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初去,青山古道,一匹通身枣红色的骏马优哉游哉地随山路而行。
马背上骑着一男一女。
男的英姿飒爽,腰间悬挂一柄绣刀。不说穿着打扮,单看那精美不俗的刀鞘,便知此人是个钟鸣鼎食的公子哥儿。
那男子怀中抱着的是一名身穿薄纱紫裙的妩媚女子,略施粉黛淡扫蛾眉,颜色堪比春花初放。媚眼如丝,朱唇贝齿,体香迷魂,好一个勾魂夺魄的女妖精。
如此女子面前,四周景物都黯然失色,也难怪这男子手不抓缰绳,目不视前方,只与那女子在马背上你侬我侬恣意调情。信马由缰,随意而行。
骏马自在地踏路而行,转过前方一个弯口就下了山。前方道路是分岔口,一条是笔直平坦通往城内的大道,一条是蜿蜒曲折旋回上山的小路。
小路的尽头处栽种了些许桃树。此时正是阳春三月,新树抽芽草绿花开的美丽时节,那地方桃花开得正灿。远远望去,青葱翠绿之间一片红粉浸染,好不亮眼。
马背上的女子望见远方那片红艳,以葱白玉手指着那方向,欢喜道:“你看那前方有一片桃林,花开得如此美丽!行了半日路程,身子也有些乏累,何不过去停马稍作歇息,也好游玩观赏。”
那富家公子摇头道:“我可不敢带你过去,那地方你去不得。”
薄纱紫裙女子不解,问道:“前方又不是什么鬼窟魔潭,有吃人肉的妖精,有什么去不得的?再说了,纵有妖魔,见到你这大魔王来了,躲闪还来不及,哪儿敢现身滋事。”
富家公子笑道:“你生得如此俏美,我怕将你带过去,那满树的桃花相形之下岂非没了颜色,一瓣瓣都羞惭身死坠离枝头。花残叶败,只留下一片光秃秃的枝头,还有什么赏玩乐趣。”
女子朝富家公子心口轻打了一拳,娇嗔道:“你这嘴儿就知道哄骗我,也不知这等话对多少貌美女子讲过,多少女子被你鬼话骗了,我是不信的。行了两日路程,不是山便是水,好容易见着这片景致,我不管,我就要到前方桃林去玩耍。”
富家公子望了望天上日头,时日尚早,此地离城内已无多少路程,就算是回家,快马加鞭也不过两三时辰。心下思想:“在此稍作停留,于花前树下桃花香中,枕着满地落英和胡玫风流快活一场,也不枉这两日在她身上花的心思。”
抱住那名为胡玫的女子,亲了亲,道:“好,好。我依你便是。只是日过午头,前方可没甚酒家茶铺买吃食,饿着肚子只得吃些桃花儿垫肚子。你可乐意。”
胡玫勾住富家公子的脖颈,一双细长且眼尾上翘的桃花眼妖媚地望着富家公子,魅惑一笑,道:“若是到了那时,我便将你扒光了吃进肚子里去。”
富家公子长声一笑,道:“就看到时候,是你吃了我,还是我吃了你。”左臂枕着胡玫,右手抓住缰绳,双腿用力往马肚子上一夹。骏马受意,拔开腿往小路上跑。
这富家公子名为铁云峰,是铁山堡的少主人。堡主夫妇得子不易,从小对铁云峰宠爱有加。因仰仗家中势力以及自身的武艺,铁云峰向来在江湖中我行我素。他生性轻浮浪荡,喜好美酒美人。见着姿色合眼的女子,便想方设法讨取欢心,将其占为己有。家中已迎娶了三十二房妻妾,堡中上下稍有姿色的丫鬟女童都被他宠幸了一遍。
铁云峰是两日前在山中赏梅时结识的胡玫。
那时候铁云峰卧在亭中软塌之上,软塌下方烘烤着火炉取暖,一丫鬟跪坐在身背后揉捏按摩,两名歌姬在面前拉弦弹唱小曲儿,手中捏着玉杯美酒,自斟自饮观赏着山亭外的枝枝梅花。好不逍遥快活惬意。
那红梅花枝丛中,突然走出一名女子,穿着淡服雅裙。她立在梅花雪地之间,相映成景。那女子便是胡玫。她听着亭中传扬开来的弦乐歌曲,跟着曲调在雪地上翩翩起舞,舞姿曼妙,雪梅景致被她夺了风头,沦为她的幕景。
铁云峰眼睛都看得直愣愣,酒也不喝了,从塌上坐起。待歌姬曲终,胡玫舞完舞,铁云峰拍掌高声喝彩,在亭中一踏,使出一招“燕子飞身”落到胡玫身前,如一片雪花飘落。
铁云峰替胡玫披上羽衣大氅,以天寒欺人,邀胡玫入亭饮酒烤火暖身。胡玫见铁云峰生得白净面皮,丰神俊朗,一身锦衣狐裘,暗想必定是哪处的名门公子,心下暗生喜意。虽是初识,也不加拒绝,携着铁云峰温暖细软的手步入山亭。
胡玫性感妩媚,铁云峰说她是狐狸精变化人形。可饶是言语行为如风尘女子般浪荡的她,铁云峰与之朝暮相处两日,也始终未能如愿同塌而眠。
枣红骏马穿行在青青浅草路,山中元无雨,空翠湿了马背上两人的衣裳。
那一片桃林果真是处好景致。繁花似锦落英缤纷,淡香环绕,宛若人间仙境,令人叹为观止。
两人下马,铁云峰将马放于一片青草地里,携着胡玫的手在桃林内游逛。
胡玫褪去了满身的风尘妩媚性感,像个纯朴孩子一样张开双臂为眼前美景欢呼雀跃。她在桃林中游逛了片刻,突又跑回铁云峰身边,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摸着她的肚子,道:“云峰哥,你当真没有带干粮吗?跑了些路,我肚子有些饿了。”
铁云峰道:“这两日你几时见过我买了干粮。你肚子饿了,这满地的桃红,让我捡几片喂给你吃。”伸出手想将胡玫抱在怀中。
胡玫侧身闪过,拉着他的手向前走,道:“这些花儿还是留给你吃吧,吃得愈多,身边的桃花儿才愈多。我可不吃,我有你就心满意足。方才四处游玩的时候,我看见前方似有一家小酒铺。桃花始开,想必是专做游客生意。我们去瞧瞧。”
铁云峰道:“你怕不是饿晕了头,这里偏僻地方哪儿来的……”话还没说话,一片红粉桃林的深处,迎风招展着一面赤红的酒幌子。酒幌子很大,颜色极其鲜艳惹眼,所以在密丛丛的桃红中,也能远远地望见。
铁云峰携着胡玫的手,两人走近才看清,这小酒铺相当的小,也相当的简陋,或许应该称之为小酒摊才对。
一间由茅草铺搭为顶和几片木板拼接成四壁的小屋,屋外左侧是一个灶台,锅碗瓢盆一应俱全。灶台上方扯了一张皮蓬权当做遮雨避风。
小木屋外,桃花树下摆了三张木桌子,呈三角状,每张木桌配有四条长凳。两张桌子都已坐上了人,只空留了一张中间靠小木屋的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