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他揉了揉隐隐酸疼的脖子和手腕，抬手挡住了窗外刺眼的阳光。

“醒了？”凤小司坐在门边的椅子上，正一张张地整理自己昨晚写的纸稿。

林凡伸了个大懒腰，浑身都“喀吱”作响，他从榻上走了下来:“昨晚……我在后院睡着了？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嗯。”凤小司放下手中纸稿，“你比一年前重了不少。”

“哈？这一年都在养伤，什么东西都吃，自然会重上那么一点。”

凤小司站了起来:“我昨晚还顺便检查了一下你的身体。”

林凡登时一个踉跄，面色古怪地望着他:“你……没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我察看了你的伤势。你的伤，看来已然好了。不过……”凤小司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你知道你父亲以秘法将自身大半功力都传于了你，而这股功力，你却为何总也用不出来？”

林凡微微颦眉:“你难道知道？”

“不错，我知道。”凤小司走到离他五步的地方站住了身，“那是因为你父亲担心这事时机未到便被人察觉，所以请死老头为你下了一道禁制，封住了那股功力，除非当你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比如我救你的那晚，才会显露出来。”

林凡愣道:“你怎么知道的？”

“死老头和我说的。昨晚你睡着后他来了，我和他一起为你检查的身体。”凤小司说着又往前走了一步。

林凡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道:“那你有没有问死老头如何能解开这禁制？”

凤小司眉宇微皱:“解开禁制，你父亲大半飞龙天境的功力瞬间涌遍全身，非死即残。那晚你所散功力不过其中一半，便在榻上躺了一月。若直接解开禁制，纵使大罗金仙在世，也救不了你。”

“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吗？”林凡叹气道。

“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修习内功。”凤小司徐徐道:“随着你自己的功力逐渐增强，这股功力也会一点点、潜移默化地融入你的身子中去，当你的功力强过这股功力的时候，这股功力也自然会彻底为你所用。”

林凡退至塌沿坐下，苦笑道:“这个办法我一年前便听过。”

“谁？”凤小司目光和口气都是一凛，“还有谁知道这事？此人是否可靠？”

“是城主，也就是神策盟主，独孤聂。当初我初涉江湖，就是到神策城拜会他。也是他告诉我，四年前我坠马重伤，是我爹用我娘留下的秘法，将自己七成功力都传到我的体内，为我重愈经脉。并由他出面，请那死老头为我下了禁制。”林凡苦涩道:“我也是那时起，才明白我爹为什么三年不让我踏出林家堡，为什么三年来我学习武功如有神助，为什么我爹要我入赘神策盟……我之前还一直以为自己重生成了什么武学奇才。”

凤小司默默听他说完话，又坐回到椅子上，半晌后幽幽问道:“解除禁忌，提升功力就这么重要？”

“重要，很重要。”林凡恨恨地望着前方:“我要报仇！”

“可是你连那群黑衣人是谁，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报仇？”

“总会知道的！但只有不断提升功力，才能等到那一天，才能亲手宰掉那帮畜生！”林凡攒紧了拳头，眼中几要喷出火来。

“其实……”凤小司起身背对他道:“这四年来，随着你本身功力不断增强，你爹所传的功力也已有部分被你纳为己用，你已成为中原最年轻的飞龙天境武者。还不够么？”

林凡惨笑道:“够的话就不会一个人都救不了，最后连自己都得靠你救了。”

凤小司没有说话。

半盏茶后，林凡站起身来，走近拍了拍凤小司的肩膀笑道:“不说这个了，咱们好久没练功了，你来帮我喂招吧。”

……

凤凰山上。

神策城，朱雀殿。

殿内有二男子相对而坐，正在下棋。一个穿白衣执黑子，一个着黑衫掌白子，两人看来都是三十五六岁年纪，仪表堂堂，器宇不凡。穿白衣者一直嘴角含笑，眼眯成缝；而穿黑衣者一直面色僵冷，眼若死鱼。

樊铁生和李青禾二人侯在殿前。

樊铁生挠头道:“青禾，你说这局哪位使者能赢？”

李青禾摇摇头:“你饶了我吧，咱们这俩使者大人一个不形于色的眯眯眼，一个不悲不喜的死鱼眼，想要从他们脸上看出什么，那可比登天都难。”

“啧，也是。”樊铁生皱紧了眉头:“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李青禾正欲开口，忽然耳有所闻，微笑道:“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咦，青禾姐姐你也在啊。”慕灵苏蹦蹦跶跶地来到朱雀殿前，笑着向李青禾打了个招呼。“嘁，大铁头你也在啊！”又对樊铁生做了个鬼脸。

慕灵苏小脑袋向殿内一望，惊喜道:“果然在这里！”又蹦蹦跶跶地进了殿。

樊铁生正欲拦她，却被李青禾止住:“你不是等得不耐烦了吗，灵苏进去，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樊铁生疑道:“这是为何？结果谁胜谁败啊？”

李青禾一脸笃定:“这局是黑子胜了。”

樊铁生更加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李青禾望着慕灵苏那俏皮身影，微笑道:“因为白子的心乱了。”

殿内，慕灵苏径跑到那黑衣人身侧，拽着黑衣人胳膊左摇右晃，叫唤个不停:

“练叔叔～”

“赤叔叔～”

“桀叔叔～”

“练赤桀叔叔～”

“……”

练赤桀脸色不变一言不发，用手中白子敲了下慕灵苏的额头。

慕灵苏不以收敛反而闹得更加欢脱:“练叔叔，好叔叔，别下了，灵苏有话跟你说，有事想找你帮忙啦！”

一炷香过去了。

练赤桀放下手中捏的发热的白子:“这局你赢了。”依旧面无表情，也听不出语气中是何情感。

白衣人亦是神容不改依旧笑得云淡风轻，眯着眼道:“承让了。那会武一事，有劳你了。”

练赤桀转头看着慕灵苏，指着白衣人道:“是不是他故意找你来的。”

慕灵苏一脸茫然。

练赤桀叹了口气道:“你个傻瓜，你就配合我说句是，这局就可以不做数了。”

“啊？”慕灵苏依旧一脸茫然。

白衣人干咳一声，温言道:“练右使，你怎能教小孩子说谎话呢。”

练赤桀没理他，捏了捏慕灵苏脸蛋道:“下次记住了。”牵着慕灵苏的小手径出殿去。

樊铁生和李青禾向他行礼他也不睬，只拿死鱼眼的余光扫了扫二人。

待得走远，樊铁生不忿道:“这家伙，除了两位小姐他谁也不放在眼里。”

李青禾无奈而笑:“别乱说，人刚才不还扫了你我半眼吗？”

“呵呵，他刚输了棋，自然不愿理人。”殿内那白衣人向着二人道:“劳烦你们久等了，快进来吧。”

二人进殿。

李青禾从袖中取出一本名册交给白衣人道:“纳兰左使，此番麒麟会武持帖者共一百二十八人，所有人的调查结果都在这里了。”

纳兰玉接过名册，也不打开，只是微微一笑:“一百二十八人只是原定计划的人数，现下怕是要增加四个，共一百三十二人才对。”

李青禾秀眉微颦:“这是为何？这四人……”

纳兰玉道:“一个是打了招呼的，要咱们多加关照；两个是二小姐帮他们偷拿的帖子，不过城主很早前就打过招呼，也不必计较；至于最后这一个……”纳兰玉扫了一眼桌上的棋局，笑道:“不必管他，任他自生自灭便是。”

樊、李二人都听得面面相觑。二人都是城中头领，知晓神策城乃是当年太祖皇帝御敕的化外武城，无官兵驻守，无律法约束，以世代神策盟主袭城主之位，掌城内一应大小之权，纵是当朝王子想来城中拜师学艺，城主看不上都能一脚踢开，这打个招呼便能让神策城多加关照的第一人究竟有何背景？那让慕灵苏帮他们取麒麟帖的两人听着便觉得古怪荒谬，城主又为何提早为他们许下“特权”？还有被放任自生自灭的最后一人……

纳兰玉瞅着他俩脸上的古怪神色，心中甚感得意，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如春风般温润的微笑:“向君一揖君莫疑，待得云开君自知。”作辑别礼，抽出腰间折扇，抚扇悠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