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你和你儿子流着一样的血，拥有一样的能力，这毋庸置疑。”艾利雅坐在床上弓着腰，一边修剪脚趾甲一边嘀咕道：“但是，我说句话你可能不爱听。”

“停，知道我不爱听，就不要往下说了。”巫玛半倚床头在玩吃鸡，头不抬眼不睁回道。

“可我还是想说。”艾利雅挥了挥指甲刀，“你们俩的脑子，差着十万八千里。”

“......”巫玛的嘴角非常隐蔽的抽搐了一下。

艾利雅继续道：“你想过没有，眼下欧洲和中汉面临的情况是一样的，但莫征为什么区别对待？怎么样，想不通吧？要我说，个中深意，非常大。”

“首先来讲，欧洲最强妖怪是谁？食主啊，这是公认的，肉用天和圣济会对着干了这么久，还能生存到现在，足够证明他的强大。但是中汉呢，亲爱的？”

“你听说中汉有妖怪组织？没有吧？呵呵，这就是东方人和西方人的性格差别，无论妖怪人类，我们讲究个内敛低调，所以那些盖世大妖指不定在哪藏着。”

“这么一想，莫征这个决定就无比英明：欧洲这边的妖怪势力摆在明面上，而且明显对他造不成威胁，那就保护起来；中汉那边真正厉害的却都藏在水下，所以他就放任非常公司的清剿，甚至清剿的越厉害越好，最好把他们都引出来。”

“至于这样做的目的，你要先思考这个问题：中汉的修行者只有非常公司那些人吗？不，亲爱的，答案是否定的，肯定还有一些避世高手在。那么，如果大妖都被引出来，这些修士肯定也坐不住，到时候鹬蚌相争，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就好，实在不行，就跟着搅一搅浑水。”

“总之，只要局面搞成一团糟，我们的机会就来了，只要牢牢把握住，到了最后，中汉的泱泱妖族，还不都听我们统治！”

“你看，你儿子啊，啧啧啧，脑子绝了！”

巫玛放下手机，叹了口气：“既然你懂这么多，来来来，笔给你，你写。”

“不！”金子呼啦一下站了起来。

“我觉得艾利雅大姐说的很有道理，老板一定是考虑到这些才这么做的，仔细想想他的全盘计划吧，简直是神来之笔！”

“正是这样！”兀鹫和渡鸦在一边激动地应和：“他的大计划就已经非常惊艳了，刚刚艾利雅大姐一说，我们不禁茅塞顿开，原来老板在细节上竟然也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

“我的上帝！！”

金子、兀鹫、渡鸦互相对视一眼，接着一齐惊呼道：

“这是何等样的英明！！！”

北北和阿欢没太听懂他们说的是啥意思，但是也跟着瞎起哄，一脸崇拜的样子。

看到他们的表现，艾利雅一脸自豪，一副“还是我懂他”的表情。

唯独巫玛嘴角抽搐了两下。

呵......

她心想：

说出来你们肯定不信，

那小子只是想一出是一出而已......

......

......

英明的莫征此时正苦逼地维持着酒吧秩序。

老狗狞着凶狠的脸，喊破了嗓子。

满山桃也没了亭亭玉女的形象，像个泼妇似的呼来喝去。

因为人实在太多了，逐渐就有了不和谐的声音，什么你挤着我胳膊了，我压着你蛋蛋了，开始只是嘟囔两句，然后就破口大骂，最后大打出手。

最糟心的是，有只狼妖饿了，而刚好跟他睡一个铺的是个羊妖。

这就热闹了。

狼把羊追的满地跑，半路还踩死一只兔子、几只耗子。

关键是这一幕还给别人带来了启发，

于是，

一只狮子精一转头，看到一头鹿妖，桀桀地笑了起来。

一只鲨鱼精看到一条锦鲤精，抹了抹口水。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这些都是最低等的E级妖怪，智能上还有所欠缺，仍保留了一部分动物本能。

动物本能是什么？

躲避强者，狩猎弱者，所以他们害怕清剿，纷纷躲到这里，可是一旦看见自己喜欢吃的猎物，又拿出了食物链上位者的样子。

看着越来越乱的场子，莫征突然不喊了，

他退到吧台，倒了杯酒，然后饶有兴致的欣赏这片混乱。

满山桃急道：“你倒想想办法啊！”

莫征抿了口酒，笑道：“办法有，就是让他们互相吃，最后剩下的，作为奖励，我会帮他们平安度过清剿。”

听完，满山桃愣住了。

莫征继续道：“你看，这像不像大自然的缩影，那头狼在追一只羊，而他的身后，还有一只老虎。吃掉别人的同时，防止被别人吃，这是这个世界的至高真理。人不也一样？想爬的高，就得踩着别人的脑袋，同时还要提防自己的脑袋被别人踩。”

满山桃恍然大悟，随后点点头，顺着莫征的话剖析道：“所以善良与邪恶，秩序与混沌，这些都只是表象，如果层层剥开，只剩本质，就变成了一个字：争。”

她想了想了，继续道：“争着吃，是为了活下去，争着跑，也是为了活下去，而活着这件事，无关对错，所以善恶一说，也不具备价值。”

不知什么时候，老狗也停止了嘶吼，凑到这边聆听他们的对话，听到这，他发表意见说：“不，在一定的群体之内，道德约束还是有必要的，它能维持群体秩序。虽然争是必然存在的，但还是要在规则范围内。”

莫征冲满山桃笑道：“我来考考你，老狗说的对吗？”

满山桃也笑了：“他只说对了一半。为了利益之争，当然会被约束在规则里，起码大多数人是这样的；而如果是为了生命之争，我就想问一问：道义多少钱一斤？”

“Bingo！”莫征跟她击了下掌，夸赞道：“你真的越来越懂我了，那么我还有一问：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

“啵。”

满上桃在他脸上香了一口，甜甜笑道：“回家，明天再来，谁剩下了，谁就值得保护，因为那一定是抛弃了所有善恶观念，冷酷无情，同时又在争的过程中步步强大起来的家伙。”

“亲爱的，你又猜对了。”说着，莫征晃了晃胳膊，满山桃会意地挽了上来，

然后打了个响指：“老狗，走着。”

“诶。”老狗憨憨点头，跑到前面去开门，三人出来后，他又在门上挂了把锁。

其实即便不上锁，也不会有人跑出来，因为对这些妖怪来讲，与内部的混乱相比，外部还有更大的威胁，尽管那威胁尚未临近，但是野兽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它如果怕你，相距很远就会停下脚步，绝不会等靠近了才想办法逃离。

对于E级妖怪来说，他们的本能，限制了他们的脑子。

......

......

外面，明月高悬，星光灿烂。

时节将夏未夏，晚风吹在身上，透着丝丝凉爽，很让人舒服。

京州难得有这样清澈的夜晚，三人索性步行回家，一边悠哉游哉地压马路，一边天南海北地闲聊。

满山桃支着耳朵，垂着尾巴，毫不遮掩自己的狐妖身份，这引起路人的频频回头，但他们顶多以为这是一种Cosplay，或者她身边的男人有什么特殊癖好。对此，她只微微一笑，很无所谓，也很倾城。

其实若不是她这副妖冶扮相，反倒莫征吸引的目光更多一些，因为那张脸既可以满足女人对男人的审美、也可以满足男人对女人的幻想，所以这一路，无论姑娘小伙都有过来要电话的冲动。

实际上，以前的他长得没这么极端的，

自从巫玛回了趟大山，他就越来越像他妈。

毕竟人类的基因还是弱啊。

不知不觉中，他们走到了音响店门口，莫征打开升降门，决定进去坐一坐。

很多天没有来这里了，莫征站在大厅中央扫了一圈，一切都被店员打理的井井有条。

以前，他经营这家店是为了生活，还有对母亲的逃避，再加一点个人爱好，现在，他打量着那些昂贵的机器，觉得对它们失去了很多兴趣。

他打开一台音响，随意放了首曲子，然后坐在沙发上闭起眼睛。

欣赏半晌，他无奈发现，再也找不回当初那份沉醉其中的感觉。

那时候的他拒绝与外界接触，把自己反锁在这个小世界里，可以静静呆上一天。

虽然这里地处繁华商业街，人来人往很热闹，但他只需要外面的熙熙攘攘来安抚恐惧，并不打算融入人群。

就这样，一个人在冷清的日子里成长，生活，直到有了北北作伴，这个面积空旷的店里才算有了点人气。

那已经很多年了吧。

时光一去不复返啊。

那时候自己还研究过，北北为什么长不大。

因为这事，刚开始还挺着急的，

总也长不大，啥时候能用啊？

后来也就不纠结了，长不大就长不大吧，

萝莉有萝莉的好，呵呵。

开个玩笑而已，自己哪有那么畜生。

莫征叹了口气，不知不觉地，开始微笑起来，他最近没少笑，但这样的笑容落在满山桃眼里，总觉得是很久违的了。

后来，三人聊得火热，也没回去，就在店里对付了一夜。

第二天，他们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来之后随便吃了口早餐，便出发了。

到了酒吧门口，将车停在胡同里，三人一下车，同时愣住了。

他们发现，门上的锁不知被谁拽了下来，铁门正大敞四开着。

莫征皱了皱眉，

难道自己低估这些妖怪了？

他当先走了进去，满山桃和老狗随后跟了进来。

穿过走廊，一进场子，满山桃猛地瞪大了眼睛，吃惊的捂住了嘴。

一地血肉之中，有个人蹲在地上，正抓着一片鲨鱼鳍，不紧不慢地啃着，鲜血溅的到处都是，就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一样。

“噗！哈哈哈！”莫征没忍住，笑了出来。

吃东西的人茫然抬起头，看见他在笑，也“呵呵，呵呵”地跟着傻笑，露出塞满肉屑的牙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