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陆景秀每次路过大帐时都会观察被拴在地桩上的麦朵。麦朵不昏迷时会发出疯狂的怪叫嘶吼,眼神时而疯狂时而茫然。已经不认识他了。
这日,银灰獒王与一只一身火红的母獒诞下三只小獒,拥忠两兄弟叫陆景秀前去观看,傍晚陆景秀应邀而去。路过大帐时看见被拴在地桩上的麦朵,衣衫褴褛的坐在地上,不由得想起白日里刚刚诞生的三只小獒被吨噶当成宝贝贡着的模样。再看麦朵,连一头畜生都不如,不由的心生怜悯。
见四下无人,他轻声唤道:“麦朵……”麦朵眼神没有空洞一片茫然。
“麦朵。”又呼唤道。
见麦朵没有反应,他心中一动,再次轻声呼唤:“朵赤!”
麦朵身子一动,眼睛渐渐望向陆景秀,从茫然慢慢恢复清明。
“呜啊呜啊呜啊……”麦朵清醒认出了陆景秀。说着什么,发现自己说不清楚,便用裹着牛皮的手比划起来,同时又慢慢道:“斯~~日~~我!”
陆景秀明白了,麦朵让他杀了她!
这时忽然来走来几个巡逻的士卒,陆景秀对着麦朵用力的点了点头,抬脚离开。
去了拥忠两兄弟的帐篷,看过三只小獒就要离去,两兄弟却是叫他留下来喝酒,并说也叫了汉扎西和多吉,他便留了下来。
不一会汉扎西就走了进来哈哈道:“降措,听说你俩弄到一只黑熊?是不是今天能吃熊掌啦?”说罢对陆景秀叫了一声小上师。陆景秀微笑点头。
“嘿嘿,来的正好,你扒皮我去生火。”降措指着地上的黑熊道。
几人刚刚把黑熊收拾干净多吉便走了进来,陆景秀拥忠降措三人略点了一下头,汉扎西却恭谨道:“见过小总管!”
多吉淡淡应了声就上前帮忙生火考熊,半响后几人就吃喝起来,酒至正酣时几人除了多吉更是开始高谈阔论!
汉扎西刚刚调笑一句拥忠后突然道:“小上师有心事?”
正要反讥的拥忠也收了话头,望向陆景秀,他也看出今晚陆景秀兴致不高。
陆景秀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沉吟道:“我刚才看见了麦朵,她似乎清醒了。”
“她好了?那她,那她说没说因为什么啊?”降措连忙问道。吨噶因为什么给麦朵动刑整个珠林部落都不清楚,只知道是麦朵违逆了吨噶的命令,但却无人相信那么宠爱麦朵的吨噶会突然把麦朵的舌头割了,虽然众人疑惑却谁也不敢打听。
“她没说,但我应该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几人齐声道。
“应该是麦朵刺杀吨噶了!”多吉突然冷淡的接口道。
“这,这,麦朵在珠林部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甲南和桑杰对她都很恭敬,我看她心情也挺好,为什么要刺杀领主大……吨噶呢?”汉扎西疑惑的问道。
陆景秀便把麦朵是为了寻找丈夫而来的事告诉了汉扎西,并说出自己的猜测:“麦朵应该是得知了丈夫已死的消息突然崩溃变成疯人,是应该刺杀了吨噶!”
汉扎西却还是有些疑惑,迟疑道:“可我见她在珠林部落开心的很呢!怎么突然又要杀吨噶?”
听此,陆景秀推断道:“麦朵曾经刺杀过巴俄,你知道为何巴俄没有杀她么?多吉又因为什么才留了下来?你知道为何麦朵逼死了吨噶的其他女人吨噶却不做表示么?只因麦朵蛊惑了他们,她骨子里有淫恶的本性!可偏偏她自己不知。是丈夫的消息让她有了活下来的欲望,如果不知丈夫已死,恐怕她会在珠林部落一直开心的当着她的领主夫人。”
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正是得知了支撑她活下来的丈夫已死的消息,她应该隐隐明白了自己的本性,她才会痛苦到发疯,她忽然发现自己竟不想为自己的丈夫复仇、并且恨她丈夫为什么要死在吨噶手里,让她不得不复仇?”
措辞片刻又道:“汉扎西,假如有一天你忽然发现支撑你活下去复仇的信念竟是假的,真正让你活下来的竟是自己的贪生怕死、或是各种欲望,复仇只是蒙骗自己的借口而已,而这个借口又被人揭开!你会怎么做?”
汉扎西沉默无声。
“那为什么吨噶要那么狠对待麦朵呢?多可怜呀,咋说也在一起睡过那么久了,咋就没有感情呢?”拥忠憨声道。
陆景秀隐隐知道,却是说不出来说不明白。
汉扎西突然接口:“我知道!因为麦朵已经疯了!没有丝毫留下来的价值了,吨噶对着一个疯女人不会再有欲望!并且,现在珠林部落六七千人,发展太快,很多人躁动不安蠢蠢欲动!吨噶把麦朵的舌头割了下来为了不让麦朵说出刺杀自己的事,只说因为违逆自己,自己就给麦朵动刑。这样会让众人恐惧,只因违逆便把最疼爱的女人折磨成那样,谁还敢蠢蠢欲动违逆吨噶?”
陆景秀顿时恍然大悟,心中明白,如果自己是看出了人性,那汉扎西则就是看出了政治。
几人沉默片刻,降措闷声道:“嗨,咱不说这个了,说别的,你们说这三个小獒以后哪个能当獒王?”
几人避过麦朵的话题,谈论起其他,三更时分才各自回房休息。
陆景秀并没有说出麦朵对他的请求,他打算自己偷偷的做这件事,路过大帐看见麦朵躺着地上似乎在睡觉,大帐旁站着两名护卫,他没有上前,回了自己房间。
想了一会却毫无办法,见天色已蒙蒙发亮,不打算继续睡觉,走出碉房向西而去,却是去珠林部落西方一处高山修炼龙象般若功,修炼此功时动静颇大,需找一个人少的地方才能尽情施展,让自己痛叫出声。修炼龙象般若功前面数层就是拼命打磨扭曲自己的身体,十分痛苦。
走至密林深处,刚要打坐平息一下,就听远处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陆景秀运集精神仔细聆听。
“艾,今天能抓住不啊?我明天还要回去当值呢。”
“放心吧,不能耽误你事啊,今天差不多吧!”随着话音,从远处走来两人,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
陆景秀闪身躲开,看衣衫服饰这应该是珠林部落的两个军卒,看他俩手持套网绳索还有一只活鸡,猜出这二人应该是要捕鹰。本不想理会,却听其中一人道:“这要是真抓住了献给领主大人,那咱俩能不能当上小总管?”
“小总管有点悬?不过统对却是跑不了的!先别说话了,小心点!”两人似乎想到了当上手下有二百几十人的的统对一职,脸上都露出痴笑。
陆景秀听到此处心中好奇,献什么东西能让两个小卒子当上统对?他跟着多吉冲锋陷阵杀人无算才是个统对呢,虽然手下无一兵一卒、都交给多吉统领了。想着便悄悄的跟了上去。跟着二人七转八拐走到一处依山的山谷。
陆景秀仔细看了看,山势陡峭垂直,山谷上面应该是处悬崖。隐藏在二人身后看着二人忙碌起来。不一会,二人就把网做好伪装,放在了两颗齐腰小树后,二两颗小树则被二人挖出虚立,在把活鸡翅膀割破放在两颗小树之间,用草缠住鸡爪暗中拴在土里的桩子上。把网口的松紧绳子埋在地下,顺着绳子二人藏在一处密草后。
看着二人所做一切,陆景秀心中暗赞,这比他和多吉以前的捕猎方法厉害无数倍,这样的手段这鹰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山谷里除了那只鸡在苦苦挣扎唧唧乱叫、一片安静。这时天已大亮,二人已藏了近一个时辰,陆景秀已有不耐,他正打算悄悄离去,却听“呼”的一声,一只巨大无比的大鸟在他头上飞过,“嘭”的一声落在不远处。
这大鸟落在地上,神态从容。它长着一身纯黑的羽毛,只有头顶竖立着一撮金羽,好似小小的王冠,铁灰色的长啄如同两柄合在一起的利刃,金黄的眼珠充满了高傲睥睨、沉思与信心。
陆景秀端详半响心中惊讶,认出这不是什么鹰,好像是只有在书上才看见过的金顶大鹏鸟。看着这只大鹏鸟,让他有种熟悉的感觉,想了想才明白是与银灰獒王有一点相似的气质,是了,那是厮杀了无数同类才有的气质!
大鹏鸟看了一眼两个军卒藏身的地方,又似乎扫了一眼陆景秀藏身的地方。不知是不是陆景秀的错觉,他竟在大鹏鸟的眼里看出了人类才会有的神情,好似不屑好似嘲笑。
大鹏鸟缓缓向那拼命挣扎的伤鸡走去,步姿优雅,双爪行走间高起低落悄无声息。陆景秀心神提起,他不想让这么一只神俊拔萃、傲气非凡的大鹏鸟被这两个龌龊军卒抓去当做晋升的物品。
大鹏鸟走到两颗小树旁却突然停下脚步,陆景秀见此也悄悄放松手里攥着的一块想用来惊走大鹏鸟的石头。那流血不断的鸡见大鹏鸟靠近,不敢在挣扎只在那里瑟瑟发抖,大鹏鸟盯着它,一动不动。就这样过了近一刻钟,两个军卒神情焦急满头是汗望向大鹏鸟,眼神竟有些乞求的意味,似乎在对着大鹏鸟说:“你再往前走两步啊,求求你啦!”
大鹏鸟突然动了,一拧头,望向别处。片刻后陆景秀听见了“莎莎”的声音,顺着声音一看,竟是一条碗口粗细三角头的蟒蛇,想是被伤鸡血腥味引诱过来的。蟒蛇发现了大鹏鸟,加速向大鹏鸟扑去,大鹏鸟还是一动不动似乎吓傻了一般。待到蟒蛇近前一扑之时大鹏鸟突然不退反进向前一窜,一啄便啄瞎蟒蛇一只眼睛,大蟒蛇发起狂来,对着大鹏鸟一通乱咬,大鹏鸟却是灵活躲闪毫发无伤。躲了几下找准机会又是一啄,把大蟒蛇另一只眼睛竟也啄瞎。
大蟒蛇失了双眼胡乱翻腾四处撕咬,大鹏鸟在一旁静静观看,似乎等待机会一击毙命。待蟒蛇翻滚到它身边时,它骤然又是一啄,一下啄在蟒蛇的七寸上不再撒口,蟒蛇吃痛嘶嘶作响,胡乱翻滚时尾巴竟勾住了那两军卒所立的一颗小树,隐藏在树后的网也被勾了回来。这时蟒蛇抽身想缠住大鹏鸟,大鹏鸟为躲蟒蛇却被大网兜个正着,也松开了蟒蛇的七寸。
陆景秀与军卒三人被这场鹏蟒搏斗惊的心旌摇拽,都在呆看,其中一军卒突然反应过来大吼:“收网!”没等说完便用力拉扯已经被蟒蛇弄的露出地面的绳子,三抻两扯就把大鹏鸟封在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