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陈立表明了自己要走,第二天以后,仍然没有陈立的比斗。
可能是陈和第要陈立在越州多呆一段时间,给他安排到了最后一天。
闲得无事的陈立不想再在广场上看比斗,实在是小孩子过家家太无聊。
在街上闲逛,本来是要叫上王冰的,可到她房间发现,这个小妮子早就收拾好了行李,离开了。
“可能是生我的气了吧。”陈立这样想到。
毕竟昨天他真的太过无情,若是陈立能挽留一下,王冰或许就会多呆两天。
回到家中,对王冰来说是一种煎熬吧。
走到街上,陈立无趣的看着街上的行人和小贩。
走到一条小巷中,突然听到传来一阵伊伊呀呀的唱腔,像极了欧家昨日唱的那出大戏。
循着声音走去,果不其然,声音是从一个戏楼里传出来的。
这是欧家的产业,越州城里来这里品茶听戏的人不少,算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陈立迈步走了进去,今天戏楼里人不多,大部分去广场上看四大家族比武了。
毕竟看人打架,要比唱戏来得精彩得多。
台上在唱的是一个青衣和老生在对戏,说的是女儿和父亲为了嫁人,而起了分歧。
这有点像是王冰的故事,这种事看来古有发生。
陈立走上二楼,不知不觉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他吩到戏楼不品茶,反而要吃东西,这可能是这家戏楼遇到的头一遭。
可小厮又不好说什么,毕竟陈立走到哪里都爱带着盘蛇枪。
听着戏曲,陈立吃下最后一口面,喝了口面汤,满足的打了个嗝。无视一众人的侧目,陈立专心的听起了戏。
换做前世,他最讨厌的就是伊伊呀呀的戏曲,换做现在听起来,却分外的有意思。
一出戏唱罢,陈立感觉听得不够意思,可戏楼掌柜走出来。
“各位客官,正逢越州四大家族盛会,本店今提早打烊,小的也要赶去一睹越州年轻豪杰的英姿。”
掌柜的冲大家抱手行了一礼,满含笑意的开始赶客。
戏楼里不多的客人,虽然被败了兴致,但也都乖乖的开始散场,这里是欧家的产业,越州还没人敢在这里闹事。
就在戏楼里人都散完以后,掌柜的看到还在二楼坐着的陈立,温和的一笑,向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客官,若是还听得不够的话,请明天再来,好吃的东西,总不能一次就吃腻了。”
陈立对着掌柜的笑了笑,拿起枪,就要往外走。
这时,从戏楼门外走进来了一个叫花子,穿着满是酒污的道袍。
老远的,陈立就闻到了一股酒臭味,很熟悉的酒臭味,他拿枪的手一紧。
“掌柜的再唱两曲,道爷我就好这一口。”
来人正是消失了好几天的陈东升,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
扫视了戏楼,发现都没人了,只在二楼看到了陈立。
看了陈立好一会儿,陈东升才疯颠的笑起“原来是陈立啊,正好,陪我看看戏,请你看一出好戏,你母亲最喜欢的。”
说完,他歪歪斜斜的在一楼找了个位置坐下。
正背着陈立,这时候若是陈立想杀他,只需从楼上跳下,剌出一枪就行。
在心里纠结了好一阵,陈立还是放下枪,坐了下来,不知是因为什么,可能他也想看看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戏吧。
“我只想光明正大的打败他。”陈立心里这样说道。这个理由连他自己就觉得说不通。
对陈东升的恨意,陈立是不需要的再多说的。
可每次看到醉生梦死的陈东升,陈立都下不了手,总感觉,母亲的事有很多的隐情。
“东升少爷,小店已经打烊了,若是想听戏,还是明天再来吧!”
掌柜的是认识陈东升的,毕竟那天陈东升回城以后,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他这幅穿着打扮越州城里每个人都已熟知。
陈东升挥了挥手,含糊道:“少废话,你没有听到吗?我要请人看戏,抓紧去准备。”
“这……”掌柜的一脸为难,看向了二楼的陈立。陈立没有看掌柜,只是盯着陈东升的后背,想要透过去,看陈东升的心长成什么样。
“那好吧,东升少爷想听什么戏,我叫后台去准备。”掌柜的躬身问道。炫耀式的回头冲陈立一笑,似乎在说,看吧,我就说这戏能看成。“老规矩,叫谭青娘唱《游梅园》。”
掌柜的一脸为难,冲着陈东升支吾道:“青娘远嫁,早已不再唱戏了陈东升也是一愣,“嫁人了?什么时候嫁的人?”
“四年前,少爷也知道,当戏子的能找到如意郎君不易,青娘二十有六才寻到这么一个,她虽是台柱,但我也不忍阻她幸福。”掌柜的躬身说道。
又往嘴里倒了口酒,陈东升抬手一挥,道:“去吧,找个唱得好的青衣,这《游梅园》别唱砸了,不然我唯你是问。”
掌柜的连声道是,而后退进了后台。
“这《游梅园》是你母亲最爱的曲子,唱戏的谭青娘和你母亲当年是这个戏楼的两大台柱。”陈东升道。
在古时候,戏楼里的女戏子和花楼的艺人都被称作青楼里的清倌人,进入青楼,都算坠入风尘。
“我母亲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那时候我早就走了,不知道其中隐情,四年前,我收到谭青娘的一封信,才知道你母亲走了。”
坐在戏楼的两人,隔着楼板,就这样一问一答,陈立看着陈东升的背,陈东升看着戏台。
“你知道因为你的原因,母亲才会郁郁寡欢的。”
陈东升使劲的灌了口酒,戏台上的锣鼓已经响了起来。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也不需知道,只要记住,陈家没有一个好人,包括我。”
有小厮为两人奉上茶来,陈东升笑着把茶推开,往杯里倒上酒。
往后一抛,装酒的茶杯正正落在陈立身前,里面的酒水一滴都没洒出来。
“看戏哪能喝茶,吃酒才能看得尽兴,放心喝,那不是毒酒。”陈东升举起葫芦,先喝了一口,当是敬陈立了。
陈立也端起茶杯,摇了摇杯子,晶莹的酒水在里面晃当。
一口闷下,喉咙火辣辣的,前世陈立滴酒不沾,这是第一次尝到酒的味台上的青衣跟老生唱得正欢,台下坐了两个各怀心事的男人。
一个男人拿着枪,一个男人背着剑。
戏楼里气氛有些冷清,两个男人话也不多。
在外人看来,只道是,戏楼里的戏子,唱戏唱得并不是那么引人入胜。直到有人要进戏楼听戏,看看是什么样的戏会只有两个客人。
被小厮拦在门外才知晓,原来是那两位客清了场。
可坐在一楼的是位衣着破烂的叫花子,不像是出手阔绰的人。
倒是二楼那位,身着锦衣,当是四大家族的子弟。
“秋天里的酒喝来格外香甜,你要学会细品,这陈家每个人也像秋天里的酒,也要细品。”陈东眼神有些迷离。
台上的场景也变了,是富家公子上门提亲,他的家人闻迅赶来,誓要阻止这桩婚事。
“她本寒窑女,哪配得你这枝头凰,莫要误了自家休养,坏了古人规矩,徒叫人笑话。”扮成富家公子母亲的人,这样唱道。
而富家公子也死活不答应。
非是要把彩礼往里送。
寒窑女的父亲也见事不可为,见不得这对痴男怨女纠缠得人心疼,只得说他女儿已有婚配,不能嫁予富家公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也不在乎陈家人怎么想,这次家族大比,无论我能否杀了你,我都会离开这里。”
立没有陈东升这些人,对家族里有那么大的归属感。
“说得倒是简单,你姓陈,走遍人间界,你都是陈家人,有陈家的烙印“你回来之前,我和陈和第说过,随我母亲姓李。”陈立端起茶杯,将里面的酒水一饮而尽。“再给我来点。”
听到陈立向自己要酒,陈东升哈哈直笑,“这东西管够,别看我这葫芦小,装得可不少,在你杀了我之前,我也只能请你看看戏,吃吃酒了,可得好好享受,不然没准哪天就变成了牌牌,那时可吃不到这好东西了。”
看着陈东升的背影,陈立不知道他这话是真的发自内心,还是故做潇洒。
如此淡然面对生死,不是这种欲望冲昏头脑,专干烧杀抢掠事的纨绔子弟所能拥有的胸襟。
“到杀你那天,我一定备好世间最好美酒,还你今天请我吃酒看戏。”
“那敢情好!说请我这个烂叫花吃酒的,你是第一个,莫不是你也是脑袋傻到冒汗那种人,这好,陈家出了我们这两人,非得不让陈家在这大唐挣的几百年脸面给丢光,看他们以后出去会不会再拿给架子。”
“我说了,我不是陈家人!
”“一样一样,都一样,反正丢他们脸的事,我最爱干。
许是同样厌恶陈家,又或是觉得陈东升说话也是有趣得紧,陈立也是仰头大笑起来,只是几天面上没有表情,笑起来脸上的肌肉有有疼痛,有些僵化了。
“是什么让两位陈家兄弟笑得这么开心,不若说来与我听听,让我也高兴高兴。”
来的人是个拿着折扇的青衫纶巾书生,说话文纠纠的,陈立听得有些别扭,就像个小娘子一样,扭捏作态。
再加之来的书生长得面白无须,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家公子,陈立也是爱搭不理,细细呡了一口陈东升又满上的酒,没有回话。
陈东升也是一样,听那口气也是四大家族中人,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个人,四大家族的年轻子弟他都熟,要说在这边境地界,粗鲁的武夫不少,文文静静,念书的子弟,真不算多。
有一个算一个,在越州那都是稀罕见陈立两人都不接自己话,书生限不觉得自己脸上崩不住,仍是笑着个脸,自我介绍道:“我是张家子弟,排名老三,大家都叫我张三,只因喜欢吟诗作赋,从小便被家人送往中原求学,家族大比之时,才勿勿赶回,两位陈家兄弟不识得我,也属正常。”
听是张家的人,陈东升才想起来,张家是有这么一号人,从小就去了中原,连张家自家子弟都没见过样貌,怪不得面生得紧。
“是张三哥,三哥进来坐,戏还没唱完,正好可以一起来听听戏,吃吃酒,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别拘谨见外,就当是自家兄弟。”
陈东升笑着招呼上前,带着几分醉意,将张三领到同桌坐下,好不亲热,交头接耳的,满身的油污,将张三的大好衣裳蹭得没个原样。
看着正眼前两人耳鬓厮磨,陈立心中暗道:刚还说如何见不得陈家,现在又与陈家人身份自居,果真是个离不了家的世家子弟。
他正了正衣襟,兀自看戏,正眼不带往那瞧的,两世家子弟的行为,除了那些客气话,套下近乎,真不知道能聊些什么。
“东升哥进城时的场景可是在越州里传开了,陈家那多人在城门处迎你,听闻陈家老太爷都去了,却被你一顿臭骂,可是成了人们嘴上的一段传奇。”
张三亲密的拉着陈东升的手,丝毫不在意陈东升身上的油污,染黑了他的衣裳,说起话来,也多是调侃,一幅多年至交的样子。
“休要说我,你张三在张家名声也好不在哪去,从小不学武,气得令尊直跺脚,逼你学武,逼得紧了你还要横剑自刎,这不得已才将你送去中原求学,还想提点我的不是。”
被调侃,陈东升也不脸红,这张三他可是有耳闻的,当初为学武的事,才五岁的他和张家闹得满城风雨,把张家老太爷都给气病了,要说传奇,他才是越州真正的传奇。
在二楼听到一耳朵的陈立露出了恍然之色,怪不得两人像是至交多年,原来是臭味相投,都是世家里离经叛道的问题青年。
可能是对陈家不满,对这个张三,陈立也好奇起来,侧着耳朵听两人的谈话。
“不知东升兄御剑进城时吟诗颇有意境,我这人没其他心中早有定数。
可那人除了酒,啥都不认,要说打一架吧,还不定谁输谁赢,这可让人皇气得跺脚,又无可奈何。
而比他们更惨的是越州张家和陈家的老一辈人,今天主持家族大比的只有寥寥几人,无一不是顶着一双熊猫眼,只说是昨晚没睡好。
而陈家老太爷常年不离手的那根拐杖更是换了根崭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