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篇 贺兰山、黄河渡口(第一段)(1 / 1)俇攘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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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三匹马,三个人,三条长长的影子,黄河转了湾,他们也是,缘河而上,贺兰山应该不远了,它就躲在最远的那片云彩之下。云朵不远,躲在山丘的曲线尽头,但是,你停下脚步,细细的注视它时,它却远在天外,所以,他们时而缓慢,时而飞奔着,一路向前。黄河汹涌的,不断吞噬着河岸,惊涛拍岸,满是喧嚣嘈杂之音,这并不是真正的黄河,但是他确实是黄河的一小部分。远近几处牧场渐渐升起了炊烟,这大约是牧场最后的中原人的固执了吧,对于夜晚,对于人生,对于这个世界。人在马上,所见的事物总是迢遥无端,人下了马,却回归到生活的琐碎中,不自然的放低自己。走着走着,只剩下马蹄声和黄河的呼吸,旷野的风都失去了声音,像一位着急的哑女,急切的期盼着最后的晚霞再停留些时间,人们走远,再走进,却永远也走不到一颗美丽的人心,天晚了,身后的乌云渐渐漫上来,掩埋了身后的草原和山丘,也许明日,或者后日,边关将迎来一场大雨,贺兰山,无人坚信的未来,却不得不去追逐。

唐佣知道身后有无数追踪的人马,但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不过两个小队,约五十人。他时缓时骤,仿佛在等待,仿佛在控制,仿佛一无所知。但是他知道,最后的一段路,他们将要疾驰而去,向着贺兰山的方向,甩掉这帮跟踪的人马,去贺兰山下的小镇,她还活着吗?他会在渡口小镇的黄河客栈等待吗?如果唐佣二十年不去,她是否会等下去,但是唐佣绝不会让这样一位执着的女子等得太久,她的一生太苦闷压抑,他也是,所以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至少对于这个承诺,他一定会遵守。

雨还未来,浓云如墨,本就荒凉的贺兰山显得尤为露骨,像一个丑陋的巨人披着深色披风,柔柔的站立在河岸上,他袒露着胸膛,沉默着,却张牙舞爪。他会轻轻的来,终于也会离开。小镇,黑色的小镇,深色的巨石堆砌的房屋,深色的巨石堆砌的客栈,马也是深色的,客栈的旗帜同样很深,在不急不缓的风中搔首弄姿,像个庸俗肮脏的妓女,为了生活,被压扁了灵魂,连影子都不存在。一夜的疾驰,他们摆脱了许多人,但也会有更多的人不愿放弃,他们远远的跟上来。三匹马,一条曲折的线,进入镇子的时候,临近黑夜,黄河在一里之外翻滚着,河中多暗礁,汹涌澎湃之声更大。她,一身白色长袍上沾满泥沙和水渍,她,憔悴了许多,她就倚在黄河客栈的石墙外,她的眼神让人无法捉摸,她只是看着脚下的土地,没人知道她的脸色,没人知道她的心情。她远远地,她很独特,所以唐佣三人认定是她,她近近的,一路的奔波似乎让她失去了光泽,她很平常,平常得似乎再是她。她就是这样的女人,她存在,证明她有存在的必要。

“很高兴你们如期赶来。”她没有抬头,但是她知道这缓缓靠近的马蹄,一定是她正在等待的声音,一定载着她正在等待的人。

“而你,也正如我们最为满意的期待一般。”唐佣悠悠的说道,似乎很释然,似乎很宁静。

“他们并没有和我动手。我甚至没有来得及出手,我甚至失去了他们的行踪。”女人,幽怨的女人,女人,成熟的女人,女人很美,特别是像她这样的女人,幽怨起来,更美。

“他真的变了?还是你将要放下了?”

“也许他变了,他不再像是江湖的杀手,他更像是一个牧人,像是农夫,或者是读书人,总之,他不再像是江湖中人,他身上存有的江湖气息已不多。我会改变吗?我还有多少机会可以去改变。”

“你能停留下来等我们,就说明你已改变无数,我以为你不会出现在这里的,可能你会被寒剑杀死,那你一定不能如期而来;也可能你会杀了寒剑,那你已没有必要再来;还可能你会追寒剑而去,如此,你也不会逗留在此处。”

“可我却在此处,可寒剑说,吴大先生的死,跟他关系并不是太大。”

“你能动手报仇的人,却只有他。”

“是,可我却不想报仇了,你觉得呢?”

“很好啊,每个人都应该有过去,也更应该有新的生活。过去早就盖棺定论,未来诚可期,所以,你又何必等我们?”

女人沉默了一小片刻,深深的说道:“真希望能有幸见识一下木公子。一个怎样的人物,能带出你这样的下属,无需木公子亲临,但凡,若你在江南,吴家必然不会世代占据江左武林盟主之位。”

“只要你愿意去,我想木公子一定会见你。只要你愿意去,一定会留下来。川东是个好地方,你甚至愿意在那里拥有一间农家小院,种一生的花,种一生的菜,看一生的江,养一生的鱼。只要木公子在,川东就永远是人间天堂。”唐佣说着,微微的自豪,微微的骄傲,神采飞扬,大约,他每次说起唐木公子,都会有相似的感觉,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人间天堂,那还是江湖吗?”

“难道江湖就注定不能平平淡淡,安居乐业的度过一生?”

“至少我没有见过。”

“那你值得一去。”

“我只是碌碌凡人,神仙的事情,让神仙去做。”

“那你会去哪?”

“你们去哪?”

“我们要去找一些江湖人,办一些江湖事。”

“江湖事?杀人的事情?”凌叶还是很平淡,还是没有抬头。还是不会有人知道他的想法,还是不会有人知道他的心情。

“是,却不是为了恩仇,只是为了政治。”

“有政治的地方,一定会有恩仇。而且恩仇一定不会太小,杀人也一定不会太少。我想,这样的恩仇早已不适合我。”

“你余生都不会去见吴笙了吗?”

“相见时难别亦难,见也难,别也难。”女人叹了一口气,有些郁郁,有些伤怀。

“但是,总可远观吧?”

“我能亲耳听到她可靠的消息,大约已经足够了。”

“她并不知道你,你可以有许多种身份,除了生母。”

“谢谢。我会慎重考虑。”

“那你要走了?”

“嗯。大约是吧!”

“大约不会再见了吧!恭喜你,放下了。”

“谢谢,你的劝解,你的消息。既然后会无期,那就不要告别了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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