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已近。
如今已是时值深秋,天地萧瑟无边,万物凋零,一片肃杀。
只见原本空旷的宽巷里悄无声息的迎来了一人,那人身形挺拔,比之常人要高半头,背后黑发半束,还背着个长条物件,这打眼一看,就觉得不像是个练武的。
因为他浑身丁点气势也无,双手细腻白皙,这根本就不是一双练武的手,但他双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竟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落地无声,委实古怪至极。
这步伐起落看似寻常,然寥寥数步,便已自长街一头,走过了数十丈的距离,好在此刻天色昏暗,加之此人身法太过缥缈虚幻,这才没人得见,不然恐怕十有八九要吓出好歹来,以为见了鬼。
只走到宽巷深处。
青年又停了,停在了一个小店门口。
这家店的老板是个驼子,年过半百,门口也已立着众多身影,无一例外,俱是武夫,手中兵器不一,依稀还能听见寥寥枯燥乏味的对话。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所有人头顶都顶着一枚铜钱,动也不敢动,只有眼珠子转动着打量着赶来青年,眼中有的好奇,有些幸灾乐祸,却又不敢有太大动作,似是怕头顶的铜钱落下来,这要是一落,便是人头不保。
除外,还有一些个身穿杏黄色衣衫的人。
店里点着一盏灯,火苗摇摇晃晃,亮着所有人的身影,还有他们的脸色。
但最难看的,要属是店里的一个老人,这老人苍老佝偻着身子,满头白发,身旁还站着个辫子姑娘,看他们手里的家伙事,似是说书的祖孙俩。
他手里握着一根小臂粗细的竹烟筒,头上白发被扎成数根小辫子,带着几分童趣,脸上堆满了皱纹,一身衣衫素简到了极点。
随着青年的出现,老人那张本是随意的脸蓦然一抖,他似是不太确定,一双黯淡浑浊的眸子直直打量了好久,最后长叹了一口气。
“唉。”
他已非当年鼎盛,而现在,青年正值巅峰。
一饮一啄,如今,当再战。
“你跟我走?还是我跟你走?”
青年看着当年那个放言无敌的人,语气柔和平淡。
忽的。
“笃……笃……”
青年身后响起一声声奇异的声响,那是重物落下的声音,沉闷的似一声声敲在众人的心里,喘不过气来。
一个人渐渐走进了火光中,这人蓬头散发,面如锅底,脸上满是刀疤,他三角眼,扫地眉,鼻子大得出奇,嘴也大得出奇,其实这张脸上就算没有刀疤,也已丑得够吓人了。
这人左腿齐根断去,发出声响的,正是他杵着的那根独拐,通体精钢所铸,怕是不下七八十斤。
瘸子同样穿着一身杏黄色长衫,上面绣着两条金边,这却是“金钱帮”独有的打扮,再加上那根铁拐,此人身份已呼之欲出,正是位居“兵器谱”第八,“金刚铁拐”诸葛刚。
“你若找人,便来错地方了。”
不想瘸子相貌丑陋,这声音却温和的很。
他话一落,店里一个神情冷酷倨傲的少年却开口了。“何必跟他废话,若是懂规矩便乖乖立着。”
言外之意是说和那几个顶着铜钱的江湖人一样,如今天下得规矩,便是但凡“金钱帮”办事,在场的人需得顶枚铜钱等事完放才能离开。
因那“怜花宝鉴”,如今诸多好手前来,金钱帮又怎会不来。
小店不大,除却那祖孙俩,还有个伏卓大睡的醉汉,以及一个脸色难看的青年,最后便是这个少年,和小店老板驼子。
青年平和的脸上一双眼眸似在泛光,他看向提着剑的黄衫少年,轻声笑了笑。
“呵呵,够狂。”
少年脸色一变,旋即又笑了,自信倨傲。
“狂又如何?难不成你还真不知道规矩?”
但等他看到青年的那双手,脸色已不耐的摆了摆手。
就听外面另一个黄衫老人淡淡道:“但凭各位的这点本事,就想来这里打主意,只怕还不配,所以各位还是站在这里,等事完再走的好,我们可以保证各位的安全,只要各位站着不动,绝没有人会来伤及各位毫发。”
说罢抬手迅捷一抓就抓向了青年肩膀。
只是,他这一抓,五指尚未落到青年肩头,整个人却猛的大叫一声,身子已腾空而起,倒飞了出去,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砰”的落在了地上。
等落地,人已口鼻溢血,抽搐了两下便不动弹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只把众人看傻了,眼睛瞪的老大。
那诸葛刚见多识广,一张脸先是大变继而苍白难看,他忙一个跨步将黄衫少年护到身后,嘶声道:“阁下如何称呼?既是寻人便先请吧。”
“无名之辈,不足道也!”青年转过身来,看着脸色同样有些难看的少年,不咸不淡的道:“你再给我说说你的规矩。”
“阁下功力惊人,还请看在我们帮主的份上……”
“场面话不用说了,知道这小子是谁。”
诸葛刚话未说完,便被青年打断,他鬓角悄然渗汗,脸色也更加苍白。
“你莫要自误!”
“呵。”
一声嗤笑青年抬手如掸灰尘般朝其一拂。
诸葛刚看到这般随意的动作眉头一皱,脸上居然由惊转怒。
“欺人太甚。”
只见他右臂一晃,这一根铁拐已成一道银光破空砸来,像是要将那只手砸个筋断骨折,骇的人头皮发麻。
“嘭!”
奈何二者一遇,诸葛刚脸上神情一僵,人已瞬间横飞了出去,他只觉天旋地转,手中小臂粗细的精钢铁拐断成数截,等回过神了,已狠狠地砸在了门外的石阶上,身子凹陷下去,口中咳血不止,这回是真的筋断骨折了。
一旁少年的脸彻底变得煞白了。
青年却不再看他,转头看向那个白发老人。
“可想好了?”
老人缓缓直起身子。
“走吧!”
不发一言,深深看了眼店内伏桌大睡的醉汉,青年先一步朝外走去,身后老人舒展了下身子,递给孙女一个安心的笑,同样紧跟了上去。
这一步便跨出了小店,跨到了青年身旁。
只在所有人见鬼似的眼神里,二人兔起鹘落,便已如飞鸟般离了宽巷掠向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