!!!唔!!!”
砰!
他冲着刘慢的肚子来了一脚,后者猛然吃痛,下意识地把口中的辣根咽了进去,然后就满地打滚,疯狂地咳嗽。
哗啦啦,莫征捂住鼻子,这一刻他get到了一个新的知识点:苍蝇尿比人尿骚。
刘慢的咳嗽声渐趋平缓时,莫征蹲下来,重新捏住他的下巴,然后刷啦啦,一袋食盐倒了进去,接着端起滚烫的开水,咕咚咕咚给他灌了进去。
扑棱!扑棱!扑棱!
开水就着咸盐下了肚,刘慢只剩满地扑腾的份儿,他一下双脚着地,一下后脑勺着地,像案板上还没死透的鱼,活蹦乱跳,迸发出生命最后的活力。
然后渐渐地,他扑腾不动了,口中向外一股一股泛着白沫,血红的双眼暴突出眼眶,最后脖子一歪,没了生息。
接着,他的身形迅速缩小,外貌发生着显著的变化,最终变成了一只死苍蝇,只是个头有点大,还时不时地抖抖腿。
“你看。”莫征摸着北北的脑袋说,“这之前我也不知道,苍蝇吃不了辣的,也吃不了咸的,更吃不了烫的,所以你以后别乱吃东西,容易出人命的。”
北北翻了翻白眼,继续狂塞肉干。
此时地上只剩桑勃了,目睹了两个同伴新奇的死法,他一魂出窍,二魂升天,吓得缩成一团。
“别怕,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恶魔。”莫征在他身边蹲下。
“说吧,你就说说,究竟你们还有几个同伙,分别都是谁,他们都在哪。你看,孩子一共就26个,人多了分不过来,我估摸着,逍遥法外的不会太多,您张张嘴,几句话就说清楚了,兴许他们这时正搂着妞,喝着酒,而你却需要经历一些不太美好的东西,何必呢?”
“嘶、嘶嘶、嘶嘶嘶。”桑勃就像在雪地里光着身子,牙齿上下打颤,哆嗦道:“真、真的没有、是、是真的、真没有、求你、求求你、求你......”
莫征叹了口气。
“真没有了啊,没有就好。”
他站起来,把脚放在桑勃脑袋上。
“那就,再不见。”
“罪——域——的骨终为王——”
电话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处决凶手被打断,莫征有些不满,结果掏出手机一看,这还是个必须得接的电话。
“喂,伯爵,你在哪,刚才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老板,救我!”
莫征一愣,然后表情凝重起来:“你在哪?发生什么了?”
“老板,他要来了,快救我,救我!”电话那头明显非常慌张。
“别慌!你不说在哪我怎么救你!”莫征冲着手机吼道。
“我在西郊废楼,老板你快来,不说了,我要躲一躲!”
嘟嘟。
砰!“艹!”
莫征朝桑勃脑袋跺了一脚泄愤,然后冲满山桃喊道:“桃子,通知我单位来人把他押回去,在这之前帮我看好他!”
说完,拉着北北急匆匆地出去了。
“哎!你还欠我一万块钱呢啊!”见他就这么走了,满山桃在后面嚷道。
目送莫征的背影消失后,她掏出手机拨打了非常公司的电话。
把这边的情况交代完,她放下手机,换上一副坏笑的表情:“不给也行,下次老娘要你肉偿。”
……
出了南唐酒吧,莫征一脚油门踩到底,直奔京州西郊。
伯爵这个线人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在他破获的案子里,有一多半都是此人给提供的线索,比如这次的噬童案,就是伯爵送来消息说姚慕川家连着开了两天派对,并且附近血气很重,这才使莫征带着北北上门来了个瓮中捉鳖。
所以要是这个线人出了事,以后办案效率会大打折扣,而且仅仅出于感情因素,他也完全不想这个朋友发生意外。
车子一路横冲直撞,很快到了西郊。夜色中,远远就能看见一座废楼伫立在前方,楼有九层高,实际只盖了一半就停工了,只有个框架立在那,裸露的楼框子在黑暗中就像藏着深渊的洞穴,让人担心随时会从里面跳出什么瘆人的东西。
这里曾经是伯爵的老巢,过去他经常从医院的血库偷来一些血液,然后回到这享用。
没错,他是个吸血鬼,一个来自西方的吸血鬼,用中汉的叫法,应该是蝙蝠妖。
因为他的罪行够不上公司的处决标准,莫征在逮到他之后,干脆发展为线人,从那以后,可以说,他间接地为莫征奠定了公司里首席探员的地位。
吱嘎。
一个急刹,车子停在废楼底部,莫征打开车门窜了出去,北北紧紧跟在后面。
二人飞速向顶楼移动,那里有一间小屋,原本是建筑工人休息的地方,废弃之后,在过往的一段时间内成了伯爵的住所。
莫征一边在台阶上飞奔,一边往手枪里装填抑制剂,然后看了北北一眼,后者点点头,说道:“妖气很重,越接近楼顶越重。”
“类型和级别呢?”莫征问道。
“气味很特殊,但判断不出类型。”北北回答道:“级别的话......至少B级。”
莫征皱起眉头,表情显得很凝重。
B级,那就跟北北一个级别了,至少B级,那就有可能比北北还强悍,这就相当棘手了,如果达到A级的话,抑制剂就会无效,自己面对的将是一场苦战。
希望不要超过B+吧,莫征想,毕竟北北只是B-,B+的话,二人联手还有的打,不过既然C级的伯爵都被逼的求救,对方怎么也不可能是刚刚酒吧里那群废物一样的E级妖怪。
很快,莫征奔至顶层,这是一个露天楼层,远处简易搭建的小屋里亮着灯,这使他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如果伯爵此时还没出事并且藏在那里,不可能开着灯。
“唔......我难受。”北北脸色发白,呼吸有些困难。
莫征面沉如水,单凭妖气能让她产生不适,这个对手怕是相当难以对付......
顾不了那么多了,比起即将迎来的恶战,还是救出伯爵要紧。
“走!”他牵起北北的小手,使劲捏了捏,为她鼓着劲,朝小屋方向跑去。
吱呀。
莫征平举着手枪,拉开木门。
他猛地瞪圆了眼睛。
屋里的水泥地上,躺着一具尸体。
只是,它并非一个整体,头、手、腿、躯干,被拆成各个部分,然后又草草地拼在一块,就像坏掉的玩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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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5 追踪
咣!“艹!”
咣!“艹!”
莫征狠狠砸了两下门,看着满屋血迹和伯爵的尸体碎片,喘着粗气。
伯爵的性格他很了解,这是个胆小怕事的人,作为吸血鬼,他没有胆子去狩猎活人,只敢潜入一些大型医院的血库里偷鸡摸狗,因此,很难想象这种性格的人会惹到什么难缠的妖怪。
从他的死状来看,死前显然经历了相当凄惨的折磨,可以推断出,凶手要么是心理变态,要么是杀人泄愤。
一个心理变态且实力强大的妖怪,碰巧被伯爵撞上了,这个可能性有多大?
几乎没有,所以莫征认为是后者。
那么,这件事就耐人寻味了。
伯爵是自己的线人,也就算是公司的编外人员,他唯一可以得罪人的地方便是泄露了一些犯下罪行的妖怪的行踪,问题是,凡是被自己掌握了行踪的妖怪,最终都不可能还在这世界上呼吸着新鲜空气......
想到这里,莫征眉头一紧,喊道:“走!”
“呼哧——呼哧——”北北呼吸仍有些困难,“走......去哪?”
“回公司!”
莫征拉着她的手,一路向楼下飞奔。
随着远离顶层,北北的不适感也逐渐减轻了,这让莫征再次感到事情的棘手,凶手杀掉伯爵之后,已经离开现场,而只是残留下来的妖气就对北北造成了如此大的影响,这种妖怪如果真的对上了......
胜算渺茫!
但他丝毫不打算停止涉险,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知难而退四个字,自从童年时看到了那副画面,除尽所有吃人的妖物就成了他没有活成行尸走肉的最大支撑。
在车上,他给公司打了个电话,确定同事已经去南唐酒吧将桑勃拘押了回去,于是松了口气,还好,幸亏刚才没有来得及杀掉他,否则没了活口,伯爵再一死,案子的线索就彻底断了。
没错,他觉得对伯爵下杀手的正是这件噬童案的漏网之鱼,而其杀人的动机也很简单,出于报复,对伯爵泄密行为的报复。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报复到自己头上?
凭直觉,
对方是想跟自己玩一场猫鼠游戏。
......
......
车子驶进一处庭院,停稳之后,莫征拉着北北下了车。
这是一座极宽敞的院子,据说前身是清朝某位王爷的府邸,经过一番改造修葺,就成了非常公司总部所在。
从院外开始,五米高的朱漆金环大宅门,门顶是一方无字匾,进去之后,三向房屋都是双层建筑,一水儿的歇山重檐殿。院中央挖了一方清池,中立假山,山上流瀑,池中养着数尾小臂长短的金黄锦鲤,水流声沁心宁神,冲走了这里所有的杀伐之气。整座院落,从头至尾,一派安静祥和,只是在这站一会,几乎就让人忘却所有烦恼。
这还只是前院,往里,还有四进,算上此院,一共五进的王府豪宅。
星空下,院落当中静谧而深邃,只有正对大门的主建筑还亮着灯,里面是一些在为各自负责的案子熬夜加班的探员们。
从外面看,主楼的一切都显得古色古香,进来之后则现代化气息十足,铝合金隔断把办公区分成一个个独立区域。
这个点还在加班的,多数是案情陷入了僵局,整个办公区除了敲击键盘的哒哒声,就是几人为一组的讨论声。
莫征径直来到自己的办公桌,打开电脑,然后开始查询资料。
非常公司的网络拥有全国最高权限,不需要使用任何手段便可以毫不费力地查看绝大多数资料,除了绝密档案,基本上机密以下的信息对公司都是不设限的,当然,这里的网络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接触到的,探员们入职之后,也需要签署一份相当严苛的保密条例。
莫征打开的是公司内部的妖怪信息登记网站——既然国家允许他们以正常人的身份生存,对于他们的个人信息自然也会记录在案,一旦有妖怪行不法之事,也方便探员们随时调阅身份资料。
莫征先后查看了姚慕川、火礼、桑勃三人的信息,上面只有照片、年龄、工作性质和本体所属,并无前科。他最后打开刘慢的资料,第一页显示的仍然是基本信息,但与以上三人不同,他还有第二页。
莫征移动鼠标,点击翻页,然后对着上面的内容皱起了眉头。
刘慢有前科。
资料显示,十几年前,他曾经参与过一桩走私案,没错,有些赚钱无门的妖怪也会选择以非法的方式进行敛财,甚至与人类共同犯案,但只是极少数而已,毕竟妖有妖的尊严,正常途径吃不上饭,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智商的侮辱。
鉴于刘慢的出身,估计智商高不到哪去,搞点蝇营狗苟的事来维生也不足为奇,毕竟他的本体所属那一栏写的可不是苍蝇,而是......苍蝇幼虫。
咳。
回到案情上,这桩前科记录的是一次海上走私案,当时刘慢负责的活计是把一箱违禁品从海岸运到公海的货轮上,问题是,他并不是一次性运完全程,而是在领海范围内与另一个妖怪进行了一次交接。
从犯罪的角度来看,这个安排有些多余,因为公海是三不管地带,走私也好,逃亡也罢,一旦到了公海范围,追击难度极大,所以在领海范围交接一次,这会无形中提高犯罪风险。
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体力不行。
刘慢的体力支撑不到把货物一次性运至公海!
中汉的领海宽度是12海里,他要是能一口气飞完,有必要进行中转?
莫征飞速叉掉资料页面,打开浏览器,在主页的搜索框里输入「京州至鲛弯的直线距离」。
答案是,600公里。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莫征捂着脸,笑了。
是啊,苍蝇能飞多远?
自己真是太特么异想天开了,如果不是伯爵出事,竟然认为可以就此结案了!
现在可以推断,这件案子肯定是有漏网之鱼了。
那么好,接下来还有一个问题。
26个孩子,保守说有半吨重,能一口气带着他们飞600公里的,是什么样的妖怪?
要知道,这样的运输,靠人类的交通方案是不可能完成的,毕竟孩子一闹就全完了,而那么多孩子,要是静悄悄的,更可疑。
进行多次交接也不现实,鲛湾——京州一线城镇非常密集,鲜有荒郊山野,每次降落起飞都需要冒着被人目击的风险。
从各方面的合理性出发去考虑,漏网的妖怪极有可能,就一个!
杀死伯爵的,八成也是他!
哗啦!
莫征猛地站起来,快速向屋外跑去,“诶等等!”北北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抓出一袋鱿鱼丝,然后一边往嘴里塞,一边跟了出去。
非常公司总部占地面积很广,五进的大院,除了前面四重院是办公场所,最里面的院子则是关押犯人的拘留所,以及拘留所对面的实验室。
五座院子中,这个院子是面积最大的一座,因为需要关起来的妖怪实在太多,虽说大多数在办案过程中直接处决了,但是公司的实验也需要大量活体。
你要是知道实验内容,大概会为那些被直接处决的妖怪感到庆幸。
出了主楼,莫征跳上车,直接开向拘留所,到了之后,马不停蹄地下车、进门、出示证件、询问监号,然后飞奔向走廊深处。
这里的牢房都刷满了含有抑制剂的涂料,因此无论什么样的妖怪,一旦被关进这里,整天呼吸着抑制剂的气味,会变得与普通人无异,为了以防万一,工作人员还会定期为犯人注射这种东西,所以逃狱是基本不可能的,妖气处于抑制状态的妖怪,力量还不如人类成年男子。
桑勃被关押在走廊尽头的房间,莫征还没有跑到门前,隔着门上的铁栅栏,已经看到了里面的情景。
咣!
跑到走廊尽头,他直接一脚闷在铁门上,由于极度的愤怒,双目被血液充得通红。
屋里的桑勃已经死了,变成了一截截桑木段,尽管看起来没有伯爵死的那么血腥,但这个手法显然证明了,凶手是同一个人。
挑衅!
赤果果的挑衅!
尽管这一结果莫征已经预料到了,还是忍不住怒发冲冠!
猫玩老鼠怎么玩?
封住你所有的去路,灭绝你所有的希望,然后在你精疲力尽、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时,再叼起来一点点享用!
想如猫玩老鼠一样的玩死我,对吗?
对吗!
谁给你的自信和胆子!!!
怒火在莫征的胸腔里熊熊燃烧。
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衣角被拉了一下,于是转过头,看到北北苍白的脸。
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妖气......咳......很重......”
莫征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她问道:“能追踪吗?”
“......能......”
“走!”
莫征拽着她奔了出去,上车并打开车窗以方便她追踪妖气,然后按照她指引的路线开往市区。
路上,他给老板打了一通电话,简单描述了一下当前的情况,然后请求支援。老板得知详情后,语气凝重地嘱咐他要小心,先暗中追踪,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派出大队人马向他的位置出发。
拘留所的房间内有浓度很高的抑制剂,对方能潜进去杀人,就说明抑制剂对其无效。
A级!
这种级别的妖怪,莫征再如何自信,也不觉得仅凭自己和北北能够拿下,他是独立探员,不是傻缺探员,尽管平时跟同事间很少走动,但需要集体的力量时,他不会愣到冒着生命危险自己上。
毕竟诛妖大业任重而道远,一想到还有那么多妖怪在这世上逍遥法外,他怎么舍得赴死?
莫征紧握方向盘,额头暴起一道道青筋,不是愤怒,不是恐惧,而是兴奋。
A级是吧。
我这就来告诉你:人间之所以叫人间,是因为它的主人,永远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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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6 青衣
京州是一座不夜城。
繁华的街道中央,前灯与尾灯连成一串,犹如一道分割线,被分成两边的,是两个世界的人,巨大的贫富差距没有挡住来自天南海北的梦想家,就算什么都没有,也总是有些人期盼奇迹的眷顾。
莫征不指望今晚能创造什么奇迹,他只想找到那只妖怪,看看它是什么,叫什么,凭什么,然后教给它一个道理:世界永远是人类的世界,哪怕你是高于人类的存在,还不是要披着人皮,活在人堆里?
从这个角度讲,妖怪吃人这种行为本身就略显滑稽,这就像有人为了捉猪吃,开始趴在地上学猪哼哼,然后把头伸进猪槽里拱来拱去。
跳梁小丑。
“咳咳......就是那......”
副驾驶座位上,北北艰难的挤出这句话,莫征顺着她的手指向右前方看去,那里有一条小巷,巷口烟雾弥漫,空气中飘散着孜然味,那是一个烧烤摊。
长条形的烧烤炉旁有一张小方桌,桌旁有几个小马扎,四五个年轻人围坐在那吃串喝酒,可以看出气氛很热闹。
隔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莫征把车缓缓靠在路边停下,熄了灯,然后目不转睛地监视着烧烤摊附近的动静。
“是哪个?”他问道。
“咳......不知道,但就在那......”
莫征点点头,不再多问。
妖怪是有能力收敛妖气的,越是实力强大的越是如此,如果达到A级,诚心想隐藏行踪的话,即便是北北这种感知力超强的妖怪,也无法发现丝毫端倪。
但是从伯爵的死亡现场,到非常公司总部的拘留所,再到一路上残留的气味,这只妖怪似乎故意洒下一条线,诱导自己上钩。
嘁。
你就不怕钓上来的是一头哥斯拉?
莫征按捺内心的冲动,静悄悄地观察前面的动静。
他不是哥斯拉,所以还是等支援到了,以量取胜为妙。
烧烤摊上,老板熟练地撒着各种调料,他的面相给人感觉非常凶狠,几乎随便拍一张照片就可以当成通缉犯的那种。在他旁边,撸串的年轻人共有五个,其中两人面朝这边,三人背对自己。
面朝这边的是两个小伙,一个在高谈阔论,一个在面无表情地听着,看他们长相和动作举止,应该是大学生。背对自己的是三个妹子,从背影看,衣着也比较年轻化,中间那个还背着熊本熊造型的书包,拉链上坠着一个塑料玩偶,也是熊本熊。
晚风轻轻一吹,玩偶摇晃着转了一个圈,调了过来,冲自己微笑着,表情很滑稽。北北在浓郁的妖气冲击下显得很痛苦,为了缓解紧张,莫征刚想逗她两句,突然看见背书包的女孩站了起来,拉着她旁边的女伴朝巷子里走去。
她一边向里面走,一边跟朋友说着话,脸上挂着青春洋溢的笑容,夜色之中,朦胧的侧脸看上去很迷人。
女孩家家的,这种情况下,傻子也知道是去干什么,尽管怀疑她们中有人不是人,但莫征并不打算轻举妄动,到时候被人喊一声流氓事小,惊了正主才事大,毕竟那个一脸凶相的烧烤老板,以及那个从头至尾不怎么说话的男生,看起来更加可疑一些。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约莫同事们应该快要到了,这时,一辆卡车呼啸着经过这条街,远光灯肆无忌惮地从街头扫至街尾,引起其他司机的一片臭骂。
右前方的巷口非常狭窄,车灯晃过去只是一瞬间,但即便是一瞬间,也使原本朦胧的场景清晰了那么半秒。
在这半秒当中,莫征发现,老板之所以面色凶狠,是因为烧烤的油烟很熏人,他需要一边加工肉串,一边呲牙咧嘴地抵抗烟熏;莫征还发现,不说话的男生一直捂着小腹,他之所以静悄悄的,是因为吃坏了肚子,在苦苦地憋着。
莫征最后发现,书包女孩那迷人的侧脸上,微笑的小嘴半张着,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
那些牙齿中间,有一颗,太长,长到人无论如何是长不出来的。
那是......獠牙!
呼呜——
卡车一闪而过,巷口重新归于阴暗,只剩烧烤摊顶上的路灯发着昏黄的光影,在漆黑的胡同与路灯下的区域形成的明暗交界处,两个女孩已经跨过黑暗线,走进了巷子。
“不好!”
莫征猛地反应过来,推开车门抢了出去,见状,北北也跟了过去。
他们飞奔到了巷口,往里面一看,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莫征攥了攥拳头,毫不犹豫地跑了进去。
他越跑越是心惊,如果两个女孩真是进来方便的,听见急促的脚步声,这时应该已经尖叫起来,但整条巷子静悄悄的,这非常不对劲。
她们一进去,自己就跟过来了,前后不过几秒钟,哪怕是妖怪在吃人,也应该有几声惨呼才对。
滴答。
跑到巷子深处时,一滴液体落在他的额头上。
他心中一凛,急忙抬头,然后借着月光,看见一根电线横穿在巷子的上空,在电线上,乱糟糟地缠着一团长发,长发的尾端,是一颗年轻女孩的头。
头的脖子处,是极不规则的断口,像是被人硬生生从身体上薅了下来,此时断面朝下,正如雨后的屋檐,缓缓降落着雨滴,夜色中看不清雨滴的颜色,只有微腥的气味,但莫征知道那是什么。
吧唧,吧唧,吧唧。
伸手不见五指的前方,有潮湿粘稠的咀嚼声传了过来,像一块抹了蜂蜜的腊肉在牙齿之间辗转研磨,粘牙,藕断丝连,不利索。
莫征掏出手枪,对准前方那个看不见的敌人,北北强忍恐惧和痛苦,摘掉头顶的两个发髻套,露出两只毛绒绒、馒头状的熊耳朵,也随时准备变身应战。
莫征最终决定追进来,不是冲动,而是刻不容缓,因为他压根不信,一只妖怪叫走一个人类,会是要她陪自己去胡同里方便!
他猜对了,现在,那个女孩已经死了。
目光渐渐适应了黑暗,他看到,前面是一条死胡同,有一堵墙杵在尽头。
墙角下,女孩蹲在地上,抓着一条白花花的大腿撕扯着,啃着,没几口就见了骨头。她背上的熊本熊染了血,笑容不再滑稽,而是像一只罪恶得逞的魔鬼,嘲笑着某人那来不及阻止邪恶的正义。
莫征眼里泛着幽幽的冷光。
这个女孩,他认识。
两天前,鲛弯沉船事件发生后,除了失踪的26个孩子,还有两个幸存者,一个是学习京剧的女大学生,一个是脸谱曲艺学校的老师,他们是船上唯二的成年人,他们的照片曾经在报纸上刊登过。
有些家长吓唬孩子,喜欢说妖怪专吃不听话的小孩,这话并非空穴来风,有那么一小撮妖怪,确实非童子肉不入口,基于这一点,莫征以为凶手放过船上的两个成年人,是因为他们对食材比较挑剔,不是小孩,看不上眼。
现在看来,这是个严重的疏忽。
不,是致命的疏忽。
想来,自己忙活了一大圈,收拾掉的全是小虾米,眼前的女孩应该才是真正的主谋,她利用了姚慕川,利用了火礼、桑勃、刘慢。那26个孩子,实在应有大多数进了她的肚子,另外几人有没有分到,其实很难讲。
她把自己玩的团团转,处决姚慕川时,也许她就躲在一旁悄悄观赏。在酒吧里干活时,她在玩弄自己的线人伯爵。现在,她把自己引到这,当着自己这个专管妖怪吃人的探员的面,表演吃人。
A级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莫征的怒火已然吞噬掉了所有理智,他扣动扳机,砰,砰,砰,砰,一连开了好几枪。
哪怕A级,你也仍然是只妖怪,只要有一颗抑制弹奏效,我就教你做人。
叮,叮,叮,叮。
几声脆响,抑制弹的针尖撞在砖墙上,擦出几粒火花。
而眼前,墙角下,已经空空如也。
“吼!!!!”
北北瞬间化为本体,冲莫征头顶的上空发出震耳的怒吼,在对手强大的妖气刺激下,她发挥了所有潜力,形体比以往都要巨大,变成一头几乎有恐龙大小的巨熊。
莫征抬起头,看到一片绿色在缓缓下落。
那是一袭绿衣,衣摆的边缘是青色的褶子;再往上,水袖长裙,红领花襟,衬着一张美艳的脸;她的头顶是镶满珠玉的头饰,奶白的珍珠串成穗子坠在两鬓;她眼角的红彩斜飞入发,勾抹出销魂的线条。
这是一副戏子的扮相,对各种艺术都有涉猎的莫征知道,在南方,这叫正旦,在北方,这叫青衣。
月光下,视野中,她人尚在天上,一甩袖子,从袖口里射出无穷无尽的青纱,疾速向北北缠过去,绸子速度奇快,破空声猎猎作响,北北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经被青纱裹的严严实实,包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粽子,连一根汗毛都露不出来。
接着,她胳膊一扬,北北便像被人投出去的链球,嗖的一声甩向极远的地方,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上空,不知被她甩到了哪里。
然后她缓缓落了下来,落在莫征面前,扑了扑一对水袖,接着两袖平措至左胸前,右手压左手,左手按左跨,微微低头,屈膝,行了个万福。
她媚态百生的脸上泛着迷人的微笑,樱桃小嘴弯成月牙,似是再问:奴家刚才的表演,您可觉得满意?
嗒。
作为回礼,莫征把枪口抵在她白如冬雪的额头上。
“第一,你把北北弄到哪去了?”
“第二,她现在是死是活?”
“咯咯。”
她轻掩朱唇,莞尔一笑。
“初次见面,奴家叫青娆,希望您能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