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你跟我说你爱他,你说邺国太穷太冷了,你要留在这儿过好日子。”
李东渐残忍地说着,一寸寸地撕扯着宛妃的心。
“他高兴地找到我,说如果我愿意留下来,他愿意……让我做邬国的太子。”
李东渐看着毓秀,眼中没有感激,只有怜悯。
他承认他不懂这种爱,事实上,身为男人,他甚至对毓秀为了一个女人可以放弃一切的行为而感到不耻。
他不明白面前的这个女人为何有如此大的魅力,让父皇至死都对她念念不忘,她明明如此愚蠢,自以为是。
“你说可笑不可笑?嗯?”
李东渐咧嘴笑。
毓秀无奈朝宛妃点点头,那神情里分明有自责,想来他这些年心里也不好过。
宛妃在他点头的那刻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她颤巍巍地站起,蹑着步子,一步一步朝床榻边走去,待要走近时,她弯腰,朝毓秀伸出了手。
她好像一瞬间老了,她的眼皮拉拢下来,周身充斥着颓废沧桑感。
她坐在床榻边,毓秀抬手有些吃力,她便主动握住毓秀冰冷的手。
毓秀想要从她的神情里找寻一丝一毫爱的痕迹,然而他看到的只有愧疚,深深的愧疚。他虽早已料到是这样的结局,却还是忍不住自嘲。
他用一生证明了一个道理——有些人你无论怎么付出,只能得到她的愧疚,她没办法爱你。
宛妃看着李东渐,痴痴道:“那后来呢?”
李东渐耸肩道:“我拒绝了,那时我觉得面前的他如此愚蠢,妇人之仁,邬国在他手中,覆灭是早晚的事。”
毓秀双目空洞,他觉得李东渐说得对,他这一生极其失败,他不是个好帝王,也不是个好夫君。
他生来就是太子,轻轻松松登上了皇位,对这个位置并无执念。事实上,相较于帝王权谋,他更喜欢琴棋书画、风花雪月。
他不想做皇帝,却无可奈何地做了这个皇帝,他整日提心吊胆,生怕丢了祖宗颜面,他不求开拓疆土,只想做个邬国江山的看守者。
他渐老,病魔缠身,笃信佛教,慢慢便觉得,皇位更迭,江山不改,谁做皇帝不是做。他平生所愿不过是不让百姓流离失所,与宛妃相伴到老。
所以,宛妃这么做,倒竟也是成全了他。
黄英看着毓秀,猜想他年轻时大概是个弱质秀丽的少年郎。她心中生出几分感慨,宛妃如此强势,又怎么可能喜欢的上毓秀?
如果没有太祖潮平,他们或许还有可能,然而从邺国史书上的记载来看,太祖实在是太英明神武,他原先只是西边小游牧民族的首领,却凭一己之力,开辟了一个王朝。
他唯一的污点就是宓城之战战败,宛妃被夺。但是史书上并没有这段记载,大约他也觉得这段不够光鲜,便固执地将其删去。
潮平光芒太亮,相较之下,毓秀心里的光就太弱了。
而崇拜感在爱里太重要了,李东渐说的没错,当初的宛妃甚至可能看不起这个毫无野心、唯唯诺诺的帝王。
她从未被毓秀的个人魅力征服,所以无论毓秀对她如何好,只能增长她的愧疚自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