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姨母思想已经定型,是解释不通的。瑾娘只能努力安慰她,说一切都有徐二郎,他功夫好,他们带的属下也多,所以肯定不会出事。
她也承诺会隔三差五寄信过来,让姨母知道他们的近况,知道他们尚且平安。
这样一来姨母就可以安心许多。
离开林家回去徐府时,徐二郎特意让人绕道从平阳大街过。
徐翀学艺的镖局就在平阳大街,总镖头是典型的西北人。生的膀大腰圆,面相凶恶,看着很不好接触。但只从他不动声色教导三郎学武一事就可以看出,这人不仅心思细腻,而且心性良善。
他们从镖局门口路过,大老远就听见镖局里的镖师练武时发出的呼和声。
瑾娘看徐二郎对着镖局的方向露出深思的神色,就担心他想耍坏,就推了他一下。徐二郎回神过来,却只道,“别多想,我在考虑,咱们要不要带些镖师进京。”
瑾娘:“……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吧?咱们又没多少产业,不会引来旁人觊觎吧?就是,就是有些人打咱们的财产的主意,这不还有你和墨河,还有三郎么。依照你们的功夫,想把那些劫道的吓走应该不是难事儿吧?”
徐二郎道,“你不了解外边的世事,不知晓在朔州通往京城的道路上,上年出现了一窝山匪。”
“……那咱们不走小路,走官道还不成么?那山匪不会胆子大到,连官道上的过往行人都敢抢劫吧?”
“事实上就是如此。”
瑾娘皱眉,依照她的直觉,这窝山匪肯定不会是简单的山匪那么简单。她就想,难道碰到穿越书籍里提及的经典桥段——某个王爷想要造反,借由山匪的名义,发动叛乱?
她只敢想,却不敢说出来。
徐二郎又道,“不管那山匪有没有背景,谁又是他们背后的靠山,总之,朝廷曾派遣武将攻打过。不料那山匪倒是机灵,听到消息就跑去别处作乱,等到朝廷大军散去,就又卷土重来。”
瑾娘:噗嗤。那山匪不在乎地盘的得失,还知道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真是人才。
这么说着,徐二郎就下了车,还顺道叮嘱瑾娘,“你和小鱼儿在车中玩耍,我去去就来。”
瑾娘:……你当是养了两个女儿么,还让我们俩都在车中玩耍?
心里这么想,瑾娘却没说出来。倒是小鱼儿闻言一本正经的点头,还甜甜的向父亲承诺,“爹爹去吧,我会照顾好娘亲的。”
徐二郎进了镖局,自有人出来接待。
先不说正在太阳下挥洒汗水的徐翀,冷不丁看见二哥过来受到了多大的惊吓,镖局老板知晓徐二郎是来谈生意而不是来砸场子,又是多么惊疑不定。只说瑾娘百无聊赖的坐在马车上,看小鱼儿兴致勃勃的玩着青儿送给她的套娃,结果就听见窗外有人喊了一声,“润之贤弟。”
这声音瑾娘有些耳熟,还有些陌生,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是谁。不过听坐在车辕上驾车的墨河唤了一声“见过郑公子”,瑾娘后知后觉想起,刚才那声音的主人正是郑顺明。
郑顺明上次秋闱落榜,苦读三年后决定再战。他这几日也要出发,所以顺道来石府一趟,一来带石静语回娘家,二来也是和石府诸人,尤其是石老太爷告别一番。
不想从石府出来不久,就看见一架熟悉的马车。那马车是徐家的,那边挂着徐家的族徽,很是好认。
郑顺明高兴之下直接开口,熟料马车中坐的根本不是徐二郎,而是瑾娘和爱女。
瑾娘在马车中致了歉,顺便与石静语问好。石静语逗弄着怀中的儿子,对瑾娘有些爱答不理。
不过在丈夫拐了她一下后,石静语也不得不收敛起自己恶劣的态度,抬首回了句“二夫人好。”
这一抬头,石静语就看见了坐在瑾娘一旁的小鱼儿。
小鱼儿穿着鹅黄的春装,梳着钏发,她柳眉杏眼小嘴巴,五官精致的跟观音坐下的童女似得,白白嫩嫩的别提多可爱。
石静语看得也有些喜欢,可转念一想这是瑾娘的女儿,就不由冷哼一声。
她看了看怀里的儿子,是的,石静语早已经生产,且给郑顺明添了个儿子。这是郑家的长孙,又因为模样不似父亲那般丑陋,反倒和母亲肖似,颇为清秀文雅,很得郑家老少的喜欢。
石静语想想自己生了儿子,瑾娘只是生了个女儿,就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肢。
她心里暗自念叨:嫁了个能干的夫君又有什么用,自己的肚子还不是不争气?不像她,一举得男,而且儿子又机灵又懂事,还生了一副好脑子,小小年纪就已经会背诵几十首诗。
她的儿子啊,长大了可是要做状元的。她以后老了,也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不比瑾娘,已经生了一个丫头片子,若是下一胎还是女儿,想来就是有个好夫婿她也守不住。
瑾娘何尝没看到石静语眼中的鄙夷,不过她和石静语素来相看两厌,也懒得搭理她,更不计较她的态度。只是透过撩起的车窗帘子,简单和郑顺明问了两句话。
郑顺明正说道“听说润之兄过几日也要上京,不知可路过朔州,如是途径朔州,不知可否同行?”徐二郎就从镖局出来了。
镖局的当家一边热情的和徐二郎说道,届时会安排最好的儿郎护送,一边又悄声说,“三郎确实根骨好,浪费了可惜,只是我能力有限,三郎再和我学习也不会有太大进益。徐举人既然不反对弟弟学武,不如等到了京都给三郎寻觅个好师傅,这样才不耽搁了三郎的天赋。”
徐二郎点头应了声,“好,我知道了。”
总镖头心满意足的还想再说些什么,瑾娘和郑顺明已经都看了过来。
那总镖头祖辈都在平阳镇居住,对于郑顺明也是认识的。而瑾娘,他虽不认识,也猜想出怕是徐二郎的女眷,所以也不多看,只是隔着老远对郑顺明抱抱拳头,权当见了个礼,随后就和徐二郎辞别,回了镖局。
既然遇见,就没有不一起坐坐的道理。徐二郎理所当然的邀请郑顺明到距离很近的一家茶楼,一起吃杯茶。
瑾娘领着小鱼儿,石静语抱着儿子,也一起跟了过去。
同一个包厢内,徐二郎和郑顺明在说出发的行程,瑾娘和石静语则没有共同话题,所以谁也没有贸然开口。
倒是小鱼儿,冷不丁看见一个比她还小的宝宝,好奇极了。她也是个性格外向的,特别不怕生,伸出手就想牵着小弟弟玩耍,还扯着软糯糯的小奶音说,“我是小鱼儿,大名叫徐长欣,弟弟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小男孩儿有点认生,就一个劲儿往母亲怀里钻。
她这样石静语就不太高兴了,觉得孩子给自己丢了脸面。可心中也由衷的疼惜儿子,也觉得儿子跟个小姑娘玩耍没意思,尤其这个小姑娘还是瑾娘的闺女,所以她也没哄着孩子说话,也没诱.哄他大胆的和小鱼儿玩耍。
小鱼儿没得到小弟弟的回应也不生气,只是用疑惑的眼神看向瑾娘,好像在说,“怎么回事儿啊娘娘,这个弟弟不会说话么?”
瑾娘直接从荷包里拿出一副五子棋,问小鱼儿,“要玩么?”
小鱼儿点头,“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玩耍,只能将就着玩一会儿了。”
瑾娘好笑的点了她一指头,“鬼精灵。”
两人下起五子棋,那男娃娃这次总算从石静语怀中抬起了头,好奇的看着桌上的小猫小狗和小马。
是的,这副五子棋出自爱女狂魔徐二郎之手。他亲自给女儿雕刻了棋子,棋子刻成各种小动物的形状,特别迷你精巧,让人爱不释手。就这还不够,他还弄来了各色颜料,给棋子上了红蓝粉黄青几个颜色。
五个颜色,足够家里五个孩子一同玩耍了。PS:徐翀自认为是个大人,跟侄儿侄女玩五子棋太幼稚,也太娘气,所以从不过来“团战”。倒是翩翩,依旧是小孩儿心性,和几个侄儿侄女耍做一团,名副其实的一个孩子王。
小鱼儿拿着粉色的棋子移动,瑾娘拿着青色的,那男童看得心痒难耐,几次想伸手。瑾娘见状心里好笑,眸中也染上了笑意,就问道,“琪儿和小鱼儿一道下五子棋好不好?”
这男娃叫郑奇,小名琪儿。因为徐二郎和郑顺明关系要好的原因,他的洗三和满月酒瑾娘都去参加过。
不过到底是和石静语不对付,所以之后也少有往来,这才导致虽然是年岁差不多的孩子,小鱼儿和琪儿却完全不熟悉。
琪儿点头,石静语面上就露出怒其不争的神色来。不过她也知道轻重,也不想当着外人的面教训儿子,所以也没再说什么。
小鱼儿有了小伙伴,便耐心教他下棋,瑾娘放空了心思,这才有闲暇听徐二郎和郑顺明说话。
两人不出所料是在商量出发去朔州的事情,另外,徐二郎还邀请郑顺明继续住在徐家的宅院中。
徐家在朔州有三所宅院,其中两所位置都不错,为防郑顺明和林父年龄差异太大,没什么共同话题,住在一起尴尬,他们倒是可以分开居住。
不过郑家明显也安排好了,郑顺明就笑着开口说,“这次就不劳驾润之贤弟了。自上次科举回来,我就与父亲说了在朔州置产的事情,如今郑家在朔州也买了一所宅院。虽小,位置还不错,我今年秋闱就住在哪里了。”
徐二郎闻言也为好友高兴,就道,“既如此,我就不强求了。”
稍后两人又就今年的监考官和答题技巧等聊了不少,兴致上来,直接聊到天色擦黑还没停止。
最后还是小鱼儿和琪儿同时喊饿,几人才去了隔壁酒楼用饭。
饭后各自回家,这才算是散啦。
半月后出发去京城,大清早瑾娘和徐二郎去给徐父徐母辞行。
徐父昨晚上被“请”回了家,觉得在大庭广众下被儿子下了颜面,就不高兴。再加上也吃多了酒,有些上头,便至今还在院子里睡觉。
两人听了丫鬟的回报,便先去见徐母。
进了鹤延堂,就见徐翀和翩翩已经到了。
徐翀这两年长得很快,已经快到徐二郎肩膀处了。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眉眼处都有些冰冷,加上容貌和徐二郎有五六分相似,若是不知情的人,错眼之下还以为这就是徐二郎本人呢。
而或许是年纪长了两岁,又或许是心知他之前能那么逍遥的在外边练武,全是这个嫂嫂在后边劝说二哥,他对瑾娘心存感激,言行间也就多了几分敬意。
翩翩今天也打扮的很利落,她穿着从京城流行过来的骑装。红色的骑装衬得她一张明媚的小脸愈发红润娇艳,看着就让人心情大好。。
兄妹几个一起向徐母告别,任凭徐母再是冷情的人,此时也不免红了眼。
徐二郎和徐翀还没说什么,翩翩见状就不忍了,跑过去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娘亲和我们一道去京城吧。娘也没去过京城呢,咱们一起去,就当是见世面了好不好?娘不去,我会想娘的。”
徐母面上多了几分惆怅,揉着小女儿的头发说,“娘老了,耐不住奔波劳累,就不去了。翩翩和你哥哥嫂嫂一起去,回头把在京都的见闻写信告诉母亲,这样就当是母亲也去过了。你若是想娘亲了,就让你三哥护送你回来。在外边要听你嫂嫂的话,她是个好的,你不要惹她生气……”
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徐母想到什么说什么,心里也是不平静。
不过任凭徐翩翩怎么撒娇,最后她也没有同意一同上京。
几人从徐母院子里出来后,又去见了徐父。
徐父此时才被王奎叫起,才刚穿上衣服,根本没来得及洗漱。
他头发乱糟糟的,身上还满是酒味,衣衫也穿的不整齐。这模样瑾娘看了伤眼,况且她是为人媳的,更需要避讳,所以就直接垂着脑袋没抬头。
徐父听到儿子们要走,就嫌弃的摆摆手,“走吧走吧,你们走了我头上的紧箍咒可算是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