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成有些恼恨地轻斥:“那可是流丽瑜王殿下,再说你们不是师徒吗?有何不可!”不知好歹的丫头!若是能攀上瑜王殿下,那是何等的荣宠?!
云蘅扯了扯嘴角,不打断再和他多争辩,至于这亲爹的心思,她猜得可八九不离十。
云蘅自书房中出来,见时候尚早,便打算去玉笙院瞧瞧卿娘。
这些日子她忙于铺子的事,已多日没有去探望了。
朝玉笙院去抄小路须经过一个废弃了的花厅回廊,云蘅远远地便望见回廊深处有两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一听到动静忙作鸟兽散。
“谁?”玉梨忙跑上前想看个究竟,“怎地跑这般快?那几个是什么人?”
玉梨有些纳闷地自语,云蘅却幽幽道:“野深之处,多是魑魅魍魉,不用多管,走吧……”
玉梨没瞧见,她却看的清楚。
那黄甲碎花襦裙的高个子正是玉笙院的春眉。
而另一个身姿略矮,眉眼细长的,正是云兰蓉的大丫鬟苏荷。
云蘅见此二人,心头自然泛起涟漪。
说起来,杨氏算是够沉得住气了。眼见卿娘临盆在即,这是要有什么动静了么?
云蘅一进玉笙院,便瞧见春眉提着大扫把在扫院子,如今她的地位早不如当初,只能干着烧水洒扫的粗活。
玉笙院里最得主子心意的是大丫鬟解意。
“给三小姐请安……”春眉急匆匆地行了个礼,连眼睛都不敢抬。
若不留意还以为她是谦卑有礼,实则有些心虚紧张。
云蘅斜晲着她,淡淡扫过一眼,只轻轻嗯了一声,如平常一般由解意引入内室。
春眉眼见着云蘅素雅的身影消失在门内,不由松了一口气。
方才,她与苏荷见面,三小姐定没有瞧清是谁!否则见到她怎么会如此平静?
玉笙院?卿娘?三小姐??
无人处,春眉毫不掩饰眼眸中的狠厉和恨意!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云蘅进了内室,卿娘正躺在软塌上小憩,安嬷嬷正在替她按摩着手脚,如今她肚子沉的很,常走几步便会感觉浑身疲乏,手脚也都肿胀起来。云蘅见卿娘精神还不错,便坐在一旁陪着说了几句话,又贴着卿娘肚子听听小弟的动静,一时房内欢声笑语,很是温馨和乐。
没多久云蘅便起身告退,卿娘有些不舍仍想多留她坐,云蘅笑道:“阿娘,以后会有很多机会相聚!”她顿了顿,又回首,别有深意道:“耐得住这分离的寂寞,才会有今后相聚时的无限欢乐,阿娘,你明白么?
说罢笑了笑,也不管卿娘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便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卿娘直到许久以后的某一天,才懂得今日云蘅这一句的深意。
解意照旧跟着送了出来,云蘅突然道:“解意,你哥哥和你母亲都在哪里服役呢?”
“三小姐”解意猛地抬头,小姐居然知道?
云蘅转过头看着她,眼神温和宁静,好似一切都瞒不过那双美丽的眼睛。
“回小姐,我哥哥他在东山挖矿,我母亲如今在青山镇的济安堂做工……”
云蘅叹了口气,“苦了你们了……”一句未尽的话语却让平素谨慎又沉稳的解意啪嗒地掉下眼泪来。
曾几何时,她也是官家小姐,虽说父亲只是七品军器监丞,却能叫他们衣食无忧生活无虑,可自从父亲抓,家宅被抄,阖府戮没,她便沦落成一介奴仆,在这后宅中小心翼翼地过活,卑躬屈膝不敢行错一步。
“若是此次我能赢了比试,便想法子将你母亲和你哥哥赎回来可好?”官奴的价格向来比普通的奴仆价格高许多!
解意不敢置信,扑通一声跪下来,重重磕着头,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如今在相府苦熬,是存了心思想要拜求主子赎救你家人,你纯孝至善,我愿意帮你这个忙!”云蘅将她轻轻扶起来,“将心比心,如今我也只托你好好照顾我的母亲!”
解意忍着泪,重重点点头,“三小姐放心,解意愿意豁出性命来保卿夫人平安!”
云蘅笑着摇摇头,“那倒不必!没有谁的性命更轻贱一些!不过……如今,我却需你好好盯住一人!”
解意抹了抹眼泪好奇地问:“是谁?”
“你好好盯着春眉,切记不动声色,若是她有什么异常,只管向我来禀告,切莫打草惊蛇,记住了吗?”
“小姐放心,解意省的!”
云蘅安排好这一切,便大摇大摆出了相府,又拐了个弯,走进了质子府。
这是她第一次白日里进质子府,这才发现偌大的府邸当真是安静的过分。
除了把守大门的执戟卫士,这院子里居然连个洒扫的下人都没有。一路走来,绿树成荫,鸟雀成群,倒是别有一番野趣!
彼时姬澈正临湖而坐,双足便伸在湖水中浸着,袍裾就这样漂在湖面上,他背靠在一棵大树上,双手交叉垫着头,双目微微地阖着,一副慵懒惬意的模样。
他的身侧正摆着一只长长的钓竿,延伸到湖中心,俨然一副初夏悠闲垂钓的模样。
云蘅走到姬澈的身边也坐了下来,湖水幽幽,顿时凉气习习,铺面而来,好生舒服。“姬澈……”
“嗯……”
“你不是允诺过,要教我识香烹茶吗?”
“嗯……”
云蘅咬咬牙,“怎么教我?”
“孤不是已经在教了么?”姬澈仍旧阖着眼,可话语中却有淡淡笑意。
“什么意思?”云蘅不懂。
“茶之一物”他清雅的嗓音和着清风竟带来一种独特的美感:“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埃,至清导和,茶之氛韵只和、敬、清、寂此四字可说尽矣!”
云蘅皱皱眉,“我学问不高,能不能说明白些?”
姬澈松开手,笑着偏过头来看她,“茶与香,其实道理上是相通的,以外物的秉性来昭示人之内心,比如……丫头,你觉得孤此时的做派可是超然惬意?”
“你去将那鱼竿收过来……”
云蘅现在只想搞清楚他的意思,于是顺着他的话去做,“嗯?”鱼竿没有线,也没有钓钩?
“姬澈,你这是要作甚?”
姬澈笑笑道,“太公钓鱼用直钩,钓得不过是现世之人孤垂钓不用钩线,所钓不过是一分心意,一种放旷自然,物我两忘的心意,至于外物至于结果,皆不重要了……茶学亦如此!”
“丫头,你明白了么……”云蘅有些似懂非懂,姬澈见状无奈地摇摇头,“孺子,难教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