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师姐有所不知,实际上我和梦隐并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无冤无仇,私底下不仅是我,就连我们慕家也都已经得罪了她,一旦被她追究起来,那份罪责就不是我一个人可以承担得起了,势必会牵连整个慕家,不管是为了保全我自己还是为了保全家族,我都只能选择先下手为强。”
慕艾压抑住内心的紧张,抬眸诚恳地看着于微雨解释道。
“哦?我倒想听听你和慕家究竟对梦隐做了什么,居然结下了如此深仇大恨?”
于微雨神色冷淡,追根到底。
轻飘飘的一句得罪了梦隐就想将事情带过,说了跟没说一样,根本没有丝毫说服力,这是把她当傻子哄呢?
况且,最了解某个人的通常都是她的敌人,于微雨和梦隐敌对了一年多,对梦隐的了解自然也不会太少。根据她的了解发现,梦隐这人吧,其实很懒,只要不是惹得她忍无可忍,并且留下了明显的把柄,她似乎并不会去主动追究。
若慕艾只是跟梦隐发生了什么口角,又或者哪怕是抢了她一些身外之物这种类型的得罪,而不是表现出杀意或杀机,相信梦隐不会主动去纠缠报复。这么一来,慕艾其实根本不需要担心。
当然,于微雨不知道梦隐不主动追究的那些人,要么是没有什么大的过节,因此不被她放在心上要么是有机会便可以随时随地捏死要么就是可以放长线钓大鱼的,凑起一拨再一起消灭。
于微雨是第二种情况,而慕艾则是第三种。
慕艾似有些为难,她做的事比较隐秘,说不定连梦隐如今都还被蒙在鼓里,要是说出来的话,就相当于将把柄交到了于微雨手中,反而使得她自己陷入更加危险的处境。
“不知于师姐对梦隐在外院的事情了解多少?”
权衡之下,慕艾还是选择了继续向于微雨投诚,毕竟她现在出现在海棠苑已经是表明了与梦隐为敌的态度,就算现在退去,也还是极有可能会被于微雨借机利用。
“愿闻其详。”
于微雨没说了解也没说不了解,只淡淡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当初梦隐在外院的时候曾经成为一则流言中的受害人,而那件事的幕后策划人正是我。按照我的计划,事件中会有一死两罚,梦隐本该会死在羽沉海中,而害她的两人至少也会被驱逐出院,但是事情不知哪里出了差错,最后受罚的只有一人。”
这件事梦隐早有猜测,只不过没有找到证据,且慕艾也没有主动招惹她,至少表面上她一直安分地待在学院里,就算想对付她也寻不着合适的理由。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慕艾虽然是个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可背后牵扯着错综复杂的问题,因为着急杀她而导致打草惊蛇的话并不划算。
“你说的是落海事件?”
于微雨微微挑眉,这件事在外院也算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执法殿还因此大张旗鼓地挨个院落搜查。
“当时执法殿那边似乎完全没有查到与你相关的丝毫线索,梦隐本人大概也认为事情的原因确实就是那样了,既然你藏得这么深,且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也没有被重新翻出来,我不认为你有太过顾虑的必要。”
这理由有着明显的漏洞,被追究的可能性并不高,于微雨并没有因慕艾的说法而完全打消心中疑虑。
慕艾似乎没料到于微雨这么难缠,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眼神剧烈挣扎,犹豫着是否值得再说更多来换取换取于微雨的信任。
“还有一件事……”慕艾咬牙,艰难地开口:“梦隐的重伤昏迷,与我慕家有关,后果的严重性显而易见,具体的经过我想就不必多解释了。”
说罢,慕艾不再不多,紧抿着红唇,直视着于微雨,表现出来的意思很明显,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诚意十足。若于微雨这都还是无法相信,那她也没有办法了,大不了回归原来的状态,各自施展手段。反正最终目的相同,就看看谁更迫切动手,谁更快完成这个目的了。
不过这样一来,双方免不了互相猜忌,反而还有可能会增加行动的难度,拖慢达到目的的时间。
“哦?此事当真?”
于微雨上身微微前倾,表现出意外且极感兴趣的模样。
这件事倒是大大出乎了于微雨的意料,她本来以为慕艾会说的是慕家因为想要夺取梦隐手上的一枚灵果,却意外在千鲜楼外捡走梦隐的储物戒的事,没想到竟能得知造就了梦隐遇刺重伤昏迷的幕后黑手。
若是前者的话还有商量的余地,化干戈为玉帛不是不可能,可后者的话,就算梦隐不追究,学院方面也不会善罢甘休。
在潮汐院里布局刺杀潮汐院的真传弟子,就连临屿国的王族都没有这个胆子,慕家可真是好气魄好胆量!
这已经不是慕家与梦隐个人的仇怨了,慕家这行为无疑是在打潮汐院的脸!
一旦走漏了风声,慕家确实就得面临灭族的危机!
不过慕家敢以鸡蛋碰石头,若说背后没有足够强大的势力支持,于微雨绝对不相信,这事慕艾不说,她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有些事知道得越多,反而对自己越不利。
“难不成我会故意陷慕家于灭族危机之中?”
慕艾秀眉深蹙,不悦地沉下了脸色,仿佛若于微雨再质疑的话她便会甩袖离去。
“慕师妹勿恼,毕竟梦隐在内院的地位非同一般,想要除掉她,我们双方自然得坦诚相见才能通力合作。”
于微雨语气柔和了下来,态度也随之转变,从一开始的直呼其名变为师姐妹相称。
“于师姐放心,无论是慕家有消息还是我这边有消息,我都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慕艾神色稍缓,事情谈拢了,她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也重归平稳,气质不自觉地恢复了原来的清冷。
一件事情假装久了,自然而然便成了习惯,甚至看起来像真的一样,慕艾正是如此,如今她刻意营造出来的清冷气质,也比一年前显得协调自然了许多。
其实面对于微雨,慕艾是感到有些自惭形秽的。
于微雨无论出身、外貌、资质还是在学院的地位,各方面的条件都要比她优越,高贵的气质与生俱来,冰山美人的形象浑然天成,这正是慕艾想要努力成为的样子。
若非身后的势力给了慕艾底气,她根本没有勇气来找于微雨谈什么合作。
要是梦隐知道了慕艾的想法,肯定会送她一句呵呵。
慕艾面对于微雨尚且如此,面对她不是更应该感到自惭形秽才对吗?
所以人呐,总爱自欺欺人。对一开始就各方面都远比自己优越的人,很容易就感到认同和崇拜,可对那些一开始看起来不如自己,可后来才突然将自己甩开的人,却怎么都难以服气。
“那便预祝我们都能达成所愿。”
于微雨掩去眼底对慕艾的不屑之意,脸上难得地露出一抹笑意,与刚开始得知梦隐安全归来时的阴冷暴怒形象截然不同。
……
君晔一得知梦隐归来的消息便匆匆朝蔷薇苑赶来,芣苢才刚准备要联系他,君晔便已经来到了院门外。
自打梦隐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君晔就没有再自行进入蔷薇苑,每次前来都是征得同意才入门。
“我听说小隐回来了?她可有受伤?为何不见她在?”
君晔一口气询问了三个问题,一向淡定从容的他,此时神色微微有些急切,也不知道是因为担忧梦隐的情况,还是替自己体内煞气快要达到控制上限的问题感到焦急,又或是两者均有。反正这事他自己大概都还没有意识到,也分不清楚。
芣苢哑然失笑:“君师弟别着急,大人她没事,正在后院沐浴,她才吩咐了我联系你待会儿过来呢,这不我刚准备联系你,你就出现了。”
筱萸见状神秘兮兮地碰了碰君晔的胳膊,也打趣道:“君师兄,你这么紧张隐隐,隐隐知道吗?”
“我……”
君晔耳尖微红,尴尬地摸了摸鼻尖,眼神不由自主地有些飘忽。
“筱萸别闹,以大人和君师弟的交情,君师弟紧张担忧大人不是很正常吗,难道你不紧张不担忧?”
芣苢见气氛有些尴尬,立刻开口打圆场,同时隐晦地向筱萸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注意分寸,不要乱开玩笑。
筱萸讪讪地缩了缩脖子,她这不是一时间忘了注意而已嘛。
“正如芣师姐所言,小隐她为了给我们制造逃脱的机会,将自身陷入险恶的危机之中,我又怎么可能不紧张担忧。”
有了芣苢那番话的解围,君晔很快恢复如常。
可芣苢的话也令他心中略微有些失落。
朋友之间产生的情谊可称之为交情,而异性之间因好感而产生的男女之情,一般不会直白说是爱情,而会称为感情。
交情与感情相比,少了许多暧昧的情感色彩,不易令人想歪。
咳,想远了。
君晔赶紧微微摇头,将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大人沐浴大概还需要一些时间,君师弟不妨先品尝一下我们蔷薇苑新成熟的灵果和新制成的灵茶。”
芣苢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君晔坐下等待。
其实这一年多以来,三人的关系已颇为熟稔,若不是被筱萸刚才那么没分寸地一打趣,也不会有现在显得这么客气疏离的一幕。
“对对对,新采的灵果可好吃了,君师兄快来尝尝,还有芣苢姐姐新制的灵茶,在认识芣苢姐姐之前,我都不知道原来灵茶还能弄出那么多花样。”
筱萸笑容灿烂,大大咧咧地坐下,将一颗圆润饱满的灵果递给君晔品尝,被她这么热情和无忧无虑的态度感染,无形中那些许尴尬疏离的气氛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咦,好香的灵茶,之前好像没喝过,是新制的种类吗?”
约莫半小时后,沐浴完毕的梦隐精神爽利地出现在几人面前。
“隐隐,快来尝尝,不仅灵茶好喝,这新采的灵果也很清甜爽口呢!”
筱萸一副小馋猫的模样,忙着啃灵果的同时,另一手又端起其中一个盛放灵果的盘子,递给梦隐品尝。
小红刚准备从这盘子中捞一颗灵果来继续吃,没料到筱萸会突然将盘子拿起,一个不留神,被挂在盘子边缘一同端了起来。
“嗷呜呜呜!”
不管什么灵果,都是光离爱吃的零食,以往除了梦隐她们几人之外,剩下的灵果全被它包揽,如今却多出了一只玄兽和它抢零食,光离自然极为不爽。
而光离不爽的后果,便是一嗓子将小红吓得哆嗦地松了爪子,从盘子边缘摔落地上。
“叽咕咕……”
小红怯怯地发出控诉声,见光离瞪了过来,立刻委屈地闭上了嘴。
“光离,小红现在是自己人,别那么小气嘛,瞧你,都吓着人家了。”
梦隐捏着小红脖子后面那一小片皮毛,不算温柔地将小红拎起,却意外发现小红的毛发摸起来也挺柔软舒服,便把它抱在怀里安抚性地揉了揉,奇异的是小红居然也不排斥梦隐的接触,甚至表现得极为信任和享受。
要知道哪怕是现在,小红对和它相处时间第二长的芣苢,也没能完全放下戒备,每次芣苢触碰它,它都总是控制不住条件反射地想要躲避。
“呀!隐隐,小红居然对你比对我还要亲昵!你怎么做到的?快告诉我秘诀,小红都不肯让我抱久一点儿呢!”
筱萸双眸绽放出钦佩的光芒,丝毫不为小红对梦隐比对她还要亲昵而感到不高兴,反而激动地向梦隐请教与玄兽相处的心得。
“你先学会控制自己的手吧,照你那种顺毛的频率和力度,光离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小红!”
梦隐一针见血地说出了问题所在,筱萸心虚地做鼓脸嘟嘴的表情,芣苢和君晔皆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