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于婚姻承诺,他却有些困惑,不知道该不该冒这个“险”……
昨晚带梅若来这的时候,就预计要在这过夜。当时,他也知道不妥,可一来还拿梅若当小丫头,二来……他似乎已经被她以前那些“长大了给他当媳妇”的誓言潜移默化了,觉得她迟早是他的人,所以也就少了几分禁忌。
是,他是有了跟她试试的想法。她从小就依恋他,而他喜欢她在身边的那种感觉。不过,他想着等她大些再挑明。至于她长大之前的这段时间,就当是缓冲期,让他有心理准备,也让事情有回转余地。
他没想到,郝父会利用这次机会,做出这么下三滥的事来……
幸亏,误喝催情药的人是梅若,而不是他,否则,他很可能真把她吃干抹净了。那样的结局,对他并没有损失,但他就是不想让郝父得逞!他讨厌这种行径!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父亲,把自己的女儿送到饿狼嘴里?
幸亏,他这只饿狼有着超强的自控力。
梅若等了一会,在她准备再说什么的时候,赵笃终于开口了,“为什么不配合你爸的计划?难道说,你不想跟我……定亲?”
郝父所谋的结果,就是让两人尽早订婚吧。
他也看出,梅若并不想当她父亲的棋子或同谋。这一点,是他不想追究下药事件的主要原因,也是他心里已有的那个决定的直接推力。
“我……”
梅若很不习惯他的这种语气,总感觉有疏离、轻视的意味,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可这能怪谁呢?谁叫她的好父亲做出叫人鄙视的事?
尽可能忽略心里的酸涩,她咬了咬唇说:“赵哥哥,我是……喜欢你,也一直想着……将来能做你的……新娘,但我从未想过用这种方式逼你……娶我。甚至,我还想过,等我满十八岁就……就做你的女人,但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我绝不会拿这个逼你对我负责。”
一段话,说的既梗梗续续,又像是酝酿了很久,说到最后,有泪水顺着眼角滑下来。她忙抹了一把,低垂着脑袋。
嘎的一声,车子在山道里侧停了下来,梅若完全没防范,身体一倾,垂着的脑袋直接撞在副驾座的靠背上。
好在,车速不快,座椅靠背又软,系了安全带的她只是受了点惊吓。可接下来,赵笃的行为让她很是惊措:他突然下了车,拉开后排的车门坐了进来。
“赵哥哥……”
半米外的那双眸子闪着异样的光亮,从未有过的、或者说从未像此刻这般灼热。梅若觉得自己像要化掉的巧克力,整个人有点软乎乎的,唯有眼睛睁的老大。
“如果,我想对你负责呢?”赵笃突然问。
“啊?……”梅若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然后眨眨眼说,“可是,我们又没做什么。”
不需要他负责呀!
赵笃也眨了一下眼,“我把你看光光了。”
轰的一下,梅若几乎能感觉到血液冲顶的澎湃势头,也幸亏她还年轻,没有脑溢血、脑血栓之类的隐患,不然恐怕有中风危险了。
赵笃还嫌不够,又说:“不光这次,十年前就看光了。”
“看光光又怎样呢?”
“那我就得嫁给你。”
“那就嫁给我好了。”
“……”
那时,家里没别人,小丫头被河水折腾的只剩说话的劲了,所以最终还是赵笃给她脱的衣服。
羞窘之后,梅若恢复了几分神智,她看着眉宇间、唇角带着戏谑的人,忍不住问:“赵哥哥,你不生气了?”
“你又没错,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赵笃有些许愧意,他先前的确将对郝父的鄙夷延伸到她头上了,甚至还怀疑他们父女合谋。
“赵哥哥!”
梅若大喜地抓着他的袖子,方才的难堪和羞窘统统抛在了一边。从宾馆出来时,她还难过的想,她的赵哥哥再不会对她好了。
相比之下,赵笃淡定的很,除了眼神较平时明亮,“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什么问题?”
话一出口,梅若想起他刚才说的想对她负责的话,脸再次烧了起来,心跳也不受控制的乱了。
“如果我想负责,你愿意……将来给我当媳妇吗?我们先订婚,等你到了法定年纪再考虑结婚的事。”
赵笃一口说道,声音听似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跳在加快。
那句“给我当媳妇”,还是借用了她小时候的话。自那次落水获救,她就有了“宏愿”:长大了给他当媳妇。
管老婆叫“媳妇”,其实是北方的说法。梅若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受了季父的影响。季父是北方人,以前曾逗小梅若说:“长大了给我家文轩当媳妇。”
第一次听到这说法时,梅若还嘟着嘴说:“我才不要呢!文轩跟我一样大,等他的儿子长大,我都老了!”
……
梅若觉得自己的脑子大概坏了,这个时候居然在想“给他当媳妇”这说法的来历。再然后,她觉得自己连思考能力都没了,过快的心跳,让她觉得胸口窒闷的透不过气,眼前有些发黑。
她忙深呼吸了几下,让脑子完全放空,不去想他那句几近表白的问话。
这是她很小就认识到的,她不能大喜大悲,否则心脏受不了。就像当年父亲打她耳光那次,她飞出去撞在墙上,当场休克。
庆幸的是,祝允明的母亲学过特护,及时给她做了急救,才捡回一条命。后来校医务人员说了,休克的原因不是她额头的外伤,而且惊吓过度。
医生还说,她窦性心律不齐,可能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具体的得去大医院做进一步检查。郝父当然不愿费那个钱和精力,唯一因祸得福的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打过她。
也是从那时起,梅若会有意识地控制自己的情绪,高兴的时候存几分冷静,令人难过的事不去多想。
父母不爱她,她更得自己爱自己。
还好,这些年倒没什么大碍,正常的活动、体育运动都不影响,就是偶尔有点胸闷,注意调节情绪就好了。
也许是那位医生不满父亲打她的行径,故意夸大其词吧。梅若总这么安慰自己。
“怎么不说话?”
见她除了呼吸急促,半响没任何其他反应,赵笃忍不住催问。
梅若终于调整过来,按着心口问:“赵……赵哥哥,你是认真的吗?”
“是。”简单,干脆,典型的赵氏腔调,至于说话人的内心是如何的天人交战,不是外人能知道的。
梅若深吸了口气,用力点头:“我愿意。”
虽有几分羞赧,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喜欢,他愿意,还有什么可矜持的?她唯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别太激动。
赵笃最欣赏的,就是她身上那种几近矛盾的特质,怯弱又刚强,羞赧又果断,很好的融合在一起。
此时,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微微颤动的睫毛,还有被她的上齿咬着的红唇,他不由地倾身过去。
“赵哥哥?”
梅若的目光一直定在那张离她越来越近的俊脸上,到最后几乎有点斗鸡眼。她眨了眨,心砰砰的跳:他要吻她吗?一定是的,电视里不都是这样吗,表白之后就是……接吻。
虽然没什么心理准备,可她不想躲开,一点也不想。再说了,她好像动不了,似乎所有的气力都被抽掉了。
啪的一声,心底绷着的弦断了,哦不……是安全带被解开了。少了安全带束缚的她听见赵笃轻笑出声:“成斗鸡眼了。”
梅若眨眨眼,长吐了口气,然后微微撅起了嘴。敢情他不是想吻她,而是故意打趣她呢!
只是,下一秒,眼前180度旋转,身体陡然一轻,待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他腿上了。
“赵,呜……”
短暂的呆滞过后,梅若觉得自己不能像木偶一样,于是张着嘴回应,结果把赵笃“吓”的退了回去,还闷哼了一声。
“……赵哥哥,怎么了?”
“……”
对上小丫头无辜的眼神,赵笃能指控她的牙磕痛他的嘴唇吗?显然不能。
暧昧总是稍纵即逝,这么一磕,气氛变了味,自然没再继续。再者,赵笃握住那只抚在他唇边的小手时,才知道她的手冰凉,继而发现:她光着的脚跟冰块似的。
“怎么不穿鞋?”
“都湿了……”
他给她找来的干净衣物里不包括鞋袜,车里暖和,光着脚比穿着湿冷的鞋袜舒服多了。
想到她刚才站在寒风里等他的情形,赵笃心疼不已,也怪自己大意,忘了给她弄双干净的鞋袜。
车子再次发动时,梅若整个人都是飘着的。她光
裸的双脚被赵笃的外套包着,而在这之前,他用手给她搓了半天,说是防止长冻疮……
她倒不怕长冻疮从小到大,父母不怎么管她是否饱暖,而市地处江南山区,冬天湿冷,她几乎每年都生冻疮。今年算好了,自从住校,她能自主支配生活费,衣服鞋帽也都自己买,再加上今年的冬天来的晚,冻疮暂时还没复发她感动的是他的贴心。
“赵哥哥,你刚才说的……我们真要订婚吗?”
终于将飘着的心拽回来,梅若问道。
“当然。你不想吗?”
“不是,我……我是觉得,我们没必要因为这次的事订婚,等我上了大学也不迟。”
她知道他心里有她就够了。再者,如果她能考上名牌大学,就能更配他,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
赵笃:“你不怕别人说闲话吗?今天这么一闹,我俩在宾馆开房的事恐怕会传的很难听。”
梅若正了正神:“我不怕。这是我们的事,别人怎么说我不在乎。”
只要不违法、不违道德,她才不管外人怎么议论,她的人生她自己支配、自己负责。最讨厌那种吃饱了没事干、到处嚼舌的大人了。
赵笃瞥了后视镜一眼,对自己的决定越发有信心了。他的小丫头远非外表看到的没性格。
“既然不在乎别人的看法,现在订婚和将来订婚没区别。早点定了,大家都踏实了,岂不更好?”
“赵哥哥……”梅若看着前面的背影,心里满满的,然后决心似铁地点头,“好,都听你的!”
视线在后视镜里交汇,两人嘴角都露出笑意来,淡淡的,却包含了许多东西,羞赧,忐忑,还有形容不出的安心和幸福。
回到随园小区时,天已经黑了。赵笃直接将车开到郝家楼下,然后将梅若抱上楼。
“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都交给我。”
“嗯。”
梅若的确得好好睡一觉。这大半天,又被下药,又是冲凉,心情更是在云端和深渊之间来回兜了几圈,此刻全身乏力不说,脑袋昏沉沉的难受。
不过,脑袋虽沉,心却是飘着的,她将这一路的点点滴滴温习了一遍才睡去。
这一切好像是做梦,童话般的美梦。唯一遗憾的是,车上的那个吻,她和赵笃的真正意义的初吻,似乎有点失败……
梅若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晚上,整整二十四小时还多。期间郝母想叫醒她,才发现她在发烧。
也不知是记念女儿前两天送自己去医院的孝心、还是忌惮她即将成为赵家的准儿媳,郝母不仅请医生上门给她打了点滴,还一直在床边照顾。
就在梅若睡的昏天暗地的时候,赵、季两家先后上演了激烈的争执。
先说赵家,得知宾馆发生的事,于静秋不同意儿子的决定。
“……又不是你下的药,再说了,你也没有把她怎么样。你一直拿她当妹妹看待,她还没成年,那种情况下给她脱
衣服也情有可原,凭什么必须负责?”
赵牧早和儿子、郝鑫达成了一致,因此劝道:“毕竟是赵笃把人家带去那的,如果没人知道也就算了,现在事情闹开了,他有责任。他年纪不小了,梅若那丫头还不错,早点把亲事定了也好安心工作。”
赵牧是严肃的人,除了对自己的妻子、女儿有几分柔情,其他人都不入眼。他对梅若谈不上喜欢,不过,平心而论,觉的她还不错。
于静秋一听火大,积攒的怨气通通发泄了出来,“你们男人怎么个个都看重那丫头?除了模样好看点、成绩拔尖点,她哪比敏敏好?”
赵牧:“这说的是赵笃和梅若的事,怎么扯上敏敏了?我又没说她比敏敏强。你也说了,她模样不错,成绩好说明不笨,性子也稳重,跟咱儿子也算般配。”
“般配?就她的家世……”
素知丈夫最讨厌门第观念那套,于静秋话锋一转,“反正我不看好她。就她那面相、那单薄身板,别说将来不好生养,看着就不像有福寿的人……”
“妈!”一直没怎么吭声地赵笃开口了,“我决定和她订婚,就一个理由:我喜欢她。”
“……喜欢她和娶她是两码事。儿子,姚芊芊和那个郑什么……就是你们郑副部长的女儿,前天还给你打过电话的,她们都喜欢你……”
“静秋!”不等她说完,赵牧皱着眉打断了,“赵笃,你先回屋,我跟你妈谈谈。”
赵笃自然没异议,他知道父亲能说服母亲,虽然家里的事基本都是母亲做主,但大事上还是父亲更明白。
不过,临出门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说,“妈,我希望我未来的婚姻里只有纯粹的感情,就像你和爸那样。”
于静秋愣在那,目送儿子的身影离去。
她想起当年的事来,赵牧是大有前途的年轻君官,却拒绝了老负责人的侄女,娶了她这个刚参加工作的、没任何背景的小护士……
赵牧揽过妻子,一起在靠窗的沙发里坐下,“儿子说的没错,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不能掺杂别的东西。我们不也是白手起家吗,重要的是感情。既然他和梅若彼此喜欢,随他们去吧。”
于静秋望着自己的丈夫,心头暖暖的,可还是有点不甘:“可是,梅若才高三,紧赶慢赶也得大学毕业才结婚吧,到时我们的儿子都过三十了!……我也不反对他们谈恋爱,只是,能不能先别订婚?”
“儿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要是不愿找,就算三十也还是单身。现在大学生也能结婚生子,只要他们愿意。还有……”
说到这,赵牧神情有几分严峻,“既然他对姚家和郑部长的千金没兴趣,早点订婚更好。静秋,相信我,有政治目的的联姻未必是好事,市不比市,各种派系争斗复杂的多……你不也常说,只要两个孩子平平安安的,将来小家和和美美的就行了吗?至于事业,顺其自然吧,如果有能耐,不靠姻亲关系也能上去如果没那本事,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本分最好。”
于静秋一想也有道理,随即疑惑地瞅着丈夫:“你什么时候转变观念了?”
要知道,他一向以“不想当将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要求自己的儿子。
赵牧眼底闪过一抹忧虑,笑了笑说:“可能真的老了,觉得还是一家人安安稳稳的更好。”
如此悲观的丈夫让于静秋更加疑惑,因此担忧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上头有什么新动向?”
“没有,不用担心。”
夫妻俩正说着,贵嫂来敲门:“夫人,季夫人来了,说有重要事情跟您商量。”
于静秋看了看表,纳闷地想:都晚上十点了,什么事非得今天说?
“让她在客厅等一会,我马上来。”
已经晚上11点,赵敏仍兴奋地睡不着。在床上翻过来转过去,最后抱着枕头坐在床头傻乐。
一小时前,正要睡觉的她听说郭阿姨来了,她惦记着季文轩的重感冒,想下楼问问情况,结果无意中听见母亲正跟郭阿姨商量订亲的事,她和季文轩的亲事。
哥哥和梅若的事,她已经知道,得知哥哥打算和梅若订婚的时候,她心情很矛盾,有羡慕、甚至是嫉妒,又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羡慕的是,梅若能有幸嫁给哥哥那样完美的男人,松了口气的是,从今往后,不必担心文轩心里有比她更重的人。
咚咚咚的敲门声之后,门外响起赵笃简短的声音:“敏敏。”
“哥?进来!……你怎么知道我还没睡?”
赵敏诧异地看着门口的人。
“哥”
赵敏拖长了声音,有点儿不好意思。
赵笃看着小妹含羞的样子,心里叹息:看来,她是认定文轩那小子了,巴不得早点定亲。可问题是,人家的心根本不在她身上!
郭阿姨倒是心心念念地想跟赵家结亲对此,赵笃一直有些疑惑,总感觉对方对敏敏的疼爱有点过了。是想巴结赵家?显然不是。依他的判断,郭阿姨不像那种人。
再说了,郭氏一族的生意遍布市,分公司都开到市去了。出了部队,季家的名头可比赵家响亮多了。
或许,人和人之间就是有投缘与不投缘之分吧,就像,郭阿姨、郭姨奶喜欢敏敏,而季家的老少爷们、包括季文轩自己都更中意梅若。
想到这,赵笃眉头微蹙地问:“你真打算和季文轩订婚?”
这回,赵敏倒顾不得害羞了,而是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在她看来,哥哥和梅若订婚,她和文轩订婚,最圆满不过。怎么听哥哥的语气,似乎不希望她和文轩订婚?
“哥,你不喜欢文轩吗?”
“那倒不是。”
赵笃摇头。他倒是蛮欣赏那小子的,一般的小青年都怕他,赵敏班里的那些男生就是,要么对他避之不及,要么在他面前点头哈腰地装孙子,就季文轩不卑不亢。
“那为什么?”
赵敏急切地追问。她打小崇拜自己的哥哥,自然很在意他的意见。
赵笃斟酌了一下措词,“我是觉得,你俩还小,高中都还没毕业,现在谈婚论嫁有点早了。”
“梅若不也才高三吗?她比我和文轩还小一天呢。”
“那不一样,她是和我订婚。”
有他掌舵,他们的感情之帆、婚姻旅程应该能顺风顺水吧他后来才知道,感情这东西远比他想的复杂,婚姻更是。
赵敏嘟起了嘴:“说来说去,你就是小瞧人!我们又不是小孩了,知道怎么处理彼此的关系。”
反正,还跟从前一样呗,一起上学、一起回家,一起学习、一起玩乐,只不过,心里多了层坚实保障。
赵笃微微叹了口气,“敏敏,你觉得,你对文轩的感情,和他对你的,哪个更深?”
赵敏的脸微僵,没说话。赵笃又说:“我觉得,女孩子找一个爱自己的人、比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更幸福。”
赵敏沉默了一会,反问道:“那你和梅若呢?别告诉我你喜欢她多过她喜欢你!”
赵笃难得有答不上来的时候。他和梅若,是她喜欢他更多吧?她十年前就开始念叨长大了给他当媳妇了,而他,至今心里头还有另一个女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