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程颐身死,天下学子无不悲痛者。
但萧玚很高兴。
萧玚来到了冷宫,冷宫里干净整洁,陈设虽朴素却纤尘不染,一看便知道有人每日打扫。
这里是霜儿最后生活过的地方,今天是四月二十一,是她的忌日。
霜儿,盛飞霜,陪伴曾经的魏王、如今的皇帝萧玚长大的贴身侍女,后来的盛贵妃,她明媚、骄矜、倔强、自我,她一人宠冠六宫,她一人冷宫身死。
正德二年,盛贵妃因故被打入冷宫,同年,自尽于冷宫。
一名宫女正在擦拭一只微微破了口的白瓷瓶子,这是冷宫里唯一一只花瓶,贵妃曾将院子里的野花插入瓶中,成为冷宫里唯一一点装饰。
她本应昨日来打扫,只是昨日事情太多忙得脱不开身,只得推到了今日,听打扫冷宫的前辈说,一定要在四月二十一日前打扫完,否则会有可怕的事情发生。
但因为她新进宫不久,被殿里的老人欺负,让她把所有活都做完了,否则不让她出殿门,一直到现在才有时间来冷宫打扫。她只想快些打扫干净离开这里,免得真的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宫女不知道萧玚的到来。
在擦拭花瓶的时候,她听到响动,回头一看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愠怒地看着自己,竟是当今圣上!
小宫女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撞到了桌角,桌沿上的花瓶一晃便摔落在地,哗啦一声碎了满地。
萧玚看着满地碎片,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
小宫女立刻惶恐地跪下,哀求道:“皇上恕罪——”
萧玚看着满地的花瓶碎片,冷冷说道:“来人。”
宫门口的李德听到声音赶紧带着人进来。
萧玚看着花瓶碎片,似有些心痛,说道:“带下去,杖毙。”
这里除了他就,就只剩小宫女一人,自然说的是她。
小宫女一听,当即吓得面色如土,惊恐而绝望地喊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婢是不小心的,皇上——”
李德身后的太监将疯狂呼喊求饶的宫女强行拖了出去,萧玚看也没看一眼,自己亲手将冷宫重新打扫了一遍,然后掩上门离开。
萧玚走进蓬莱殿时,林绘锦正在和宫女踢毽子,阳光正好,美丽的少女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几分,恍然间,似乎就是那个明媚的女子。
萧玚径直向林绘锦走去,周围的人这才发现他的到来,纷纷跪下呼万岁。
林绘锦看见他,慌忙要行礼,萧玚却大步跨至她面前,在她蹲低之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拥着。
林绘锦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两只手无处着落,就那么张着。
“皇上?”林绘锦试探着问。
然后林绘锦听见那个人在自己耳边说:“我爱你。”
她的手慢慢落下了,落在面前男子的身上。
“皇上,您这是怎么了?”林绘锦柔声问道。
萧玚缓缓放开她,双手仍拢着她的肩膀,看着她说道:“朕想来看看你。”
一旁林绘锦的贴身宫女迢迢笑说道:“皇上这是想咱们昭仪了呢。”
周围的宫人们也都跟着笑起来。
林绘锦脸上一红,呵责道:“不许胡乱说话。”
“她说得没错。”萧玚仍旧盯着她,严肃而正经地开口。
林绘锦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说道:“皇上渴了吗?进去喝杯茶吧。”
“好。”萧玚答道。
“迢迢,快去沏茶。”林绘锦吩咐道。
迢迢开心地应了声好,便飞也似地跑去沏茶了。
萧玚牵起林绘锦的手往正殿走去,行至殿前阶下,突然一条半丈长满身花纹的蛇从一旁花坛里蜿蜒游出。
“啊——有蛇!”林绘锦登时吓得尖叫着扑进萧玚怀里。
周围的宫人们纷纷尖叫起来。
“有毒蛇!”
“快打蛇,别让蛇伤了皇上和昭仪!”
“快点!”
那条尖头花斑蛇被周围的尖叫声惊吓,注意到停留在面前的萧玚和林绘锦,高高扬起半截身子,伸着尖尖的脑袋,毒信吐出,发出渗人的嘶嘶声。
萧玚双手环绕在林绘锦腰间,将她紧紧搂住。
“皇上您千万别动,奴才马上就将蛇抓走!”李德惊慌地喊道。
林绘锦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双手力度有些大,都勒得她有些疼了,萧玚紧贴着自己的身体也传来微微的颤抖,林绘锦仰头,看见萧玚脸上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额头青筋毕现,嘴角似在抽搐,表情很不对劲。
萧玚怎么比自己还害怕,而且他的表情很奇怪,那种强行压抑却又隐隐透露的恐惧,甚至会让人以为他遇到了生命中最可怕的梦魇。
“快去把蛇抓了,还愣着干什么?”李德焦急地说着,抓着一名内侍就将他推到了毒蛇与萧玚和林绘锦中间。
毒蛇受了惊吓,嘴巴张得巨大似要吞象一般,一口咬向那名内侍。
“啊——”林绘锦吓得惊叫起来。
内侍惨叫一声摔倒在地,脸色青白地抱着被咬的腿在地上翻来滚去。
其他人见状立刻举着刚找来的棍子石头等工具扑上去一顿疯狂打砸。
片刻后,一名内侍提着已经被打得稀烂的蛇的尾巴,说道:“皇上,毒蛇已经打死了。”
李德赶紧说道:“皇上,您先进屋歇息一下,奴才这就把这儿清理干净。”
萧玚不语,抬脚向殿内走去,只是他的脚步却似灌了铅似的,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林绘锦扶着他走进房间,刚一进去萧玚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连着扶着他的林绘锦也一起跌下去。
“皇上——”
萧玚紧紧抱着林绘锦,力气之大,林绘锦痛得眼眶里都有了眼泪。
“皇上,您怎么了?”林绘锦强忍着疼痛问道。
“霜儿,抱紧我。”萧玚声音中带着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