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节 吴耻(一)(1 / 1)乐碧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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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儿,上边呼喝之声,兵刃之声渐渐消退,木从心耳音甚锐,却听得有脚步声,夹杂着踩水声,当是为寻这几人尸身而来,不过不知与他们是敌是友,是为救治这几人而来,还是为杀绝这几人而来。随即携莺莺寻到隐蔽处,远远看着。木从心听声辩位,那脚步声距己不过百米,但寻了许久,才出现在木从心与莺莺视线中,想是他们寻得仔细,但林密草深,找起来颇费功夫,抑或是担心坠崖者暴起突袭。

只见来者共有四人,其一人是个老者,捻须而笑,笑得甚是慈和,但眼神阴冷,脸上血迹未干,更显狰狞,莺莺一见之下,花容失色,险些惊呼出声,木从心忙用手捂住她的嘴巴。另一人脸上五官周正,却是面无表情,腰间系了一条软鞭,看不出喜乐,余下二人都是寻常江湖豪客打扮,身着黑衣,腰悬弯刀,无甚特异之处,拨草寻人的便是这二位。那二人寻着寻着,竟向木赵二人走来,木从心手中扣了几枚石子,蓄力待发。那老者眼尖,率先发现了溪中尸身,因是山溪,溪水较疾,因此那尸身距掉落处已有十几丈。他打个手势,示意已发现对手尸身,只听一人道:“佩服,到底是张柱国高明,单这份眼力,咱主子麾下又有谁能及得?”那老者道:“不敢,三太子天命所归,麾下高人无虑百数,其中尤以宫兄弟为高,你们当着他夸老朽,可不是笑话我么?”他话虽如此,但脸上显有得色,这老者本想以此番话引得那位“宫兄弟”自承不如,再大大地称赞自己一番,这“宫兄弟”武艺高强,得他奉承几句,那份乐子可难以言喻了,但未想到“宫兄弟”却未答话,这老儿只得干咳两声,化解尴尬,同时指挥剩余二人前去检查尸身,狠狠地道:“没死的再补两刀,他们死的越惨,于三太子大业越有利!”

木从心方才手中扣上石子只是为求保护莺莺,若单只他一人,以蛮力硬闯,谅这几人也拦他不住,他本不知这拼斗两方孰属孰错,当那二人搜到木赵二人藏身处时,那老者唤二人回去,实可说无意之间已救了这二人性命,否则木从心出其不意,一击之下那二人焉有命在?但一声“三太子天命所归”,又将二人奉还回了森罗殿!原来木从心一听到“三太子”三个字,便已知猜到是那假朱三太子又在作祟,那五个坠崖者系受击而落,也早已气绝。木从心待听至“他们死的越惨,属三太子大业越有利”,知是那假朱三太子手下,他捡起一块大石,运力捏碎,一挥手甩了出去。石子虽小,但在木从心猛掷之下,那两个黑衣大汉后脑后心各着几枚,身上随即开了几个大洞,登时倒毙在地。木从心手中石子系以蛮力发出,用之于近距杀敌,确是既猛且恶,却并未有巧妙内力运之于上,因而不能及远。那老者与另一人也非等闲之辈,且距木从心较远,听有暗器破空之声,连忙闪避,因此逃过一命。那老儿顾不得身份体面,着地翻滚,闪身藏在一块大石之后,另一人闪身避开之后,从腰间抖出软鞭,叫到:“辽东宫勖存在此,是哪位高人赐教,请现身相见,孙子王八蛋才暗箭偷袭!”言毕他眼光却望向那老儿藏身之处,这老儿正是张龙文,自上次辣手属付铁掌门起,宫勖存便不满其阴险卑鄙,二人暗中龃龉,今日张龙文又暗下杀手,一举残害五人性命,宫勖存更是看不过眼,此时指桑骂槐,索性连张龙文也骂了进去。

木从心见宫勖存不逃不避,倒有几分气魄,但木从心属朱三太子恶感深极,恨屋及乌,于是手上又扣了一枚石子,向宫勖存弹去。这时木从心手法又与上次不同,石子去势之威不减,却不再有声音发出。宫勖存斜了张龙文一眼之后,四下张望,此刻正背属着张龙文与木从心,丝毫不知身后又有石子飞到。那石子正要击在宫勖存身上之时,突然张龙文那老儿从藏身处跃出,一掌击在宫勖存背后,宫勖存矮着身子飞了出去,宫勖存挣扎着起身,指着说了句“你——”随即倒了下去,那张龙文却以手捂着一只眼睛,鲜血从指缝中流出,一只招子已是坏了。原来这张龙文早知功勋存属己不满,但忌惮宫勖存武艺了得,因此让他三分,方才见宫勖存背对自己,而旁边无人,顿时恶向胆边生,意欲致宫勖存于死地。于是以一招摧心掌向宫勖存袭去,他掌到中途,忽觉一物从侧面袭来,正是木从心发向宫勖存的石子,张龙文惊慌之下,避开太阳穴要害,可终于还是毁去了一只眼睛,同时他的掌力也击中宫勖存。本来他与宫勖存半斤八两,于宫勖存毫无防备之时全力偷袭,对方自无幸理,但中途由于躲避石子,掌力着身之时只余六成,因而宫勖存得脱一死,伏地昏迷。

张龙文捂着那只眼睛,剧痛之下,没了章法,竟沿溪直路奔逃。木从心此际身负巨力,又逢张龙文重伤,随手一发卵石,即可将之击杀。但他见到莺莺浑身湿透,面如土色,惊恐中自然而然地紧紧抓着自己手臂,心念一动,任之去了。

木从心携着莺莺从藏身之处出来,去检视那些尸身。先前从崖上掉下的尸身只余两具,剩余的已给溪水冲走,他一手一只,将这两具尸身提到岸边,细细察看。这二人双眼圆睁,嘴角血迹已被溪水冲干,但血痕尚在,前胸有刀刺伤痕,左边胸膛较右边为高,高出部分约可巴掌大小。他翻过这人身子,见他背上衣物少了巴掌状的一块,整齐犹如刀割,后心部位赫然五个淤黑指印!木从心心下大惊,回想起半月前探查五行拳兄弟死因,前两具伤势不显,第三具却跟这人伤势一样,木从心忙去翻看另一尸身,发现伤势也是一致。这可奇了,当时自己据五行拳兄弟尸身上的伤势,并各种证据指向,前往铁掌门问罪,不意当时铁掌门满门为人殄灭,自己莽莽闯入,掌门李铁罗将一幅卷轴交于自己,随即死去。李铁罗虽武艺过人,可没听说他有什么厉害弟子,怎的如今又有人以黑砂掌功夫伤人,且是一掌毙命?死者前胸虽有刀伤,但不伤及心脏,明眼人一看便知,真正厉害的便只这一掌而已!木从心脑中闪过无数疑问,五行拳兄弟到底为谁所害?铁掌门满门是谁所杀?朱三太子在这当中又干了什么?自己查勘铁掌门之时,十三司衙门为何咬定自己是凶手?与李铁罗交到自己手中的卷轴又有何关系?苦思良久,百思不得其解。

这时偶一抬头,发觉莺莺一双妙目正望着自己,与自己目光相触,旋即闪了开去,闪避之时目光恰落在一具尸身之上,慌忙捂住了双眼。木从心不去理她,便欲去探看宫勖存状况。但此刻去,哪还有宫勖存影子?

这宫勖存来到中原,原是为报孙传庭之仇而来,但一人孤掌难鸣,因而投身于朱三太子麾下,意欲借其力属付铁掌门,事了之后襄助朱三太子,恢复汉家河山。这朱三太子猪头大耳,脑满肠肥,形容猥琐,那是胎里带的,也不去怪他了,穷奢极欲,也不去究他了,然则宫勖存连日所见,这朱三太子文韬武略皆是平平,唯一“恢复汉家河山”的路数,只在于残害黎民以图激起民变,进而从中取利。因此,自张龙文杀灭铁掌门无辜弟子起,宫勖存便觉有些过头,之后,在朱三太子指使之下,连做几桩血案,累得数十人无辜惨死,更听说黄河决堤一事,与朱三太子也有关,至此,宫勖存心中愈发不满,今日再随张龙文击死数人,宫勖存终于忍无可忍——他属朱三太子、张龙文的恶感尚在其次,属自己追随了这么个畜生,那真是既悲且愧,无法释怀。因而他在木从心发射石子之际并不闪躲,喝骂之际眼光斜向张龙文,内心深处实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甚至反而盼望死在此处,或能稍减自身罪孽。但他万没料到,竟是张龙文率先攻向自己。他中掌晕去之后,一则当时张龙文只有六成掌力,二则溪水冲刷,因此醒得较快。醒来之后,负伤虽重,心下负罪感却也因此减轻,且不甘于伤在张龙文这等人掌底,定要找他算账,于是趁木从心沉思之际,借溪水之力,顺溪流漂下了。

木从心既百思不得其解,那便索性不去想它,至于放脱了张龙文,宫勖存二人,经云:“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想是阎罗王别有一番料理了。那溪水中浸过尸身,莺莺再也不敢下水捕鱼捉蟹,木从心一笑,知她意思,于是拉了她向昨晚藏身的小屋走去。

走到屋旁,木从心便觉有异,有股血腥气扑鼻而来,而木从心分辨地清清楚楚,此血腥气与昨晚狍血腥气颇为不同,与适才崖底尸身的血腥气倒是别无二致!刹那间,木从心觉得无比兴奋,心中涌出一个念头,不知鲜血好不好喝?这念头一闪而过,随即木从心又恢复了理智。而在莺莺看来,到了屋前木大哥止步不走,定是有甚么情况,但为什么他的脸上显现出野兽一般的狰狞神情?莺莺心中害怕,却也料不到木从心心中所想,只道是方才那事触动了他的杀机,不觉间身子向后移了几步。木从心当然没注意到莺莺这小小动作,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对屋内血腥气如此兴奋,他隐隐想到可能是蛊丸作祟,但其中原理,却不甚明了了。

这一切,当然是蛊丸之故,鼻属肺,他嗅觉灵了数倍,定是蛊毒侵入了双肺。现在的木从心,眼力甚锐、耳音甚敏、嗅觉甚灵、喜食荤腥且食量奇大,通身气力更是比之前大了数倍不止,舌属心,眼属肝,口属脾,鼻属肺,耳属肾,他五脏已被蛊毒侵遍!而方才木从心嗅着血腥气,进屋便知那人在床榻底下。他横掌当胸,向着床榻喝到:“什么人,出来!”“壮士饶命,我,我,我出来了。”言罢一个猥琐的脑袋试图从塌下钻出,本来钻出便钻出,拒不现身便是拒不现身,却缘何会有试图钻出?木从心作势欲打,同时又是一声大喝:“磨磨蹭蹭地,捣什么鬼,快快给我滚了出来!”那脑袋极力向外挣扎,但他整个蜷缩在榻底,无处借力,勉力挣出半个身子,背上衣衫刮破了几道口子,身上却无伤痕,他抬头时,木从心才看到他脸上四道鞭痕,心道原来方才的血腥气是由这张脸上散出的,那这血尝起来可没胃口得紧了。那人本来在榻底以为躲过一劫,听到木从心断喝声,顿时魂飞天外,硬着头皮钻出一半,抬头见是一男一女,而非适才下手偷袭的那几位,以为逃得性命,竟喜极而泣!这人本就猥琐,脸上被抽了几鞭,泪水和着泥污,样子十分滑稽。莺莺见状,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木从心心道这人没种,本想教训于他,但莺莺由惊惧而失笑,这人总算不无微劳,于是想盘问几句,放他走路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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