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北望抱着头趴在草丛当中,一动也不敢动,一直躲到这方天地消停下来,才缓缓爬起来,抬头望着依旧陡峭的山壁,心有余悸。
他生于草原,长于津门,那里经历过这等山摇地动的恐怖景象?更不知其中起因,自然是又惊又怕。
这等灾难景象一直持续了整整一炷香时间才渐渐停息,等到秦北望定下神来,抬头再看那山壁,不由得大喜过望。山壁虽然还在,并没有因为地动山摇而垮塌,但原本坚固的山石表面却多出了不少裂缝,横七竖八密密麻麻,只有中间那道刀痕最为醒目。
秦北望此时也纳闷,自己只不过劈了一刀而已,怎么可能有如此之大的威能?看看手中长刀,秦北望卷起袖管,提起本就不多的真气,再次奋力砍向山壁。
铿锵一声,火星四射,刀身嵌入山壁一寸,但也仅此而已,并无山摇地动。秦北望失望地收回刀,却沿着裂缝撬掉了一大块山石,看得秦北望目瞪口呆。
难不成,真有天神相助?他暗自想着。
山石之间虽然看似严丝合缝,但绝不可能真的无懈可击,那些裂缝就是暗藏其中的薄弱之处,恰好随着这一阵晃动显露了出来。秦北望并不知道,某位老者所推动的那根石柱本身就像是一枚楔子,若有它在,整座山壁便紧实坚固,但它若是移动了哪怕一寸,这堵在天葬峡最东端的山壁便会有所松动。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便是这其中之意。
而对于此时的秦北望来说,这就是逃出生天的希望所在啊!
人生一世,一旦有了盼头便来了劲头。秦北望当下便用上了浑身的力气,一刀一刀砍在山壁之上,不断劈落大小碎石。在此期间,他手上动作不停,心里也没闲着,不断揣摩着出刀的角度力度,力求与那山壁上的惊天一刀别无二致,也算是移山之余的苦中作乐。
就这样,十几刀挥出之后,秦北望真气用尽,带着一身石灰平躺在地上,大喘粗气。
仰面望去,山壁入云高不可攀,上面唯有那位无名前辈所遗留下的一道刀痕最为醒目,仿佛要追逐山顶直入云霄。秦北望此时所想并非是搬山之艰辛,而是他自己何时能够使出如此一刀,那便不负此生了。
这一刀,似乎让这面山壁变成了一座无字墓碑,让这天葬峡变成了那位前辈的墓穴。以天为封土,以地为墓室,以高山为碑,这位前辈,走也走得如此潇洒!
但自小便不信鬼神的秦北望并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前辈树碑,我秦北望便用前辈刀法斩碎这墓碑,以祭奠前辈英灵;前辈困于此处,但我秦北望绝不甘心如此,定要让这惊天一刀,再现江湖之中!
自古以来,以摧毁墓碑作为祭奠的,秦北望大概是第一人了。但若是让某位老者知道了他的野心,定会笑着浮一大白才是。
毕竟那位被秦北望埋在天葬峡中的前辈,生前也是如此狂放不羁的人物啊。
就这样,真气用尽便打坐调息,体力充沛就挥刀移山,周而复始毫不懈怠。但有一件事情却令秦北望头痛不已,那就是他体内的真气实在是太过稀薄了。
入天葬峡已经将近一月光景,秦北望借着面壁参悟刀痕,自己领悟出了苍狼刀技的第四式,前三式也多有完善,刀法已经算是有了长足进步,并不算是空手而归。但刀法始终是外家功夫,尤其是狼族刀技,跟内功修行可以说是没有半文钱的关系。所以秦北望只能是在武道一途上瘸腿走路,空有一身凶悍刀法,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内力。
而现在,在移山的过程中,这种弊病便暴露了出来。秦北望每次对那惊天一刀有所感悟,想要付于实践时,他那稀薄的真气便使他心有余而力不足。不仅如此,没有修行过任何功法秘籍的秦北望只会使用最粗浅的方式,将真气附着在长刀上加固刀身。他这种运用真气的方式任谁看了都会认为是暴殄天物,无形之中浪费掉的气力不知凡几。
秦北望默默数着自己挥刀的次数,在数到“十八”的时候,长刀直接脱手而飞。一气松懈,秦北望整个人直接瘫在了地上,顾不得右手虎口处绽裂的伤口,躺在碎石之间一动都不想动。
他已经对着山壁砍了整整一夜,挥出了上百刀,而山壁上也多出了一个一丈余深的洞口。但这些对他来说并非重点,真正令他在意的,是“十八”这个数字。
从昨天开始,他便不断重复着将真气耗尽然后调息恢复的过程,这个过程本身十分枯燥,但秦北望却惊喜的发现这种“修炼”竟然令他气海中的那一缕真气种子无形之中凝实了几分。
所以,他开始刻意的“折磨”自己,力求将体内真气完全压榨出来,以至于到了锱铢必较的地步。就这样,从昨天的一气挥动十刀,到现在的一气挥动十八刀,这看似低微的进步,却令秦北望几乎是将浑身的潜力都发挥了出来。
试问天下能有几人能够无师自通修成内力?又有谁能够在没有任何功法的前提下如此运用真气?凤毛麟角而已!
但秦北望依旧觉得不够,毕竟他现在面对的可是一座山。照这样下去,岂不是要到猴年马月才能走出这天葬峡?
秦北望躺在地上,仰望着刚刚露出鱼肚白的苍穹,就这样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秦北望被饥饿感唤醒,恍惚间似乎有一股香气传来,使得秦北望不得不睁开双眼。但当他回头看清状况时,瞬间就将果腹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直接弹身而起,双眼怒瞪几欲噬人。
而坐在不远处的宋云则对此浑然不觉,聚精会神地烤着面前的野山鸡,看到秦北望醒来,还满脸笑意地打了个招呼。
秦北望一把抄起插在泥土中的长刀,疯了似地朝宋云狂奔而去,二话不说举刀就砍。宋云似乎对此早有预料,还不等秦北望拔刀就已经跑远了,一边飞奔一边大喊着:“住手住手,秦小兄弟,我可是来救你的啊!”
“放你的屁!”秦北望站在火堆前极力压制住食欲,朝宋云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是来给小爷收尸的吧!”
宋云站在远处赔笑道:“秦小兄弟这是说的哪里话,我真是来救你的啊。”
“滚你的蛋!”秦北望浑身乏力,也懒得追上去,干脆一屁股坐下来,一把抄起架在火上的烤鸡啃了起来。此时节他才发现,自己手上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被包扎了起来,似乎还涂上了不少草药。
举刀砍人这种事向来讲究一鼓作气,若是坐下来缓一缓,气势也就没了大半。宋云见秦北望把浑身力气都用在了烤鸡身上,这才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但也不敢靠的太近,蹲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秦北望大快朵颐。
秦北望斜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怎么着,你也被人踹下来了?”
宋云咽了一口口水,讪讪笑道:“怎么会,我这也是担心你的安危,才特意下来看望你的嘛。”
“扯淡。”秦北望不屑道,“早知今日,你还踹我下来作甚?!”
宋云长叹一口气,“家师所嘱,我不得不这么做啊。”
“我得罪你师父了?”
“那倒没有......”
“那你们师徒这是有病?”秦北望冷声道。
宋云百口莫辩,只得沉默。
“得了,别废话。”秦北望啃完鸡肉,在草叶上抹掉油渍,剔着牙说道,“你既然下来了,那就把我一块带上去,过去的事情就算是两清了。”
“这个......”宋云面有难色道,“恐怕是不行的。”
秦北望直接将长刀提了起来,“你说什么?!”
宋云赔笑道:“这天葬峡乃是亘古险地,我也只是能下不能上而已。况且要单说武力,两个我捆在一起恐怕也不是秦小兄弟的对手啊。”
秦北望目瞪口呆道:“那你下来干什么?陪着我等死?”
宋云闻言无语,抬手指了指秦北望凿出的石洞。
“你要帮我移山?”秦北望上下打量着一副弱不禁风文士模样的宋云,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不是。”宋云连连摆手道,“我说了,武力方面我是比不上你的,所以还是你来移山,咱们两个才能逃出去。”
“那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用?!”本来就生存艰难,这时又添了一个不请自来的累赘,秦北望只感觉怒火中烧。
但宋云却嘿嘿一笑,说道:“我是没什么用,可是我带来了一样东西,想必对你是有用的。你要是学会了这个,不说是一跃千里,起码也能快些逃出这天葬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