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杨三他磕头如捣蒜,求饶的话如连珠炮,但是那些老人儿毫无所动,虽然有些人看不下去,但也不敢求情,只觉得今天这椅子坐着有些扎屁股,我们再来看坐在上面的杨六爷,他也是强闭着眼故作镇定,要知道在场的这些人当中,就数他与杨三走的最近,但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也不会为杨三求情什么的,不然他也不会闭上眼,不忍再看下去。
年轻一代当中,有些人想为杨三求情,但是又没那个胆量,所以他们就使劲儿的瞅杨雨亭,心说让他求求情,毕竟年轻一代当中就属他说话有分量,但是杨雨亭就是站在那儿微低着头一动也不动,对那些看过来的眼神也视若无睹。
此时杨雨亭是不敢说话的,虽然在家里他还可以跟族长爷爷顶几句嘴,可是在这样的大阵势面前,他心虚的很,胆小的很,丝毫不敢造次,他知道在这样大的阵势面前,他的族长爷爷绝不会拉下面子保他,虽然不至于用鞭子抽他,但是肯定会给予小小的惩戒,惩戒他倒是不怕,他怕当真把族长爷爷给气坏了,他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了爷爷的面子。
在祠堂的院子里面早已经立好了一根木桩,杨三被拖出去绑在了木桩上,到了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认命了,破口大骂的有、咬牙逞能的也有,但是杨三不属于这两种有胆识的人,因为杨三生来就不是当英雄的材料,他把自己的性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
每打一鞭子杨三都在求族长原谅,求那些老人儿原谅,求杨家的祖先原谅,自己当狗来偿还都行。什么做人的尊严,做人的人格,在与生命比起来那都不重要了,唯一重要的就是活着,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杨三就想活着。
在场的人都奇怪了,原本少言寡语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杨三,今天怎么这么能说,并且句句都说到了他们的心坎儿上,最后就连行刑的人都手软了,若不是族长之前就下了死命令,行刑人还真想放杨三一马,这五十鞭子糊弄一下也就过去了。
是啊!他们怎能体会到求生的那种渴望,不到临死前的那一刻,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够明白生命的价值。
在场的都是杨氏家族的人,杨三不是称其为叔叔就是称其为伯伯,所以杨三咬着牙把在场的各位喊着名字都求了个遍,在场的虽说都是男人,但也有那些个心肠软的,偷偷地擦着眼泪。上面那些正襟危坐地老人儿也有动心的,但是都不发话,都在那儿绷着呢,在这时候谁先发话,谁就是在惹火烧身,这个道理可是人人都清楚。
然而就在杨三疼痛的几乎就要发不出声音之时,杨三的祖母带人冲进了祠堂,虽说杨三的祖母裹得一双小脚,平常走路都很艰难,可在这危机时刻她不顾一切的飞向了杨三,双手展开护在了杨三的身边,就像护雏的老鹰一样。
祖母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他们可能连做梦都没有想过,会有人胆敢闯进祠堂,并且还是女人闯进祠堂,这在当时也算得上是最大胆最反叛的行径了。
当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之后,有些人怒了,而且还是狂怒,他们是封建思想的忠实布道者,他们是男权至上的忠实守卫者,他们不允许有人起来反抗,他们不允许有人逃出他们的控制,而有些人喜了,他们日思夜想的想要在杨家堡搞出点动静,然而由于缺乏勇气他们一直没能成功,没成想今天倒是让一群老太太帮他们实现了。
祖母在杨家堡的女人缘儿可是相当不赖的,杨家堡几乎有一半儿多的女人都向祖母学过针线活儿,所以刚才她就是找帮手去了,与祖母一道跟进来的还有几位老太太,其中就有坐在上面的老人儿的老伴儿,当然了,和她们的老头儿一样,这些老太太也没有多高的地位,有地位的那些老太太也不敢跟着她们胡闹,并且还有几位胆儿大的中年女人也跟着进来了,这也许是她们生平第一次进到祠堂,第一次见到这座庄严并透着阴寒的建筑的内饰全貌。
这下子祠堂可是炸了锅了,看门儿的那些人竟然敢放这些女人进来,他们是有几个胆子,难道他们不知道有族规在么,他们担的起这个责任么。
如果这样说的话,可把那些看门儿的人给冤枉死了,平心而论那些看门儿的人是非常地尽职尽责,可是他们也得看闯门的是一些什么人,他们到底敢不敢拦,只要他们说一句不让进的话,就有他的母亲亲自上来揪他的耳朵,那些母亲没在场的也都被最亲近的女性长辈儿给揪了下去,见了这阵势基本上也就没人敢阻拦了。
祖母护在杨三的身前流着泪说:“谁再敢打我们家小三子,就先打死我,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今天也豁出去了,你们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我们有什么错,难道两条狗命就能值一条人命么,人命关天呐,你们难道就这么不在乎,难道他小三子不是你们老杨家的人,流的不是你们老杨家的血。”
这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本来嘛,谁心里不清楚,这就是一场草菅人命的活动,没多少人喜欢看这样的场面,都不想当刽子手,可是没人有勇气敢站出来说一番公道的话。行刑人也松了一口气,也不打了,他当真是下不去手了,此时此刻此景,所有人都看向上面的那些老人儿,在等候着他们最后发话。
到此时杨三已经被打了二十七鞭子了,几乎整个背上都是鞭痕,看不到一处好皮肤,全是被打开的皮肉淌着鲜血,再加上之前的咬伤也全都开裂了,杨三此时哪里还有人形,可不仅仅是一个“惨”字能表达的出的。
然而那些衣冠楚楚的老人儿可不认这个账,他们哪里在乎一个小小的杨三,他们更在乎的是规矩,这下可坏规矩了,祠堂可是女人说进就可以进来的,历朝历代都没有这个先例,所以族长和几个老人儿气的脸都白了,从椅子上跳下来大呼:“反啦,反啦,女人进祠堂,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都反啦,都反啦。”
有这些老太太撑腰,某些青年人也胆壮了,站在老太太这边,吵吵着放人,族长的孙子杨雨亭更是在族长还没发话前,就松了杨三的绑,即使到了现在这种地步,这种事也只有他敢做,其他人惟恐族长将来秋后算账,所以只敢吵吵几声。
眼看老人儿们就快要控制不住场面了,只是急的在上面干呼“造反”,而实际上却无所作为,杨三知道自己这次是死不了了,所以就放心的晕死过去了。
当杨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他刚刚睁开眼,不顾身上的伤痛,硬是挤出了几丝笑容,这也就是杨三的身体好命硬,不然早就被打死了。
这次能够活命,他还得感谢那些被他吃掉的蚂蚱和老鼠,杨三能够拥有强壮的身体,它们是立下了不小的功劳的。以至于后来杨三对老鼠总是很客气,发迹以后再也没有伤害过一只老鼠,甚至对老鼠还很有感情。
杨三在家养了一个多月,在这其间,有不少人还带了礼物来看杨三,其中要数族长的孙子杨雨亭带来的礼物最为丰厚,不仅有白面,而且还有猪肉。现在我们看来,这白面跟猪肉是再寻常不过的食物了,可是在当时这也算是很奢侈的奢侈品了。
除了有人送了这么些个好吃的东西之外,还有杨六爷送来的药和补品,杨六爷可是费了一番苦心,花了半天的时间,给杨三的每一处伤口都做了清洗上了最好的金疮药,并且杨六爷还给杨三熬了七天的骨粉汤,若没有这些骨粉汤,杨三即便是不死也废了。
要知道这些骨粉还是杨六爷从外面带回来的,并且照他说的这世上只有那么多,再无多余,每当杨家堡有人得了重病或者是不治之症的时候,杨六爷才会熬制那么一小杯,只一小杯绝对能够药到病除活血化瘀,杨六爷在十里八乡的名气会那样大,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医术高明,最主要的还是他手中有绝世的好药。
没人知道这些骨粉到底是用什么动物骨头研磨出来的,杨六爷从来没有提起过,他只是说这世上再也没有这种动物,让人们打消去捕杀的念头,杨六爷说话没有人不相信,他说这世上没有了这种动物肯定就没有了,因为他行医救人不图名不图利,没必要藏着掖着,如果杨六爷喜欢钱财的话,凭借他的医术早就成了这十里八乡的富户了,还用的着给族长老爷家看门儿么,所以没人去质疑杨六爷的话,即便是有质疑也没人去触那个眉头。
正因为如此,所以杨六爷手中的骨粉显得极其的珍贵,即便是有人拿金子宝石来换,杨六爷也绝不会动心,如若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这骨粉很少给外人用,即便是族长生病也仅仅是只能得到一小杯而已,然而在这七天当中,杨三每天都能喝上一大碗,看把旁人眼馋的都有些嫉妒了,正因为喝了七天的骨粉汤,杨三的身体才恢复的这么快,才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不过那些伤疤,估计是得跟杨三一辈子了。
杨三能下地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挨家挨户的磕头答谢,谢谢当初他们在祠堂为自己求情。虽然不是每户人家都求情了,但是杨三给杨家堡的每户人家都磕了头,并且绝对是触地有声,这叫什么?这叫情义,也叫护身符。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杨三在这杨家堡是无依无靠呢,虽然都是老杨家的人,但是这亲缘关系早就走远了,再者杨三没有一个亲叔叔、伯伯,所以能为他出头的人那是少之又少,这也是族长和那些老人儿敢拿杨三下手的原因之一。
杨三虽然年纪小,但是这些道理他是看的明明白白,所以他才挨家挨户的去磕头,这些人承了杨三的情,也就不得不为杨三说些好话,那些老人儿也就不敢轻易地再把杨三抓进祠堂了,要知道这件事可还没有结局呢,那些老人儿迟早是要报复的。
杨六爷的骨粉汤活血化瘀有奇效,杨三的内伤很快就痊愈了,但是骨粉汤对这皮肉之伤却没有那样好的效果,还得靠杨六爷的金疮药一点一点的治。杨三全身上下好利索以后,已经是来年开春了,这些时间都是祖母在照顾他,是祖母在当这个家,这些日子祖母眼看着就消瘦了许多,杨三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除了祖母之外,杨六爷也是经常来送吃的送药,杨三有说不出的感激,但是杨六爷每次来的时候,这脸上的表情都很不自然,杨三知道,杨六爷这是在自责,自责那一天在祠堂他没有开口向族长求情,不过这完全没有必要,在杨三的心里面对杨六爷只有感激,他知道如若不是有杨六爷的药,他这身子骨早就废了。
家里的粮食本来就很勉强,伤好以后还不知道能干啥呢?经历上次祖母带人闯祠堂以后,族长肯定是恨死他们家了,肯定是恨死杨三了,根本不可能再让他去做工了,所以今后他就只有一条路了,那就是自己老老实实的种地。
家里还剩下唯一的一亩好地,杨三一个人全干这些农活儿得累死,何况他还有伤在身,单从耕地来说就不是简单的事儿,更何况还有那么重的赋税,即使地里面种出了粮食,大部分还是要交税的,所以他付出那样的努力又是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