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晴天的生辰如期来临，容旬也终于伤愈获准出宫，兄妹两大半年不见，自然是聊了好半天。

容旬只字不提陇州，只把路上有趣的见闻一一说来，长乐自小到大从未离开过京都，听着容旬的见闻神往不已。

容旬一边说着，一边抱着小侄女，听着对方刚学会说话，奶声奶气的喊着“阿舅”，内心喜悦几乎无法表达。

“等晴天身体壮一些，我也带你们到处去转转。”

长乐听了连连点头：“好啊！说起来，我都没去过京都以外的地方，太亏了太亏了。”

容旬看她的样子，恨不得晴天第二天就长大成人，不由得笑了笑，摇头取笑她。

用过午饭，两人抱着小寿星晴天出去转了转，晴天嘴馋，看到好吃的就抱着容旬的脖子喊阿舅，直喊得容旬毫无抵抗之力，又仗着有人过生日，容旬来者不拒，陪着东尝西尝把自己都喂撑了。

长乐看不过去，在一旁着急：“不要再喂了，起云哥哥，你抱的是侄女，不是小猪。”

容旬一笑：“没见过这么形容自己女儿的。”

“……”

和乐的一天转眼就过，用过晚饭时，天已经快黑了，容旬难得自由了一天，不舍得回去，慢悠悠溜达着回了宫，想着今天吃太多，又一路吹回来，不如在宫里走走，转悠一会儿再回天乾殿。

长期以来，容旬的活动范围都在龙修指定的几座宫里，随意进出也有特制的令牌，守卫们只当他是哪个皇亲贵胄，不敢过问。

至于入了内廷，那就是另一个世界了。有时候他真佩服龙修，这么几年了，容贵妃的秘密仍然牢牢把在内禁范围内，从未泄露。

容旬一边回味着白天与晴天相处的过程，一边随意走着，心情十分好。

就在这时，他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小径上，有一个小孩从月影婆娑的树丛里跑了出来。

还未看仔细，一个嬷嬷紧跟着冲了出来，将孩子一把抱起，看也不敢看他，落荒而逃。

容旬立在那里，一时回不过神来。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他已经清楚地看到了。

那是一个和晴天差不多大的男孩，跌跌撞撞，走路还不利索。

他看了看周围，自己已经走出了正殿的范围，甚至路过了汀露殿，几乎走到了淑王妃收养他之前，自己居住的荒偏殿落。

但是这里，仍然是后宫的范围。

他心里堵着，掉转头，一步也不停留，风突然冷了起来，不知为何，他只想忘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到了寝宫，安公公迎上来与他说话，容旬勉强应了，直接去了浴池。等到水气弥漫，那个孩子却越来越清晰起来。

“如果是我的小孩，容旬会喜欢吗？”他突然想到晴天出生那天，龙修按着他在浴池说的话。

如果是我的小孩……

温暖的水里，容旬只觉得手脚发冷，当时自己说了什么？“你总有一天会要有自己的孩子。”

是啊，小孩什么的，关自己何事，自己又能说什么？既然是君王，绵延子嗣是他应尽的责任。

容旬带着些茫然想着，又反应过来只怕龙修问的当时，这个孩子已经或马上就要出生了。

一时间又觉得难掩怒火，胡乱洗完就去睡了。

那晚，龙修很晚才回来，容旬躺在床上，听到他的动静就醒了，只是他什么都没说，躲闪着往床的里侧靠，又被龙修抓着抱了回去。

龙修也知道容旬醒着，但不知是觉得太晚，还是别的原因，他一个字也没有说。

容旬再醒来的时候，看到他已经上朝去了，安公公低眉敛目的守在旁边。

天大的事情，安公公都是会陪着去上朝的，容旬见到他，心里就一沉，他已经知道对方为什么等在这里，只是，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心里嘴里，他心里知道，却愣是一句话都没有问出口。

安公公一看到他醒来就急忙走上前来，二话不说跪到了床前，容旬不敢受，起来要去扶他。

“殿下，老奴…老奴有一件事情，要禀报殿下。”

自回宫以后，自己到哪都会有暗卫跟着，自己昨天见到了什么，只怕龙修已经知道了，想到这里，他心里更不高兴。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自己不说，却要劳烦别人来赔礼道歉，这算什么？

侍女上前服侍他穿衣，他想开口，只觉得自己声音干涩，半晌说道：“你下去吧，他要做什么是他的事，不关我的事。”

安公公一见他的态度，叹了口气，坚持说道：“殿下，国不可无承继者，因此在您醒来之前，老奴寻了两个符合条件的女子，与她们商议好，最终……为陛下诞下龙子。”

“两个。”也就是说，有两个孩子？

“……是。”

在他醒来之前，也就是说，那两个孩子比晴天还要大一点，容旬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已经告诉我了，我已经知道了，你下去吧。”

说完，他朝门外走去，也不知道为什么，愤怒说不上，悲哀也说不上，只是想出去，离这里越远越好。

“殿下！”安公公见他脸色发白，慌忙在后追了一句：“陛下只是为国祚计，这两年是奴才在照顾皇子们，他们的母亲也并不在宫里……”

“所以……”容旬脚步一顿，无名之火终于燃了起来，童年的记忆呼啸而至，他心里发疼，几乎怒火中烧。他看着安公公，一字一句的问道：“所以你是说，去母留子还不算，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曾管过，是吗！？”

安公公一愣，容旬已冲出门去，眼看从不发脾气的人这样怒起来，安公公一跺脚，急忙忙往议政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