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俞安面庞满脸水迹,只不知是一路前来的烟雨所致,还是旁的。
宁无心说罢,复又淡淡看着他,神色不耐,仿佛只要他说错一句,抬起脚就会离开,往后他若再出现,迎接他的便只有闭门羹。
黄俞安已没心思去追寻,少女如何知晓黄家有一件守护了数千年的古物,更吃不定少女究竟是真动了心思,还只是借此坐地起价。
心中一时惴惴不安。
最终苦笑着与少女沟通。
除黄家守护古物,其余可以任她挑一件,同时还奉送一件作为他怠慢“恩人”的赔罪礼。
至于少女只一个名额,却能否带走这两件东西离开小镇,已不在他考虑范围。
至此,俨然被触怒的少女神色一缓,打量黄俞安,似在审视他诚意。
待少年被这“如狼似虎”的目光逼退一两步,少女这才笑眯眯道:
“你黄家是什么路数,修的哪一门哪一道,咱们都心知肚明,我也不跟你绕弯弯肠子,你黄家守着的那件宝物,我确实是看上了,只可惜,跟我修炼之道有些冲突,否则其价值,倒是勉强能够得着令牌,看在咱们曾合作过一场的情份上,便让你占个便宜,我退而求次,我只希望你不要糊弄了你自己。”
黄俞安一愣,知道这是少女下的最后通牒。
反复斟酌之后,少年做了个大胆的决定,领着少女前往黄家库房。
搬开覆盖一层尘土的沉重地板,地板下有一地窖。
少年就着油灯沿梯子先行一步,爬了下去。
宁无心勾唇,淡淡然紧随。
当一股寒意侵袭,三丈方圆的地窖全貌出现,上百件古物摆在其中。
与眼前这些古物相比,宁老婆子收藏的那小半个屋子的宝物,就价值而言,不过九牛一毛。
宁无心目光掠过一件件在少年眼中堪称价值连城的古物。
黄俞安心惊肉跳,生怕她挑了三五件,那可怎么办?他该怎么交代?
宁无心目光最终落在墙上一个古朴剑匣上。
黄俞安一愣。
黄家搜罗的古物极多,他不可能每一件都了解根底。
这三尺三长,近一尺宽的木匣子,一直以来就没放在心上。
只在少女凝视此木匣片刻后,黄俞安知道——这木匣定然不简单!
见到此物后宁无心反而淡然了。
八十年前,黄家遭人强买强卖,黄家隐藏至深的老祖宗不敌来人,曾试图增以其它古物为代价熄灭来人夺取的心思。
拿出的几件古物中,便有一古剑匣。
宁无心一眼看中。
可惜,她已不修剑道,更可惜的是,她也没那个闲钱换取这剑匣作为收藏品。
今生既要走剑之一道,这温养飞剑之物,岂能从她指缝里溜走?
“这木匣我要了!”
“好!”
三言两句确认了剑匣的归属后,宁无心转而将心思放在赔礼上。
纵横魔道百载,宁无心并不知道矫情为何物,奔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真理,最终以一节七寸长生木心为九曲巷之行画上句号。
烟雨下,少女抱着半人高的古朴剑匣走出黄家祖宅。
少年还沉浸在得到木牌的欣喜之中。
不知何时,一道比高大少年还要高一头,苍老却健壮之身影出现在少年身后。
黄家老祖宗目露惋惜。
*
烟雨未歇,天边雷光闪烁,雷声震颤,隐有大雨欲来之势。
抱着古剑匣走出黄家祖宅后,宁无心并没有即刻返回宝通巷。
若白日,宁无心还会顾忌三分,不敢明目张胆出现;
然深夜,有着墨蝉的存在,既是傅老头这位小镇主人都直言难以窥视她的存在,旁的老妖怪们,受到大阵影响,更难窥伺!
抖了抖长发上的水迹,宁无心扯了扯嘴角:
“小镇大阵,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安阳二桥。
大雨过后,河水湍急,水位高涨,好几次河水打过来,都似是要漫过桥面。
只一切仿佛都遵循某种“规矩”,河水将漫上前一瞬,就被压下。
任何僭越之举,都必遭压制——这就是小镇的规矩!
片刻,傅家祖宅赫然在前。
破落至极,比之前些日子前来,还要糟糕一些。
有一角经受不住风雨侵袭塌陷了。
致使宅院即便关了大门,然有人有心进入,并不困难。
透过塌陷的一角,一双碧幽幽的眸子,盯上了宁无心。
傅梨正蜷缩靠在长生树下,察觉到黑猫动静,重瞳心眼大开——
夜雨中,一高瘦的独眼少女遥遥从一条逼仄窄巷走来。
待少女身影没入泥墙下,腐朽老木门传开空洞的敲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