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季文轩对她是不差,可对赵敏更好,他对她并非总有耐性,偶尔还会冲她,却从不会给赵敏脸色,所以,她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一只手伸了过来,打断了梅若的走神,也让她再次窘了起来。想到刚才被“捉奸在床”的一幕,她没脸看赵笃。
“赵哥哥,我……”
“别动。”赵笃轻轻托高她的下巴,拿纸在她唇上擦了擦,“疼吗?”
瞥见纸上的殷红,梅若才知道嘴唇被季文轩咬破了,因此更难堪了,“我、我自己来……”
赵笃也没勉强,将纸巾给了她,然后什么都没发生似地在她旁边坐下,说:“什么时候醒的?”
“没多久……”
也就接了个电话,接待了一个不速的来访者,然后被表白了两次。
“先去洗洗,然后吃点东西吧。”
“嗯。”
这个时候,梅若急需一点时间和空间,好让自己平静下来,因此如获大赦地站了起来。
她身子还虚着,起猛了眼前顿时一黑,幸亏赵笃及时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栽倒。
“慢点!烧还没退吗?”
他揽着她在床边坐下,手背探向她的额头。
梅若看着一脸关切的他,心神渐渐安定下来。她抓着他的手腕,说:“不烧了,就是有点没力气。”
“那你坐着,我去给你弄吃的。”
“还是我自己去吧,我得先洗脸刷牙。赵哥哥,你在这等我一会。”
二十分钟之后,洗漱完、又吃了东西、吃了药的梅若回到自己的卧室。
这期间,她恢复了几分精气神,也平静了思绪,因此进屋就喊:“赵哥哥。”
赵笃正拿着她送给季文轩的那幅画若有所思,听她出声才回转神来,“吃完了?”
“嗯。”梅若点头,瞥见他手里的画,脸色一僵,“这个……扔了吧。”
画被弄皱了,季文轩将她压在床上时弄皱的。他走时没拿,也不知是忘了还是不要了。
“先留着吧。”
赵笃将画搁在一旁的书桌上,然后拉她坐下。
见他怔怔的望着自己,欲言又止,梅若又忐忑起来,“赵哥哥,怎么了?”
赵笃终于问道:“你一直不知道文轩的心思?”
“我……”
说不知道,有点矫情,说知道明显与事实不符,梅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忙不迭地摇了摇头。
赵笃定定地看着她,深吸了口气:“梅若,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你还小,我们可以…先不订婚。”
莫名地,心弦绷紧了。
明白了他的意思,梅若的脸刷地白了,舌头有些转不过来地说:“我、我没有……我没有改变主意!……”略一顿,“赵哥哥,你是不是……后悔了?”
赵笃唇线一松,摇头轻笑:“不是,你还太小,我是怕你将来后悔。”
梅若不由地抓着他的胳膊,认真地说:“不,我不会!”
季文轩的表白的确让她很震惊。她和他一起长大,要说没感情是骗人的,所以,她不忍伤害到他。不过,刚才磨磨蹭蹭的洗漱、吃面的时候,她已经想的很清楚,她对季文轩只是朋友之情。
赵笃看着她赴战场似的表情,忍不住揉揉她的头,轻笑着说:“傻瓜,这种事要顺其自然。慢慢来吧。”
“哦……”
梅若羞赧地低下头去,感官还在回味刚才的感觉,心里纳闷地想:接吻要用舌头?好不习惯啊……
赵笃又待了一会,叮嘱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一会震撼、心慌,一会又激动、甜蜜,梅若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一个多小时,不,应该是这两天,实在发生太多事了,心情的起伏太考验心脏的承受力了。
想了很久,梅若觉得应该跟祝允明和季文轩说清楚。不管怎样,她不希望伤害到他们。
将手机拿在手里,一开机,立刻跳出两条短信。她点开其中一条,是祝允明的未接来电的提示短信,再点开另一条,顿时怔住。
这条不是提示短信,而是祝允明编写的短信,大意是,赵笃早有喜欢的人,只不过他喜欢的人出国了,嫁人了,并且都有孩子了。
梅若坐在床头发了会呆,终于鼓起勇气,给祝允明打了回去……
与此同时,季文轩跟母亲吵了起来。
见儿子失魂落魄的回来,郭凤英虽心疼,可更多是得偿所愿,“这下死心了吧?我就说了,她眼里根本……轩儿,你也不用难受,女孩子自洁自爱才值得喜欢,就像敏敏那样的。对了,刚才敏敏还打电话问你的病怎么样了,她对你……”
“够了!”
季文轩突然打断道。他其实没多少力气争吵,可是,母亲的话和语气让他彻底爆发了,“如果不是你对她和敏敏的态度这么明显,梅若也不会总远着我!妈,我知道你想和赵家结亲,可我对赵敏根本没那种感情,我不可能跟她订婚的!”
郭凤英脸色大变,“我对她怎么了?我对她还不好吗?……她都要订婚了,难道你还不死心?你昨晚怎么说的?你答应我说……”
“那是因为你诋毁她跟赵笃有那种事!”季文轩声嘶力竭地喊道。
屋里有片刻的死寂,缓了口气的文轩像被抽干了气力,声音低哑却决绝地说,“妈,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就算梅若跟赵笃订婚,我也不能和敏敏订婚,这对我对她都没好处。所以,你别再逼我了!”
他说完,没再看母亲,径自往楼梯口走去。
才走了两步,听见身后砰地重物落地的声音,接着是沈姨奶的惊呼声:“英子!”
季文轩回转身,就见母亲捂着胸口,昏厥地倒在地上……
郭凤英悠悠转醒的时候,季杰正和赶来的家庭医生说话。
“……还好,你急救得当,暂时没什么问题。不过,明天白天还是得去医院做个详细检查。”
“这我知道,我是担心……张医生,你说会不会有什么大碍?自那年手术之后,她已经十几年没犯病了,怎么突然……”
“这不好说。不过,夫人这种情况主要还是看心情调节。只要不过于激动,应该问题不大。”
“……”
季文轩坐在床边,既担心又懊悔。长这么大,他才知道母亲心脏不好,生他的那年还动过手术……
“轩儿……”
醒了的郭凤英第一个唤的是儿子。
“妈!……我……”季文轩又惊又喜,倾身抓住母亲的手,有满腹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季杰也凑了过来:“凤英,你觉的怎么样?”
“我没事,不用担心。”
郭凤英一手一个,分别握住丈夫和儿子的手。她脸色还卡白,嘴角的笑容却透着安抚和坚强。
季文轩与父亲对望了一眼,然后定定地看着母亲,“妈,对不起……以后,我都听你的话,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真的?”
郭凤英眼睛一亮。
季文轩咬了咬牙,用力点头:“嗯!”
第二天就是小年。除了大肆置办年货,家家户户开始了大扫除,到处洋溢着春节的气息。
梅若的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心情却与周围的喜庆有些不搭。听父亲说、她和赵笃的订婚已是板上钉钉的事的时候,她心里也不是没有喜悦,可更多是说不出来的迷惘和惶然。
看着她怔然的样子,郝鑫只以为她高兴过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残忍,“……我已经跟赵家商量过了,年前就订婚。你和赵笃,敏敏和文轩,两对同时办。”
文轩和敏敏?梅若愣了一下,随即有几分宽慰。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样的结局理所当然,也很圆满,毕竟,文轩和敏敏那样般配……
父亲出门之后,梅若才有空消化自己和赵笃即将订婚的确切消息。正一面走神、一面擦窗户,听见母亲出声:“订婚的事……”
郝母似乎很矛盾,开了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停顿了一会才接着说,“早订婚也好,不过,女孩子要懂得自重自爱。你年纪也还小,那种事……别太随便。”
结合前面的“自重自爱”一词,梅若不难明白母亲说的“那种事”指什么,有些难堪地垂下头。
“我是为你好……”郝母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母亲的叹息,让梅若陡然生出不安。母亲似乎有些于心不忍?
对,就是不忍。这让梅若百思不得其解她能嫁入赵家,母亲应该高兴才对,最多是担心,怎么会是一种于心不忍的态度呢?
手机响了,打断了梅若的神思。她拿过手机,见屏幕上赫然是赵笃的名字。
心念急转了几秒,终是按下接听键。
赵哥哥……
身体好些了吗?
没事了。
那就好。现在下楼来,我在楼下等你。多穿点。
……哦。
……
赵笃的相邀、或者说命令,郝母自然不会、也不敢横加阻扰,于是,梅若丢下抹布,洗了手,穿好外套就出门了。
深灰的越野车里放着柔和的轻音乐,似乎与车子、与车的主人有点格格不入。赵笃坐在驾驶座上,目迎着梅若从楼里出来,一直到她上车。
“赵哥哥……”
梅若来到车子跟前,刚要拉后面的车门,赵笃已经推开副驾座旁的车门,“坐前面来。”
“哦……”
尽管有些不情愿,梅若还是顺从地坐进了副驾座上。
从她出现在视线当中时,赵笃就注意到她的异样都没正眼看他一下。不过,他以为她为订婚的确切消息而害羞、不自在,所以也没多想。
“……赵哥哥,我们去哪?”
车子驶出随园小区的时候,梅若忍不住问。
赵笃:“当然是逛街。”
半小时后,梅若看着某人手里的大包小包,心想:这是逛街吗,分明是血拼,而且是君人风格的血拼。
又来到一家专柜前,赵笃一溜看下来,点兵点将似的说:“这件,这件,还有这件。”
专柜的女售货员看着赵笃的派头,当然,主要是他手里已经拎着的大包小包,心花怒放,很是麻利地照着梅若的号找齐了他指的几件衣服。
外套,毛衣,裤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正好全套。这样试衣服,效率才高嘛。
一路逛来,梅若早已认命地当衣服架了她身上已经是全套新了,是之前试好、懒得换下的所以二话不说、抱着衣服进了试衣间。
片刻后,又一身新的她走出试衣间,也不看镜子,直接瞅赵笃。后者将她上下一番打量,说道:“其他还行,衣服大了点。”
女售货员忙说:“库房里有更小号的,我马上去拿。小姑娘真苗条!”比她目测的还苗条。
女售货员去后面的库房拿货了。梅若照照镜子,又低头瞅了瞅,然后对赵笃说:“好像没大多少。我还在长个,要不就这件吧。”
母亲给她买衣服从来都是买大一号的,以免很快被淘汰。
赵笃:“衣服合身才好看。”
“可是,很快就不能穿了。”
“没关系,到时再换新的。”略一顿,赵笃戏谑地说,“你放心,老婆我还是养得起的。”
梅若脸一热,羞赧中带着蜜糖一般的感觉。只是,她很快又想起祝允明说的那些话来……
“怎么了?今天好像兴致不高?”赵笃问道。
“没有啊。”
梅若忙不迭的摇头。那件事,她自觉没有立场问他,所以决定当作不知道。
女售货员很快拿了衣服回来,梅若一试正合适,于是,开单子、刷卡。
遇到出手这么爽快的顾客,女售货员自然是眉开眼笑,同时还不忘推荐别的款型的衣服。梅若百般推拒,可赵笃看中了对方推荐的一件外套,于是又让梅若试。
这回梅若坚决不肯,只拉着某人往外走。已经买了这么多套,不能再买了。
出了专柜,赵笃又说:“去那边看看,再买双鞋。”
“已经有三双了。”
“再买双运动鞋。”
梅若停下脚步,认真看着某人,“真不用了!赵哥哥,你给我买这么多,我家很可能……什么都不会给你买。”
市这一带的习俗是,订婚的时候,男女双方相互给对方买衣服,其中包括订婚那天穿的礼服。所以,梅若理所当然地认为今天的疯狂采购是因为订婚。
赵笃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失笑道:“这是我个人给你买的,与订婚无关。”
“啊?”
“以后,你的衣服都我给你买。”
之所以带她来大采购,是因为那天在宾馆给她脱
衣服时,他发现她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没一件像样的,秋衣秋裤的领口、袖口都磨破了。
“赵哥哥……”
梅若看着面前的人,鼻子有些发酸,心里却释然了。
梅若看着面前的人,鼻子有些发酸,心里却释然了。
就算他心里有另外一个女人,他对她也是足够好的。他大她八岁,总不能奢望在她之前他的感情世界是一片空白吧。
再说了,那个叫安冉的女人已经嫁人,而且都不在国内,有什么好担心的?
见她眼圈红了,赵笃只以为她是因为感动、因为自己的家境。他其实是有疑惑的,郝家虽不能跟赵家、季家比,可在普通老百姓中不算差的,毕竟,郝鑫在部队那么多年,家里也没什么经济负担,就算重男轻女,也不该对女儿这么抠吧?
这样的父母,还是少见!
再往下想,赵笃越发觉得郝父这人不好捉摸。由于自己的母亲和郝父是同乡,他还算了解郝父老家的情况。
别看郝鑫在市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警卫兵,在老家却很有脸面,一来是因为,在当地农村人眼里,能留在部队,能一辈子吃“皇粮”,是很出息的事二来,郝鑫对老家人的确很照顾,有同乡来市打工、做生意,他都会尽力帮忙。
这样一个仗义的大男人,怎么偏偏对自己的女儿不待见呢?
这么想着,赵笃越发心疼面前的人儿。不过,他没说什么,只若无其事地揽过她,尽可能轻松地说:“走吧,去找个地吃午饭,顺便歇会。”
两桩婚事,忙坏了三家人。
当然,相对来说郝家是最闲、也最得益的。当地习俗,订婚的时候,女方只要给准新郎买几套衣服就行,男方却得给女方家一笔不菲的彩礼,还得张罗订婚宴的事。
所以,那些知道郝鑫重男轻女的人都纷纷觉的:他这回算是赚大发了,养了十七年的“赔钱货”终于卖出了好价钱。
赵家是最忙的,一娶一嫁,又要送彩礼,又要收彩礼,虽说不赔不赚,可到底折腾其实还是赚的。明面上,季家给赵家的彩礼钱、跟赵家给郝家的差不多,但暗里的首饰完全不是一个量级。
郭凤英为了赵敏这个如意儿媳,可真是下足了本钱的。
对这两桩亲事,在外人看来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的好姻缘,不过,赵、季、郝三家的人却是有喜有忧。四个年轻人就不说了,只说长辈:最高兴的当属郝父和季母,一个得偿所愿,一个如愿以偿。
郝母原本有点过意不去,不过,看着一贯在她面前目中无人的赵母,她也就没半点心理负担了。
赵母是半喜半忧,喜的是女儿有了好归属,忧的是对未来儿媳的不甚如意。不过,她想着现在只是订婚,将来的事还说不准,也就放心了。
订婚有什么,将来儿子有了更合适的人照样可以退婚,不过损失一笔彩礼钱而已退婚对女方来说很丢人,可对男人无所谓。
当然,这些话她不会当着丈夫、儿子的面说的。
季父和郭老爷子是一样的心情,既惋惜,又担忧,唯独没半分喜庆。只是,事已至此,两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顺着季母的意。
订婚宴定在腊月二十六,两对准新人一起。
由于四位准新人有三位都未成年,又临近春节,在赵父和季父的坚持下,订婚宴的规格还算简单。不过,低调归低调,有郝父和季母在,该邀请的亲朋好友一个没落。
郝鑫的老家在山区农村,距市一百多公里,往年的这个时候,他已经拖家带口的回老家过年了。今年反了过来,得知郝家嫁女,老家的亲戚都赶来庆贺。几十号人,包了辆车,一大早就到了。
郝鑫一改平日的阴沉,热忱地招呼大家。只是,郝家那八十几平米的两居室,哪容得下这么多人,于是,他领着部分人去宾馆歇脚了。
留在郝家的多是妇孺,由郝母张罗着招待。郝母宋春艳和丈夫同乡,老家就在隔壁村,所以亲戚之间都很熟。
家里挤满了人,就连梅若的床上都坐满了这个表姑、那个堂嫂什么的。梅若回老家不多,很多亲戚并不熟,因此一边迫不及待地等着赵笃的电话,一边有些尴尬地陪着说话。
“……暑假就毕业了吧?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那个……还早,还没想那么远……”
“哎呀,怎么远了?毕了业就赶紧结吧,你爸三十好几才生你,早点结婚,也好让他们早点抱外孙。你看你大伯,孙子都上初中了。”
“额……我还没满二十,怎么也得大学毕业才考虑这事。”
“还要上大学啊?女孩子没必要念那么多书,反正都有婆家了。”
“……”
渐渐地,话题聚焦在赵母于静秋身上,梅若完全插不上嘴了。
一位堂姑抱怨:“怎么说她也是咱村出来的,她家那么大的别墅,都没一句请大伙去坐坐的话!”
另一位中年大嫂酸溜溜地说:“人家命好,嫁的好呗。”
“命好?要我说是白眼狼。想当初她上学那会,她家多艰难啊,大伙帮了多少忙啊!尤其是阿鑫,帮她家干地里活,供她上卫校,就连她妈出去的时候注:“出去”是“出葬”的委婉说法,也是咱们阿鑫大老远的从部队请假回来张罗。结果呢,她卫校一毕业就……”
“你们就少说几句吧,都什么年头的事还拿出来说。以人家现在的家世,肯娶梅若过门也算记了当年的情。”
“……”
梅若向来讨厌这种背地里的嚼舌,只是,听着听着,她心里渐生疑窦。
父亲和赵伯母同村,她是知道的,不过,赵母在老家早就没有血缘近的亲戚了,这些年也极少回去,所以她并不知道赵母和父亲的关系听这位堂姑的意思,两人曾经关系匪浅?
她突然想起父亲喝醉时喊的那句“二丫”,忍不住问:“大姑,赵伯母有小名吗?”
“小名?”那位堂姑想了想,“哦,我想起来了,小时候都管她叫二丫。不过,大了之后,她嫌小名难听,都不让人叫,别人叫小名她都不应声……”
听到“二丫”两字时,梅若脑子里轰的一下,后面的话再也听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