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关了八日，这天早上房门总算大开，张牙婆让七个小姑娘站到院里，简单教了点规矩以及大户人家的忌讳，赶大家进了一辆旧马车。

这是准备去地方了，大家挤在车上难免忐忑向往，唯有阿玉坐在车尾，靠在那儿神色蔫蔫，心心念的都是家里的情况。

已经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爹爹醒了没有……

小半刻钟，马车在一处小侧门停下。

张牙婆领着大家进去，一路提醒着，“垂头，缄口，谁个不听可是要掉脑袋的事儿。”

一听掉脑袋，原本那几个蠢蠢欲动的这下子赶紧将脖子缩紧了。

张牙婆带人来到月门不远处的院坝，见领人的婆子指了指地方，便灿烂笑道，“有劳姐姐了。”

婆子没回话，穿着灰衣青裙，看得出来只是一个守小门的，那神情却倨傲得很，看那一群小姑娘还用正眼，看人牙婆却是斜着。

张牙婆毫不在意，微微弯着腰，等她走后便将自己的人带到一处厢房前排了排，很快也走了。

这小院坝里原本就站着不少人，阿玉飞快扫了一眼，差不多二十来个吧，再加上她们，三十个肯定有了，都是小姑娘，基本偏胖。

大家就这么站着等了一会，没过多久又来了两拔人，如此四五十人都快有了，小院坝被占了大半。

那些人牙婆排好自己的人都会离开，除了廊下站着两个粗使婆子，整个院坝肃静得让人发怵。

好在没过多久那厢房门打开，有两个嬷嬷打扮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扫了眼院坝里的一群小姑娘，挨着将人点进房里去。

不是说选丫鬟么，叫到房里为何意？

阿玉站在人群里看了会，便见先头进去的那些人没过多久就从另一个门出来了。

她们俱都垂着头，脸蛋儿红扑扑的，入眼便见羞怩，好似先前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阿玉心感惶惑，轮到自己时更是忐忑，等她慢慢进去才发现厢房内没有别的物什，只用屏风跟布帘隔出四个隔间。

这些隔间里每一处都有两个老嬷嬷，严肃认真，气稳神端，将人叫进去便让大家将衣裳脱了，说是要看身体有没有伤疤跟缺陷。

这是大户人家选丫鬟吗？

等检查完，阿玉重新穿好衣裳，模样跟先前那些小姑娘差不多，只不过她生得好看，含羞的样子好比含苞待放的海棠。

一起进去的四个小姑娘只有阿玉跟赵暖合格，从另一边的侧门重新回到院坝，而另两人却被张牙婆直接领走了。

于是乎，一番筛选下来，几十个小姑娘直接少了一半。

这些人当中听闻还要再挑，等她们重新在院坝排好，廊上又来了三人。

为首的是一位白面无须的太监，他两髻斑白，细眼薄唇，瞧着一幅刻薄样，身量不算高，微微有些发福。

“周公公，人都排查过了。”

守门的两个嬷嬷弓身相迎，其中一人向周进汇报情况。

周进“嗯”了声，扫了那些小姑娘一眼，慢慢走了过去。

而此时，院坝中的这一群小姑娘脑中已经清明。

梁州城里能有太监的地方只有一个。

这里不是什么富户，也不是普通官勋之家，而是良王府！

怪不得刚刚那守门婆子鼻孔朝天，人人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这王府呢。

如此这般，刚刚留下的人大气不敢出，内心庆幸，想到王府里的富贵又希望可以留到最后。

可是走是留，现下的决定权在周进手上。

“抬头。”

有小太监跟在周进身后在发号施令，大家不得不将头抬起，只是根本不敢看什么，默默垂眸。

周进的视线在每个人脸上划过，一圈下来原本的人又少了一些，如此就只剩下二十来个了。

这些人中还需要再挑，周进又重新走了一遍，细细的看，慢慢的选，到最后也就只剩下十个。

阿玉全程敛目入定，她是个听话老实的姑娘，既然都没有叫动，她就一直乖乖站着，直到最后被婆子叫到廊下，才知道自己被挑中了，而同行过来的七人里面，还有赵暧跟一个叫千娇的。

赵暧不提了，之前在屋里的时候话最多，气性最傲，那个叫千娇的阿玉了解不多，因为平时她比自己还要闷，没人提起的时候就像个隐形人。

周进还没走，坐在小太监搬来的梨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叹气。

他身后站着两个年轻小太监，见状，其中一人讨好道，“这批人儿还不错，瞧着比之前的颜色要亮。”

周进没理，让人接过茶盏，挥动拂尘又走了过去。

剩下的十个小姑娘已经站成一排，大家见到姓周的公公又要来，呼吸不由得都紧了。

这次，周进在每个小姑娘面前都停了一会，那视线比刚开始更要细密，将十人从头到脚来回扫了好几遍，无一遗漏之处。

一溜下来，又有两个小姑娘被点走，她们明显失落，却不敢吭多一声。

“带剩下的去训导司吧，让叶姑姑好好调教。”

周进发话，八个小姑娘就这样留下来了。

阿玉轻轻松了一口气，慢慢打开垂在身侧的双手，因为紧张，刚刚手心濡湿，她需要让手心透气，让产生的那一丁点异香快速散开。

其实阿玉并不是容易流汗的体质，除非真的太热或是紧张害怕，要不然就算站在烈日下她也鲜少流下汗来。

要说以前在村上，她很少外出，加上柳氏的故意隐瞒，这事也只有白家人才知道。

八个小姑娘正准备跟那两个婆子离开，回廊上有一个小太监急急跑了过来。

“周公公，殿下找你，已经快过来了。”

来人喘着气，显然很慌。

周进一听，变了脸色，赶紧给两个婆子打手势让她们带人离开。可已经来不及了，一行人刚刚拐到台阶下，回廊那边一身玄衣的良王带着四个护卫疾风而来。

既然主子已经出现，下人那有继续离开的道理，两个婆子率先稽首，随行的八人跟着匍匐在地。

“殿下，你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周进迎过去，笑容讪讪，隔着两步的距离故意挡住他的视线，不想让他看到跪地的那一行人。

良王脚步不停，好一会才淡淡吐出一个字，“出。”

“是，奴才该死。”

周进跟上，原来殿下要出门，寻自己来到这儿，索性直接从这门离开。

一行人下了石阶，备好的车马已经停在外面。

眼看良王魏漓半只脚已经踏出门槛，却莫名其妙的停了下来。

“殿下，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