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笑了起来,毫不掩饰的大笑;笑完她站起来行到瘫软在地上的杨典工面前:“大人,您知道我今天最开心的是什么吗?不是你的那些赔礼,也不是你跌得那么可人心,也不是你的叩头,而是这句——你知错了。”
看着杨典工的眼睛:“你真得知错了吗?”在杨典工的眼中她看到了仇恨,微微的摇头道:“看来大人你要用很长的时间来自省了。小顺子、小平子,你们送杨大人出去吧;大人,我就不远送了,你路上自己小心,天黑路滑千万别再跌一跤了。”
说完红鸾转身进屋,没有再理会杨典工;今天她把杨典工教训了一番心情大好,躺下不久就睡着了。与红鸾相反的当然是杨典工,她今天最难堪的不是说出“我知错了”的时候,而是在红鸾大笑后所说的那番话,让她重新生出不如死掉的感觉。
刚睡下不久就到了要起床的时辰,红鸾打着哈欠起床:“柳儿,今天要辛苦你,以后几日可能有些苦处,当真是……”她有些不忍:“要不我们换个法子,总不会只有一个法子可想的。”
“法子总是会有的,可是想法子总要时间,且太后还能等得了几日?”柳儿坐在软榻上:“在宫中受些罪吃点苦不算什么,性命在才是要紧的;大人,我们这些人还指着你飞黄腾达,到时候人人都能在宫外买处宅子;那样,就真得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
“像以前那样,是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儿,哪天会死谁能料到?他人如何我不清楚,可是我心里总是没有底的;跟了大人你,虽然左也是险右也是难的,可是我们知道应付过去后会有什么——难得有这么大的干劲儿,你总泄我们的心劲儿可不太好啊。”她刚起来身体懒懒的不想动,斜睨红鸾:“我当大人是一体的,大人这么客气是不是拿我和杏儿等,有所不同?”
红鸾拿起梳子就掷了过去:“杏儿,给我撕了她的嘴,看她还有这么许多的话说。”
柳儿伸手接住了梳子:“时间并不多,这是眼下最好的法子了;留着她,始终是个祸害,箭在弦上啊,大人。”
红鸾看着镜中的自己:“嗯,我知道。自己人就不多说了。”
柳儿伸个懒腰:“就是,说那么多干嘛;杏儿,二丫你们不要这么看我,真想要报答我一二的话,不如——,嘿嘿,晚上给我多捶捶如何?”
杏儿和二丫两个啐了她一口,拉起红鸾来大家一起出去用早饭。
“杨典工的银钱等物都点了出来,现银倒不少,东西也有些极好的,大半也都是上好;就是女子所用的东西多些,用来打赏的话,如小顺子等人却不好打发的。”招娣说着话把清单递给红鸾:“这些足够大人应对一些时日,但终究还是要想个来钱的法子,这个不长久啊。”
红鸾扫一眼清单:“可是这个来钱快啊,来钱的法子再想,眼下解了燃眉之急就好了。”她看看杏儿:“这两天盯紧那十几个宫人。”
杏儿答应着,招娣取出三样玉制的饰物,又取出一叠银票来:“您要的东西,大人。这三样东西是所有东西里最好的。”
红鸾拿出来一看:“那人还真是小心啊,典工大人的东西除了多些,还真找不到其它可疑的东西来;倒也在情理之中,不然太后早就把她揪了出来,现在也轮不到我们发笔小财了。”
用过早饭后,红鸾去给太后请安,柳儿带着个人也出门而去;今天留在院里的依然还是招娣。小招娣叹口气摆手:“翠环姐姐她们都出去了、唉!”
柳儿出门向尚宫局而去,她所为的就是杨典工的事情,不能让宫正大人就这样放过杨典工:现在不处置她,但也要把她收监才对嘛,天天出来乱咬人,没有银子的杨典工红鸾是没有半分兴趣应付的。
她行到一多半时天气便有些热起来,用帕子擦擦汗看看天上的太阳:“这天真是不好,一早一晚能把人冻个半死,中午却又把人热个半死。”最难受的就是那些宫奴了,起早贪黑的做事,这种天气很容易让人生病的。
“是啊,真是让人受不了。”转角处走过司工大人,也在用帕子拭汗:“柳女史这是要去哪里?”
柳儿见礼:“大人有礼了,奴婢这是要去尚宫局。”她当然知道此时在此地遇上李司工,是要多巧就有多巧的事情。
李司工缓步行过来:“尚宫局?是为杨典工的事儿吧,你们那里被砸的不轻吧,典工实在是不像话的。”微一顿:“不过她也得了教训,你们那位正信大人用不用得着赶尽杀绝?大家都是尚勤局的姐妹,凡事留一线总是好的。原本,我们局里可不曾有过这样的人。”
柳儿的眉眼不动:“奴婢也是奉正信大人之命。”她推得干净但也是实情。
李司工轻轻叹息道:“我知道,不过是多嘴两句,此事与你无关啊;宫奴院的事儿还顺手吗?有什么不懂、不清楚的就到尚勤局里来寻我,自贵妃娘娘那里论起来我们也不是外人。”
“宫奴院的事儿没有什么不顺的,也没有什么让奴婢做的,由正信大人在,奴婢也没有什么要忙的。”柳儿的话平静无波。
李司工一愕:“居然又是这个样子?”然后看看柳儿:“真没有想到,连娘娘的面子也不给吗?”
柳儿沉默了一会儿:“太后娘娘的旨意,让正信大人查宫奴院的咒术之事,没有查清楚之前正信大人是要掌理宫奴院的。”太后当然比贵妃尊贵太多太多,红鸾正信大人为什么要给贵妃面子?
李司工看看柳儿:“其实你们正信大人只是入宫短,很多事情做得不太好罢了;就如杨典工这样,夺了她的家财也就成了;唉,你先去吧,免得去得迟了你们正信大人不快对你生出不信任来,倒是我的罪过了。”
随手在袖子里摸出两张银票:“拿着吧,有什么事儿的时候也能买你正信大人个高兴;我也帮不上其它忙。”她看柳儿没有接把银票塞到柳儿手中:“拿着吧,如果有什么为难的地方,晚上来寻我说说,怎么我也是司工有些事情还是能为你做主的。”
说完轻拍两下柳儿的手:“听贵妃娘娘不止一次说你是个精明的,想来错不过了。”说完带着人自柳儿身侧走过。
456章 离间计
李司工走得很有些拖泥带水,走了两步后又回过头来看看柳儿笑了笑,才真得带着人走远;这和她平日里干脆的言行极为不同。
柳儿站了半晌,看看银票的面额默默的把它折好收起:“走吧,再晚宫正大人就不在尚宫局里了。”她的脸色依然没有什么变化,就好像没有遇到过李司工。
事情很顺利,杨典工今天就收监了,相信不出几天宫里宫外就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太子妃要给自有表妹夫赐个美妾,而这个美妾居然在宫里是个品行不端的,在先帝大丧的时候就被宫正收了监。
柳儿又去了尚宫局掌记大人那里报宫奴院损坏的东西,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杨典工被人绑了推推搡搡的走过来。
看到面无表情的柳儿,杨典工狠狠的啐道:“不要得意,你是什么人我们大家都清楚,你们那个正信也不是个糊涂的;有她要收拾你的时候,看她会不会对你网开一面。”说完被人推走了。
柳儿的神色间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带着人离开了尚宫局。只是她没有直接回宫奴院,而是在御花园里坐下来,呆呆的看着水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咦,怎么又遇上了你?”李司工的声音传过来:“事情做完了,不回去在水边发什么呆,小心这个时节着凉。”她让人过去把柳儿扶过来:“快要午时了,还不回去用饭吗?”
柳儿施礼:“是,大人。谢谢大人。”看看李司工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再行礼转身就要走。
李司工又叫住她:“听说杨典工被收监了,唉,实在不必如此的。杀伐绝断干脆利落是好事,可是在宫中如此却少了些祥和,有些不吉呢;你们在她身边当差,要多用些心万不可出错才好。”
“尤其是你。”她轻轻的吐出这四个字后又一笑:“去吧,有空就到我那里坐坐,我那里静的很,很想有人能来陪我说话解闷儿的。”
柳儿再次施礼答应下来,转身就向宫奴院行去,只是她走得有些太慢,比去尚宫局里慢了不少;最终她在看到了宫奴院的大门后,忽然转头向永乐宫行去。
在她身后不远的竹林中,影影绰绰有两个人影,看着柳儿所去的方向立时有人离开,而另外一个又远远的跟了上去。
永乐宫现在并没有笑声,也没有几个人;柳儿到了之后并没有见到了丽贵妃,因为丽贵妃并不在宫中正在陪灵呢,柳儿和宫中的女官坐了半晌,在用午饭的时候见到了回来更衣的丽贵妃。
丽贵妃当然没有多少心思和柳儿闲话,三两句话就打发柳儿离开,只是叮嘱她看好宫奴院,说不定会有大用的:让她多用些心思,想法子把宫奴院握在自己手里。说完,丽贵妃就匆匆的换好衣服离开了。
柳儿自永乐宫中出来很不快,回到宫奴院的时候红鸾并不在,一个人在屋里坐了大约有一个多时辰,独自离开宫奴院;她在御花园里转了几圈后,就到了尚勤局中。
而柳儿不知道的是,在她进尚勤局前不久,翠环刚刚离开。
李司工看到柳儿笑着让她坐:“见过贵妃娘娘了?”她是料定柳儿会来的。
柳儿名义上是宫奴院的掌院,可是她却没有实权;而丽贵妃当然不会平白放着这么一个人不用,在这种时候当然想通过柳儿,把宫奴院握在自己手里:此时的柳儿就进退两难了。听丽妃的话就要开罪红鸾,红鸾岂能放过争她权的人?而不听丽妃的话,那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管福王最终能不能斗得过新帝,丽妃会不会失势,她想捏死个小女史还是极容易的;柳儿如果不想死就会来寻她李司工:在宫中能帮柳儿的人不多,而她李司工露出了意思来柳儿还能不上当?
柳儿吃惊抬头:“大人?!”
李司工把茶往她面前推了推:“尝尝我这茶,很不错的。我知道,是因为我猜到了,因为你们正信的手腕太过硬,而你嘛有为难之处,此时去寻贵妃娘娘很正常。吃块点心吧,是我亲手弄得,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做些吃食。”
她拿起点心来咬了一口:“这两天做得不少,一会儿你可以拿些回去,自己吃也成送人也成;你是不是担心以后?其实掌院女史就应该掌理宫奴院,你只是平白顶个名头,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有好下场,看那个李大妞不就如此?”
“那还是她同甘共苦的姐妹,情同手足啊,最后为了宫奴院掌理之争,现在人在哪里?这一辈子只能做苦工永无出头之日啊,实在是有些太狠了。可是你呢,你和她有什么样的交情,不管你为她做过什么只要到了那一天,你认为她会容下你吗?”
“还是你认为贵妃娘娘的性子好,不会降罪于你?”李司工叹气:“世上最危险的事情,就是只顶个空名而没有实权;那有实权的因为无名而名不正言不顺,就算你能忍可是你的存在就是碍眼的,不招惹是非人家也不一定会放过你啊。”
“李大妞就是你的前车之鉴啊。”她是苦口婆心:“你如此聪明之人,到现在才看到危险,实在是太大意了些啊。”
柳儿喃喃的道:“那大人教我,要如何做才能保得全身?”
李司工淡淡一笑:“你在宫中日久,有些事情不用我说也知道的;想要活命法子不多但是最有用的只有一个,你说是不是?”她笑得极为恬静安宁。
柳儿打了个冷颤:“可是太后……”
“太后娘娘不是要查咒术之事嘛,”李司工吃了一口茶,水气把她的语声都弄得有些模糊起来:“不正是个好机会。”她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柳儿忽然抬头:“咒术?”
“对,就是咒术。”李司工定定的看着柳儿的眼睛:“对了,咒术一事还真得不清楚,你对我说一说详情如何?知道详情,我们才能利用来除掉她,免得她再这样胡闹下去,把所有绊她脚的人——比如你,比如来日的我,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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