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伍进忠来见秦高升,也无什么要紧事,每日来问候寒暄几句,以显得殷勤,不至于冷落了朝廷天使。二人相见,寒暄几句闲话,秦高升道:“自离京到此也月余,本官思量明日便起程回京,向天子覆命。”
伍进忠道:“即是秦大人要去时,今日午间同去刺史府衙,下官约备水酒为大人送行,以表地方上的一片心意。”
秦高升笑道:“如此怎好,岂不是又搅扰你们正事。”
伍进忠道:“幽州府文武众官,听说朝廷派天使前来,欲表一片忠心,特拜托本官前来,相请,还请秦大人一定要去。”
秦高升用手摸了摸大肚皮,笑道:“既然你等一片诚意,我若不去,到显得本官不近人情。”
秦高升命手下从人备轿,和刺史伍进忠一同前往刺史府,幽州城文武百官,具来参谒,多有送礼者,秦高升来者不拒。中午,在刺史府正堂摆酒筵席,众官轮流劝酒,唯有张道陵未曾上去劝酒,只是坐在那里自饮。秦高升早看在眼中,乃侧头问师爷,师爷附耳低言道“此人正是张道陵,竟敢如此辱慢大人。众人都上前来把盏,唯独他端坐不动!”
秦高升没有多言,至晚席散,第二日一早,众官送出幽州城十里长亭,秦高升带着从人自回京去了。
话说张道陵因看不惯秦高升,枉做威福,榨取众同僚钱帛,心中不悦,是故并不曾上前去敬酒,送走了秦高升,张道陵先回来,进了刺史府,将盔甲锦袍,换下,只穿了一身青衣小帽,布鞋。信步出刺史府独自在街上散闷,从西街转进来,陡然向街边墙上望时,看见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一首诗,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诗的末尾落款张道陵,此诗句正是完颜重仁写来陷害张道陵的:
张弓射雕志气豪,
道中驰骋心性高。
陵云壮志若随意,
反上金銮将帝薅。
张道陵一看,就认出这是一首藏头诗,连起来正是张道陵反。信步在城中转了一圈,到处都是,张道陵心里明白:这是有人要害我啊,故意题这反诗,四处张贴,能是谁呢?张道陵心里可就打了鼓,满腹心事,正走间,街边三个小童在做游戏,嘴里唱着童瑶:弓在前,长随后,步步走,人马溜。南辕北辙任君游。
张道陵听了,心下更惊,这是谁教这些孩子唱的,心中暗道这第一句,弓在前,长随后。是个张字,第二句,步步走,人马溜。人和马所走的就是道路啊,这里面隐着一个“道”字。这第三句南辕北辙,越走越远,这不是反着走吗,其中隐着一个“反”字,整首童谣包含的意思,:“张道陵反”这一惊,可真是非小,上前去叫住一个小孩问道:“小孩!这童谣是谁教你唱的,告诉爷爷,我给你钱买糖吃。”
其中一个小男孩道:“我们也是听别人这么唱,我们就跟着唱了。”
张道陵怅然,闷闷不乐,径回府里,转进后堂厢房中,心中气闷,随手拿起一本诗集,漫不经心的瞎看。心里只是寻思,这到底是谁做的呢。
话说刺史伍进忠自送走了太尉秦高升,回到刺史府,和陈家圆在后花园中凉亭对弈,陈家圆一边弈棋,嘴里说道:“最近城中四处贴着反诗,大人可知晓!”
刺史伍进忠正在专心下棋,猛的听陈家圆这么一说,惊讶的问道:“反诗!什么反诗。”
“满大街小巷都是,上面落款却是张将军。”
伍进忠听了此话就更诧异了:“张贤弟平时,虽然偶尔去街上逛逛,也不到得,就写了反诗去四处张贴啊,你且说来我听听,这反诗怎么写的。”
陈家圆约一沉思,口中吟咏:
张弓射雕志气豪,
道中驰骋心性高。
陵云壮志若随意,
反上金銮将帝薅。
刺史伍进忠听完,口中说道:“这是一首藏头诗,每句第一个字联起来就是张道陵反。这谋反的事情都是机密之事,怎么会写了反诗去四处张贴。家圆,依你看,是什么人所为呢。”
陈家圆笑道:“金人攻取幽州,被张道陵击败,因其惧怕张道陵,所以才想出此计,目的就是要借朝廷的手来锄掉张道陵。”
伍进忠道“这事情早不出晚不出,偏偏是在秦太尉来的时候出,恐怕反诗的事情已经传到了秦高升的耳朵里,如何是好?”
陈家圆道:“秦高升回朝奏明皇上,即日便会差人下来调查,此事恐怕只能到时候见机行事了。不知大人朝中可有交厚的,火速修书一封,进汴京,将这些情况的原委告知,就便在朝中分辨一二。”
伍进忠约一沉思:“朝中御史大夫,易中云,和我相交甚厚,这就给他修书一封。”
二人也不下棋了,火速来到书房,就写了一封信,备言此事,让他就中斡旋。信写好了以后,将一个纸皮封了,叫侍卫总管安顺,进来。将书交给他:“你立刻骑了快马进汴京,将此书信投在御史大夫易中云处。得了回书,再回来。路上多加小心。”
话说安顺,怀里揣了书信,去马厩牵了马,骑着飞奔出城去了,一路向汴京而去,在路行了两日,过了燕山府,又走了两日,赶到河间府,进得城时以是旁晚时候,找了一间客栈迈步进门,店小二慌忙陪着笑脸迎接出来,将马牵去后槽喂养,回身进来招呼安顺:“爷!你吃点什么?”
安顺这几日赶路受了些暑气,内中烦闷,寻思得些解渴之物:“你先打二角酒来吃,将些下酒菜,牛肉先切二斤来。在给我来一碗清粥,解解暑气。”
店小二答应着,自回后厨,不一时将托盘盛出来,放在安顺面前。安顺先呷了两口酒,吃了些牛肉,将粥喝了,因疲惫得紧,加之连日天气燥热。早早的就回房去睡了,第二天一早趁着天凉赶路,中午时便歇下了,直等得过了中午那毒辣的日头,申牌时分方才又走。一日只行得四五十里,话说那秦太尉,因天气炎热,走到河间府,便在馆驿中住下了,欲候天气凉快在行,所以,这安顺到了汴京,秦高升还在河间府。
安顺将了书信,径投御史大夫易中云府上来,先到门口敲了门,门子出来问:“找谁?”
安顺陪着笑:“大哥,我是幽州刺史伍大人家的侍卫,奉家主之命,来给御史大夫易中云大人送一封信。”
门子道:“哦!那就把信给我吧。一会儿帮你传进去。”
安顺笑着作揖道:“有劳大哥进去通禀一声,我们家主特意吩咐,此信十分重要,必须让我亲手交给御史大夫易中云,大人。还请哥哥帮帮忙,有劳有劳!”
门子见说,便转身道:“你且稍等,我去给你说。”
门子进去不多会儿公夫,出来说道:“跟我进去吧。”
安顺一边往里走:“多谢大哥。”一边说着话,跟着门子就进来了,转过一带花园,来到正堂,此时易中云正在堂上,安顺赶忙上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小人见过大人。”
易中云点头:“恩,听门子说你家老爷有书信予我。”
安顺赶忙上前将怀里书信取出,双手呈上,易中云将信拆开看了。又写了一封回书,付予安顺。安顺接了回书,拜辞出来,回客栈,住了一宿,第二日,便骑着马回幽州,在路上夜住晓行,饥餐渴饮,因回去的时候,不似先前来之时那么急,所以在路上,边走边观玩景致,将及半月,走到北京大名府,进了城,一路闲逛,只见街上繁华热闹,心情高兴,就在客栈里住下了,思量要多玩几日。第二日便上街去玩,少不得六街三市,逛个遍,到下午的时候走至一处青楼门前,也是,人在客中,易得动火,门前一女子将其拉进去,这安顺,经不住诱惑,和这女子盘桓了四五日,将盘缠花费得磬尽。安顺思量起程回幽州,店小二来讨要,房饭钱,正是有钱男子汉,无钱汉子难,前几日花天酒地,一时没把持住,如今却是怎么好,只得将那马去卖了,算还了房饭钱,独自徒步往幽州而回。
却是,这刺史伍进忠一面写书信打发安顺送往汴京,一面叫来角仲宾,让他带了二百兵丁,在城中四处撕那反诗。又嘱咐娄康平带着人秘密查访,若是有人在城中贴反诗,便将其抓回刺史府,务要根究出元凶来。
这秦高升,一直在河间府驿站里歇了半个月,只等得八月份天气,下了两场透雨,天气早凉,方才起身往汴京来。暂且不表。
单说,角仲宾领命,带着二百来人,全都换成老百姓的便服,出了营门,分散去各个街道,将那些反诗全部撕了,这边娄康平,却带着十几个兵卒,便衣打扮,只在各街巷埋伏。埋伏了二天,没有动静,这一日,范成林叫鼻涕虫进来问道:“我让你们贴的反诗,城中都贴遍了吧。”
鼻涕虫道:“贴是贴遍了,可是,这两日,被人全撕了,一张也不剩!”
范成林惊疑的问道:“什么人撕的。”
鼻涕虫道:“不知道,我估计可能是张道陵叫人干的。”
范成林笑道:“好,让他撕,他会撕,我们便会贴,你马上去让管家,多写些,今天晚上你再带着人,去给我贴,看是他撕的快,还是我贴得快。”
鼻涕虫答应着出来,找老官家又写了几百张,是夜,带了十几个家丁,分头去城中大街小巷四处张贴,娄康平带的人,就在城中埋伏着,鼻涕虫带出来贴反诗的十几个家丁,有一个算一个,全被娄康平捉了,娄康平将这一干人押进刺史府,此时天刚放亮,娄康平将这些人带到刺史府大堂之山,用绳子将手反绑。不一时三班衙役,都来到堂上,皂班都头去里边回禀过伍进忠,不一时,伍进忠同张道陵来府堂之上,两边立着众将,及文武官员,下边站着三班衙役。中间跪着鼻涕虫和十几个范成林的家丁。娄康平站在一边监押着,这时候刺史伍进忠上堂来,娄康平上前禀道:“回禀大人,小人昨夜拿住这些贴反诗的,请大人发落。”
伍进忠将案上惊堂木一拍“你等众人快快招来,姓什名谁。”这些个人吓坏了,先是鼻涕虫道:“小人鼻涕虫,就是幽州府人氏。”
刺史伍进忠听了,骂道:“胡说八道,竟敢戏弄本府,百家姓中还未听说有姓鼻的。给我拖下去重重的打。”
鼻涕虫慌忙讨饶:“大人饶命啊,小人外号叫鼻涕虫,本名王小波”
伍进忠历声喝道:“谁人叫你在城中贴的反诗!”
鼻涕虫道:“小人是奉了范国舅爷的命令出来贴这东西的。我是国舅爷手下的家丁。”
伍进忠听了此话,让书吏给这些人录了供词,画了押,将这一干人打入大牢,暂且收监。旁边张道陵听了气愤不已,:“我说怎么到处贴这反诗,原来是范成林幕后主使,上次不合我打了他一耳光。竟然这么害我。”
伍进忠退了堂,张道陵问道:“怎么不去捉拿范成林?”
伍进忠道:“贤弟且与我后堂在议。”
伍进忠在前,后边跟着张道陵,陈家圆后随,三人来至后花园,就凉亭上坐了,伍进忠命丫鬟上茶来,不一时丫鬟将茶来献,伍进忠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叹息道:“这范成林不过一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如何会想到此计,这背后必定还有人,没有贤弟想的这么简单。”
张道陵疑惑的说道:“啊,后边还有人,会是谁呢。”
陈家圆端起茶杯喝了两小口:“依我看,这幽州城中必有金人奸细!”
张道陵接着说道:“你们的意思是,这范成林勾结金人。”
伍进忠道:“此事还需要调查,因为,范成林是范贵妃的哥哥,不调查出铁证,不可轻动,若是现在我们去抓人,这范成林必以你和他有私仇的事情来搪塞,推问起来,只能算做小小的挟私报复,能将他怎样。若是因此传到范贵妃那里去了,这范贵妃在给皇尚吹些枕边风。祸事就到了。”
张道陵:“若是如此,却如何是好,难道就放任他胡作非为。”
伍进忠道:“我已经让帐下偏将,李福俊去秘密调查此时,这李福俊是川中人,有名叫做川老鼠,为人最是机警。你放心,不几日便有消息,贤弟且请宽心。”
三人在凉亭中吃了半日茶,一直到晚饭时分,来到后堂一同吃饭,另外一张桌子上,上首坐着夫人赵氏,左边侧席坐着张枫朵,右手边侧席坐着小姐伍娟雪,下首坐了陈客芬。众人正坐了,吃饭。忽然就从外边进来一位三十多岁公子,生得眉清目秀,头戴黑纱软巾,上身穿了一领米黄色绸缎长衫,摇摆进来,夫人赵氏见了,赶忙起身:“儿那!娘可想死你了。你怎么回来也不先来个信。”原来这公子正是伍进忠的长子,也就是伍娟雪的哥哥,姓伍双名元融,字润得。二十岁便中了举人,二十五岁上,连蹬三甲,殿试被皇帝钦点探花。后除授在河间府地面,做了一个小小的知县,今年任满,归家省亲,不日便要往汴京吏部报道。
伍元融先和母亲见过了,互诉衷肠,伍进忠就让儿子在自己这边桌子上坐了下首。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父子两不免聊些官场上的事情,吃饭的时候,这伍元融侧头看见张枫朵,不免动情,伍进忠斜眼看,见儿子老是拿眼睛去向旁边桌子上看,伍进忠已然瞧科。不一时张枫朵和伍娟雪,陈客芬,先吃完饭,便各自去后花园耍去了。这伍元融兀自看着张枫朵的背影发呆。伍进忠道:“来多吃点肉,看你这都瘦了。”伍元融这才回过神来,吃过了饭,伍进忠携了儿子的手,对张道陵和陈家圆道:“你们二人自便,我和儿子去后书房叙叙话。”
陈家圆和张道陵都道:“请尊便!”
伍进忠父子来至书房,两人闲话几句,伍元融道:“爹爹,刚才和妹妹对席坐着,穿一身粉红色长裙的女子是甚么人?”
伍进忠哈哈笑道:“怎么,看上她了,此女子,乃是你张伯伯的独生女儿,张枫朵,下首坐的那个女子,名叫陈客芬,是你张伯伯新收的义女。”
伍元融问道:“可否相烦父亲大人保个媒,孩儿也已是而立之年,一直未见到过能让我动心的女子,今日自见了张枫朵,顿时心潮澎湃。”
伍进忠听了哈哈大笑:“好,既然你这么喜欢张枫朵,我就去给你保这个媒。”
父子二人又闲话了几句不提。
第二日,点了卯,退堂下来,伍进忠将陈家圆叫至跟前:“家圆兄!”
陈家圆赶忙上前躬身抱拳施礼:“大人有何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