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鼠精对武壮摔它之仇怀恨在心。当即后肢撑地,飞射向武壮。
武壮速度不及鼠精迅捷,来不及躲闪被鼠精纵上肩头。
那鼠精用尾巴缠绕住武壮的咽喉,四肢利爪在武壮身上抓挠出血痕。血红的瞳孔盯住武壮脖颈上的血脉,张开嘴就要咬下去。
武壮余光瞥到了老鼠张嘴要咬他的情景,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浑身用力乱抖。
鼠精被武壮抖得失去了平衡,一口咬空。因其尾巴缠绕住武壮的咽喉,就算被抖下身也能通过尾巴又爬上武壮身上。
武壮一边抖动身体不让鼠精咬中自己,一边双手在身上乱抓,老鼠在他身上爬来爬去,竟抓不着。
缠绕咽喉的尾巴愈来愈紧,武壮若不尽快将鼠精从身上弄走,他就要窒息而亡。突然灵光一闪,武壮立在疯狂的转圈,只需要朝着尾巴缠绕的反方向转,就能将鼠精甩飞出去。
鼠精被甩飞在地,唉叫一声,对武迟更加痛恨。它本来是仰躺着,身子一扭动,又俯趴在地上,并且瞬间弹射出去。武壮闭着眼胡乱的挥舞双臂,鼠精飞射过来,被一臂膀打落在地。
武壮这个方法卓有成效。虽然鼠精的速比快过武壮数十倍,但是若他一直不停的舞动双臂,任由鼠精有多快的速度,总能将它打落。鼠精吃了两次亏后便不敢贸然扑上前。
武壮慢慢逼近鼠精,鼠精一步步后退。它在等待武壮舞累了,舞不动了,就有机会纵身上前,一口咬在血脉上。武壮也知这不是长久之计,气力终会耗完。
他怒吼一声:“放猫!收网!”四面八方的家丁立即打开猫笼,套着佛珠的雄猫嗅到鼠味,竞相冲往鼠精而来。
八只猫将鼠精围在中心。鼠精忌惮猫身上的佛珠结成的法阵,跳逃不出。而猫也从未见过如此硕大的老鼠,不敢轻易上前,双方僵持着。
武壮觑准时机,将绳网扔向众猫,将八只猫和巨鼠统统网罗在一起。绳网厚重,八只猫在网内挣扎不休,全挤在一堆。鼠精被佛珠压住动弹不得,慢慢的没了气力。
武壮见鼠精已经被佛珠消耗了大部分功力,被众猫挤在中心,动也不动,瞳中的红光也逐渐变得暗淡。将绳网拉起,猫儿四散开,鼠精侧卧在地上,虚弱无力。
武壮握着砍柴刀劈向鼠精。鲜血四溅、喷射而出,鼠精头身分家。众家丁拾捡干柴枯草,将鼠精焚烧。
回家将斩杀鼠精的消息告知妻子,旋即沐浴更衣。赵雨疏早已经请来得道高僧于家中等候。
高僧洗净手,焚香,双手合十,诵念佛经。
香燃起的白烟升到空中,弯折飘到院外。
五炷引路香都已燃毕,高僧也道一声:“阿弥陀佛。施主,令郎丢失的一魂四魄现已随着引路香回来,不过奇怪的是,最后回来的一魄却是残的。”
赵雨疏不懂什么魂魄,她听说有一魄是残缺的,只以为武迟就治不好了,便啼哭起来,道:“我苦命的儿啊。还没领略人间的美好,只尝尽苦楚便要走了。”
高僧不知道赵雨疏啼哭所谓何事,道:“女施主,令郎如今魂魄归来,身体恢复康健。理应高兴才是,如何哀伤悲哭。”
赵雨疏道:“方才大师不是说迟儿最后一魄是残的吗,那人魂魄残缺还能存活?”
高僧道:“人皆有三魂七魄。三魂即指天魂、地魂、命魂;七魄则是喜怒哀惧爱恶欲。令郎一魄残缺并不会危机生命,只是日后行为恐与常人有异。”
赵雨疏听罢,方才心安,只有命能保住,行为有异就有异吧。
夫妻俩热情款留高僧吃过素宴,归还所借的八串佛珠,赠与百两香油钱以示感谢。
武迟自鼠妖死后,魂魄重回体内,渐渐的元气恢复,身体与常人无异。只是不喜言语,能十天半月不说一句话;从不轻易对人展示情感,总是面无表情眼神冰冷,就像带着一个不变的面具。
武壮夺取的武迟的气运因鼠妖的死开始慢慢流回给武迟。家中生意便渐渐惨淡起来,入不敷出最终不得不停掉。
多年来为吊续武迟的命,耗费千金万两购进名贵药材补品。家中的银库不知不觉已经空虚。为了填补生意上的亏空,武壮只得变卖了大宅。一家三口搬到赵雨疏双亲遗世留下的小宅院。
武壮将原本该用一生来慢慢享用的福分,在前半生统统享受完,还超额把武迟的一部分福分给享用了。武壮的寿命将近,那日鼠精在他身上留下的爪痕让他身染重病,伤口流血化脓,呈现惨碧颜色,身子虚弱得已不能自理生活。
家中断了经济来源。赵雨疏寻求婆家宗族亲友相助,他们念及情分一家拿出一点钱凑给赵雨疏。可他人的资助只能解一时之急,久了谁也承担不住。
以前富贵时相助的人,也都多多少少尽力而为帮助扶持武壮一家。
赵雨疏又卖掉了小宅院,举家搬移到城外。
武壮虽然终于昏昏欲睡,眼神浑浊,躺在床上就像是一个百岁的痴呆老头。他只是看似痴呆,可意识却无比清醒,眼看着赵雨疏好不容易筹措到了银子如流水般投入他这个无底洞里,他无声的流泪,因为没气力发出声音。
某个夜晚,赵雨疏替丈夫擦洗干净身子,重新换上干净的衣裳和棉被。拿着屎臭味的衣服和床单被套在屋外清洗。
那月光透过屋顶的透明瓦片淌进屋内,清冷凄凉。
武壮在床上打了个哆嗦。他滚到了地上,因为身子太轻,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他挣扎着想翻转身,却看到了武迟冰冷的目光由上而下望着他。
他看到了月亮,月亮很冷,但是它是亮的。他笑了,因为无力牵动面部肌肉,所以笑得十分的难看,也可以说是十分恐怖。
武迟蹲下,将父亲抱回床上。他还很小,力气也没多大,但是却很轻松地抱起了父亲。
武迟替夫妻盖好被子,准备离开。
武迟刚刚转过身,背后传来父亲的话:“迟儿。你是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以后要多替你母亲分担分担。雨疏,哦对,就是我夫人你母亲,你多劝劝让她趁早改嫁。晚了人老珠黄就没人要她了,呵……如果她嫁的不好,受欺负了,你要记得站出来,承担起一个男子汉的责任。好了,没事了,你走吧,晚上盖好被子,别着凉了。”
那声音飘飘荡荡,就像在风中一样,忽高忽低,但是每一个字都吹进武迟的耳里。武迟不喜言语,并没有做出语言上的回应。
武迟踏出房门,将房门掩上。
武壮低声道:“我爱你们!”武迟透过门缝看了一眼,然后关上。
武迟回到自己的房间,把自己锁在被窝里面,无声地流了一夜的眼泪。
武壮病逝了。
天明赵雨疏推门送粥饭,武壮坐在窗前,垂着双手,斜歪着脑袋。没人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如此气力,一个人从床上走下,将凳子移到窗前,靠着椅背坐着。窗外的月亮很亮,他看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