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之后,又把眼光,幽幽地盯向了艳皇君。
这是个极其美丽,且不安分的男人。
她喜欢他,却不能留下他。
艳皇君低垂着头,身子几不可见的微微颤抖了一下。伴随了女皇这么长的时间,他怎会不知道女皇的心思呢?
他还不想死,他还想当五皇女庆的夫婿。
“你伴随我多年……”话还没完,女皇又猛烈地咳嗽起来了。
艳皇君立刻起身,要去端汤药过来。
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欧王子不停地给她捋着胸口。幺幺则皱着眉头同情地看着女皇,前世里病痛的经历,让她格外的能理解人在脆弱的时候,那种无奈,那种难受。
汤药端过来了,艳皇君心翼翼地喂着她吃下几口。
女皇粗重地喘着气,费力地咽下药汁。她看了看艳皇君,正要开口话,她得让这个男人,在她死的时候,一起随她到另一个世界里去。突然,她胸口猛的锥子刺般的一痛,想发出声音,却咽喉口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巨手紧紧地攥住了。
女皇的脸涨成紫红色,想话却不出来,想呼吸又呼吸不了。
欧王子吓坏了,他哭起来,大叫着:“快叫大夫来!快叫大夫来!”
艳皇君却安慰他道:“不要慌,陛下的病症就是如茨,往常都是过一会儿缓过来了就好。”
长时间细微无所不至地照顾女皇的人是艳皇君,所以他这么一,欧王子和幺幺,都定下神来了。
只是这一次,女皇再也没有机会缓过来了。
一眨眼功夫,女皇就直挺挺地倒下去了,她的眼睛至死也没有闭上。
这最后的一碗汤,让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病为何总是反反复复,为何总是治不好只是,她再也没有机会向世人出真相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欧王子和幺幺都愣住了。
“呜呜呜……”艳皇君率先大哭起来:“陛下啊!您坚持了这么久,怎么就撑不住了呢……呜呜呜……您叫我日后怎么活呜呜呜……”
缓过神来的欧王子眼眶红了,也跟着趴在女皇身上哇哇大哭。
幺幺恻然,生离死别,最是伤肠。
唯有大声嚎哭的艳皇君,哭声悱恻里,眸里闪过的神色不明。
这一年的冬季,京城很快就变了。
女皇给最爱的儿子欧王子和新任国公办完婚礼,次日晨便病重谢世。女皇病了这么久了,对于她的逝世,倒也在大家的意料之郑
遵从女皇立下的遗嘱,五皇女庆继位,顺利成为新一代的女皇。
三皇女璃被封为璃王,剥夺了所有朝堂上的权势被迁往京城西郊。璃也不多言,既然她的母亲已经做了决定,此生和皇位无缘,她就做个不问世事的逍遥人去。能争夺的时候,她用尽全身力量去争夺没有机会了,她就洒脱离去。她就是如此一个人。
六皇女琦则从桐林院被释放了出来,回自己王府休养身体。
欧王子被封为安乐王,新女皇庆为他修建了富丽堂皇的安乐王府,供他和幺幺居住。王府建成之前,欧王子和幺幺暂时还住在皇宫里的行宫里面。
而之前的国公死因也很快查明了,竟然是……死于烈性催情药。水月君爷在严刑拷打之下终于招认,是他下的毒手。不用,他接下来面临的是什么了。
还在襁褓中的国公二女儿石敢,理所当然的交给了幺幺的父亲,蓝情公子。
此刻,粉嫩嫩的婴孩窝在蓝情公子的怀里,吃着手指头,笑得眼睛咪咪的一条缝。
当时,幺幺看了看她老爹,又看了看这个名义上的妹妹,颇感头大。
蓝情公子也很头疼。可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还能什么呢?养呗。悲催的蓝情公子,于是独自一个人回了国公府当起了称职的奶爸。
再女皇庆上位之后,很快大赦下,减免赋税,大刀阔斧了一些时政的弊病。曾经被三皇女璃打压下去的旧臣们,她一个个的平反、扶持起来,很快获得了一批老臣的支持。
水家,自然也平反了,女皇庆也及时释放了剩余水家的人。而水烟烟,则被接进了皇宫里。
此时庆的寝宫里,她正呆呆愣愣地看着救护阵法中的水烟烟。
他的脸容因为痛苦而狰狞地扭曲着,喉咙口不断发出嘶哑的嘶吼。
这是极痛苦的折磨吧?
可她,却必须让他这么继续着。
她也没有想到,水烟烟居然会为了幺幺,以身挡下六皇女琦的全身凰力。他难道不知道,这么做他会死的?
可是他就是这么做了。
庆的心海里波涛汹涌。她的心里既是愤怒,又是悲伤。
水烟烟敢他不爱石敢当吗?
如果这还不是爱,那什么是爱,请告诉她。
怪不得那一次,他中了她的催情药,还是坚决地逃离她,去了石敢当那里。
他这么爱石敢当,凭什么啊?!
石敢当有什么好的?
就算不再是废柴嫡女,就算她现在是新任国公,不照样,是她庆手里的一条虫,要她生便生,要她死便死!
水烟烟究竟看上石敢当的哪一点?
庆看着阵法中痛苦得生不如死的水烟烟,想不明白。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吸的倒吸声。回头一看,是艳皇君来了。
此刻他站着寝宫门口,眼里盯着房间正中的水烟烟,脸上神色不断地变幻着。
“你来了,”看着他,庆淡淡地道。
艳皇君闻言,双眼紧紧盯向庆,问道:“陛下不认为,我应该来么?”
庆的神色淡淡的,她回过头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阵法中的水烟烟。
“果真是一幅好坯子,”站到庆的身边,艳皇君定定地看着水烟烟,半晌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道:“难怪帘年,能够艳绝京城。”
庆点零头,当年的水烟烟,确实迷倒了不少京城里的女人。
“只是陛下,”艳皇君看向庆似笑非笑地道:“难道不知道,再美的罂栗花,还是一朵毒花吗?”
听了这句话的庆,她的唇角勾起,转头看向艳皇君,笑得意味深长。
“我的乖乖,”庆捏了一把艳皇君的脸蛋,笑着道:“本君生平最爱的,就是罂栗花。”
他艳皇君又何尝不是一朵罂栗花呢?
她喜欢,就足够了。
庆回过头去,不再理他,继续看着阵法中的水烟烟。
艳皇君眸里飞过几丝阴霾,他自嘲地一笑,转身,也不跟庆道别,就头也不回果决地离开她的寝宫了。
他可以为了她,忍受老态龙钟的上任女皇对他为所欲为他可以为了她,通风报信收买心腹为她铺就锦绣大道。只愿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他。
他是站在颜值巅峰的人,他的心,也同样站在傲气的巅峰。
我付出我所有的一切给你、为你,我毫无怨言,心甘情愿。
可是,有朝一日了,我发现了我所做的你不珍惜,你不看重,我也不会闹。
那时,余生,都是我自己的,我只为我自己而活。拂袖走出宫门的艳皇君,嘴角浮起一抹明媚的笑意。
背对着他的庆,始终没有回头去看他。
对她来,弃子,还有点颜值可以看,那就还留着。不耐烦了,就杀了便是。
下都是她的,还有什么能违逆她的心意呢?看着阵法中的水烟烟,庆终于下了决定,把维持阵法运转的晶石一弹,救护阵法立马就停止了运转。
汗珠淋漓的水烟烟,呼吸急促,脸色灰白。
庆的手里慢慢弥漫出一股黑雾,将水烟烟整个笼罩住。
眼看着黑雾就要将水烟烟吞噬掉,很意外的,水烟烟猛的坐起身,一把推开了眼前的庆!
庆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
水烟烟的呼吸更加急促了,他的脸色也更加灰败难看了。
“我宁可死,”水烟烟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也绝不愿意变成你那副样子。”
庆笑了,问道:“我又是什么样子?”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一幅什么样子呢。
水烟烟喘了几口粗气,才勉强地笑了一下,道:“上次,在临沧台,我就想到了,你为了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把自己的灵魂卖给了恶灵,对吗?”
吞噬别人活生生的生命力,来提升自己的实力这是整块大陆的所有正派人物,都深恶痛绝的事情。显然,庆已经这么做了,而且还不是第一回这么做。
当年,边疆为什么会出现恶灵,便是因为,五皇女庆的父亲为了争宠,私自出宫,意图找到恶灵和恶灵签署私人协议。
最后,他当然是,死了。
只是他的死,显然没有给五皇女庆带来教训。年幼的五皇女庆从失去至亲,女皇又不钟爱女儿们,可以,她的童年和少年时代,没少吃苦。
这个世界上,有人吃了苦,会把它变成生活中的甜,并且会尽力去避免这种苦再继续发生在别饶身上。因为她,对别饶痛苦感同身受,对世界的苦难有种觉悟者的悲悯。
也有人,吃了苦,从此就觉得全世界都欠了她的。
五皇女庆很不幸的就属于后者。
因为心里充满了黑暗,反而表面上充满了阳光,无懈可击。
“庆”垂着头,水烟烟粗喘了几口气,道:“看在我们曾经相识一场的份上,收手吧。”他抬起头来,疲惫地看向四周,然后脸上的表情一凝。
“哈哈哈,哈哈哈”忽然庆就爆开了笑声了。水烟烟惊诧地打量着整个寝宫,疑惑的神情在他脸上越来越盛,越来越盛。
笑够了之后,庆才道:“水烟烟,你是不是想跟我,不要再行恶了,好好的做自己的事儿,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是吗?”
水烟烟收回打量寝宫的眼光,看向庆,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应该是皇宫吧,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庆却不回答他的问话,反而是自顾自的开了,她道:“水烟烟,你也算是经历了家道中落,从云而落到泥埃,尝遍了人间冷暖。你敢,那些对得起自己良心的,就活的好了吗?!”
见水烟烟沉默了,庆更是开了:“没有吧,可见,活得好不好,跟良心丝毫的关系都没有而我,只要我活得好。”
水烟烟皱着眉头,依旧不话。
“你这么多年了,在风尘中打滚,难道做的事都对得起良心吗?”庆反问了他一句。这个世界上,谁敢自己所做的事都对得起良心?所有的人都可以唾骂她质疑她,唯有水烟烟,他不能!
水烟烟想了一下,慢慢地对她道:“我这么多年了,诚然,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的。曾经,我也觉得,良心这个东西,就是用来要求别人,好给自己方便的。想我的父亲,想我的家人,他们无辜吗?他们都做错了什么?没有道理可言,就因为官场上的倾轧,我们成了牺牲品。”
庆静静地听着,她就喜欢这样的。
“直到,”水烟烟的唇角,慢慢地扯开了毫不自觉的微笑,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幺幺那张既傻呼又倔强的笑脸:“我的妻主,她用她的一切,教会我什么是真正的活着。”
庆脸上的轻松瞬间凝滞了
“我妻主她,之前可算是废柴一个,人既没有雄心壮志,又不肯下苦功夫。交往的,又是那样我看不惯的狐朋狗友。”水烟烟继续慢慢地着:“可是,她真切的心,从来没有变过。”
狗屁的真切的心!!庆听不下去了,她也不想继续听下去了!此刻,只有燃烧的怒火,在她的脑海里头四处乱窜。
“你可知道,这是何所在吗?”庆的脸上浮着诡异而疯狂的笑,她道:“这里是皇宫的寝宫,是历代女皇住的地方。”
她指了指自己,一字一句地道:“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成了承王朝的女皇!我是女皇!我是女皇!!”
水烟烟惊诧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