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就在这种奇怪的氛围当中,慢慢地穿过京城里热闹的主大街,朝着春春楼的方向走去。
尽管问路时别人的眼光很奇怪,梨白的反应很奇怪,自己的心情很奇怪,幺幺还是硬着头皮,在梨白的协助下找到了——传说中的春春楼。
看着那迎风招展的招牌,幺幺莫名的又感觉一阵腰疼。
梨白斜睨着她不说话。
“咳。”幺幺尴尬地扯着笑容,在梨白认真的注目下,跨进了春春楼的大门。
很快的她们被拦住了,理由是:不能带外面的男人进来。
这个理由幺幺很理解,就跟现代的食店不准外带食物的道理是一样的。无奈的是,显然梨白很不认同。
“怎么?是怕你们的男人被我比下去,还是怕你们的男人吸引不了我的女人啊?”梨白口气很不好的质问那个倒霉的拦下他的人。
“额......”怎么这美人,这么的凶?
没有等人家反应过来,幺幺赶紧拉起梨白的手,连拉带推的带着他走出大门,出了门,看到他的神情还是愤愤不平的。
“怎么?我说的不对?!”梨白把那股火气的苗头转向幺幺。
“不不不,你说的很对,很对!”幺幺连忙安抚他道:“就里面那些男人啊,谁能跟我的男人比啊,来一个输一个,来一打输一打!”
兴许是幺幺口里的“我的男人”稍稍安慰了一下梨白,这别扭的男人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点了。
“不过呢,人家也不是成心为难我们。这开青楼的,是有这么个规矩,外面的男人是不能进去的。”幺幺接着又说道,她得解释清楚,免得梨白又误会什么了。
谁知道,梨白的火气又被这句话挑起来了。
“哦。”梨白的语气不咸不淡的,眼神却愤怒得很,“看起来,你对青楼的规矩了解得很哪。”他可没忘记,石敢当过去可是青楼这地方的常客呢。只不过,过去他懒得理,现在的他却容不得她去。
“.......”呃,幺幺头疼,该怎么摆脱这种困境呢?
幸好,此时,后面一把惊喜的女声解救了她。
“石——!哈哈!”正是楼上久等的宋一刀,听到楼下的争执声跟了出来,果然她猜的没错,是石敢当来了。想起莫姨交代的不能暴露石敢当的身份,她立马改了称呼道:“好家伙,快些子,随我进去吧。”
果然是宋一刀这家伙啊!
看到脸上还有清晰鲜红挠痕的宋一刀,幺幺心中也是非常激动。宋一刀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铁杆好友,心直,口快,兼好色。对她好得那是没话说。一段时间不见,还真是有些想念。幺幺快步上前,搂住宋一刀的肩膀。宋一刀趁机在t她耳边低语道:“我们的事以后再说,有一个很重要的人想见你一面。”
很重要的人?幺幺疑惑地看向宋一刀。
宋一刀笑而不语,引着幺幺和梨白重新进入春春楼。在她的带路下,两人顺利的上了二楼。
拐过淡香熏染的走廊,在一间不起眼的小包厢前,宋一刀站住了脚步,她停在了门口说道:“进去吧。”
闻言梨白警惕地拦住了一伸手就想推门进去的幺幺。
“没事的梨白,这家伙我相信她。”幺幺对梨白摇了摇头,转而对宋一刀一笑。
多年后的宋一刀在一次醉酒后曾回忆起这一幕:正是这信任的一笑,使得日后她刀山火海的为她拼命,也心甘情愿。
梨白犹豫了一下,终于是放下了手。妻主有自己的主见,那就让她去吧,他只需站在她身后,随时保护好她就足够了。妻主,终归要成长,成为一只耀眼的凤凰,翱翔于天际。他怎么能事事替她做主包办呢?
走进房间,绕过屏风,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一身素衣的莫姨倚着窗边独酌,听到开门声回过头来,她脸上淡淡的笑容,和微微的酒红。
正是一身仆仆风尘未扫,自有英气逼人。
莫姨的微笑在见到幺幺身后的梨白时一滞。她可没忘记这个男人,正是他,深夜和别的女人幽会,气得幺幺吐血昏迷的罪魁祸首。他,怎么也跟来了?
难道说,这小妮子,对他的感情,已经到了如斯的地步么?即使被背叛了,还是不在乎,不能割舍?甚至到青楼来,还得带着他?
莫姨的心中划过几丝思量,眼眸中却没有一丝情绪可供琢磨。
“莫姨!”幺幺惊喜地叫道。对于这个数次救她于危难的长辈,她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怀念。
“过来坐,小妮子。”莫姨隐去心中的思绪,伸手豪爽地招呼幺幺。
幺幺三两步的走到莫姨面前的桌子,面对面的和莫姨坐下。梨白跟着站到了她的身后。
“来,梨白,你也坐。”幺幺拍一拍身边的椅子,对着梨白说。
梨白心里舒坦了些,依言坐在了幺幺身侧,错过了对面莫姨投过来的几抹探究的眼光。
“莫姨,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幺幺感慨地说。在那个国公府里,虽说是她的本家,可是每个人感觉都那么陌生。蓝情公子虽说待她很好,可每次见面,幺幺总觉得她自己占了别人家女儿的身子,难免心里愧疚,不自在。而莫姨,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上,对她真心照顾的长辈,她更喜欢和莫姨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是啊,上次一别,好些时日了。”莫姨也有些感慨。
“你的身子,现在怎样了?”莫姨问道,眼光有意无意地掠过梨白。
幺幺语气轻快地应道:“没事儿了莫姨,我现在好着呢。”
闻言莫姨松了口气,又仔细看了幺幺一下,见她虽然有些瘦弱,但气色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好多了。这小妮子身子缓过来了,莫姨打心眼里开心。
“在府里,一切还顺利吗?”莫姨又关心地问道。
世家豪族的生存规则她清楚得很,哪家不是扶高踩低的趋炎附势之徒。这小妮子不在京中长大,又不受国公大人待见,怕是在里面要吃不少苦头吧?
“唔......刚开始不是很顺利,”幺幺嘟起了嘴巴道:“总有人刁难我们。”
莫姨笑了,道:“正常的,人性如此,你只有走得高,人们才不敢轻易动你,反而会敬畏你。”
是啊,幺幺也感慨地点了点头。
“你只有不断的强大自己,才能不被环境左右。人到了哪里,都是这样的。”莫姨慈和地说道。小家伙初出家门,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怕是很郁闷吧?
幺幺赞同地点点头,道理上确实如此。
所以有时候,她也会闪过那么一两个念头,想着自己能突然间本事大长,做个有本事的女人。当然了,也只能想想而已。
“现在呢,过得怎样?”莫姨问道。
“更烦了。”幺幺垂头丧气。
“是怎么回事呢?”莫姨再问,难道是,国公府里的人越来越不把小家伙当回事了?她心里冒起了护犊的火花,对幺幺,她心里投缘得很。国公府不待见,那就给她吧,她就缺个孩子。
“是国公大人,”提起这事幺幺就一个头两个大,她道:“她说,要为我大摆宴席三天,还要遍请京城名流。”
什么?!
莫姨的瞳孔微微一缩。有这样的事?俗话说无事不烧香,国公大人此举,是何用意?
明明已经废弃的嫡女,怎么突然间重视起来了?莫姨陷入了沉思。
“可是我,”幺幺继续道:“我不想那么招摇啊。我只想好好过日子就足够了,京城名流什么的,我又不认识。”请她们,还不如请宋一刀呢。
“小妮子,”沉思半晌后,莫姨严肃地开口了,道:“你知道国公大人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之前,你虽空有一个嫡女的称号,可是世家豪族的宴会里并没有你的身影,国公大人也对你避而不谈。大家都不知道你是谁,有几两重。但现在你回来了,国公为你设宴三天,这样一来,你便重新的站到了大家面前。虽然说没有爵位,但没人再敢看轻你了。”莫姨解释道。
“建功立业,哪个女儿不想?可仕途一路,又岂是那么好走的。”莫姨仰头喝下了一杯酒,道:“如今你有了国公大人的青睐,又有嫡女的称号傍身,飞黄腾达是指日可待呀。”
幺幺却摇了摇头,道:“别人羡慕我,我却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哦?”莫姨放下了酒杯,眸里闪过异色。
“别人只看到了这其中的风光处,哪里知道其中的凶险。”幺幺诚恳地说道:“可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过太平日子,享受生命,安然度过此生罢了。”
莫姨仰头又是一杯酒下肚,她感慨道:“没想到你这小妮子,出自乡野,未登大堂,却能有此见地,是我低估你了。”是啊,浴血奋战半生,才懂得平凡日子的可贵。平常乡妇在夕阳下坐着摇椅晃荡,膝前儿女嬉闹,要积攒多少的幸福才能拥有?可惜啊,年轻的人,是不会懂得它的难寻的,就连坐摇椅的人本身,又有多少是真正懂得并珍惜这种日子的人呢?
又见她骑高马,又见她高楼起,人,永远都在向往自身未曾拥有的,自以为就是幸福的泡沫,求而不得,却不知幸福,自己早已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