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澈站起身来,浅浅地伸了个懒腰,优雅地打了个哈欠,不顾袍裾湿了半段,转身便要走。
“丫头,还愣着作甚?随孤来……把渔具扛上!”
嗯??云蘅蒙了一下!“你是孤的弟子,风昱不在,这些事难道不该你做么?”姬澈不在意地背着手往前踱着步子。
云蘅再次咬咬牙,一把扛起水桶和钓竿……
姬澈的居处是在一片湖泽之上,云蘅心里嘀咕着:这人当真是懂得享受……清风明日,波光粼粼,莺飞燕舞,亭台楼榭……
“过得去么?”姬澈戏谑道,云蘅一松手,水桶鱼竿落得一地,她心中着实有气,“你是故意的么?”
竟然没有路?
这岸到湖心居,居然没有路,难道是用飞的么?
然而,云蘅心中还真没有料错,姬澈的确是“飞”着来去。她突然想起当初浮曲宴上,他犹如天人踏江而来,将她从红舫上救了回去……
姬澈摇摇头,叹了口气,“你忘了你自己曾练过天枢?”
云蘅有些恼恨地叫道,“你不是说,我练不得那经策么?”
“所以呢?你就这么容易放弃了?”
云蘅奇怪地瞪着他,“你在及笄礼上送给我的玉环,那上边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你在暗示我什么?天枢经还有什么蹊跷吗?”
姬澈满意地笑了笑,竟伸手揉了揉的鬓发,“不错,还不算太笨!”
云蘅眼见着他的动作,却发现自己居然躲不了,不由瞪大眼睛,冷冷道:“师父,你逾矩了!”
“逾矩?既无芙蓉之面,又无春柳之眉,孤并没有将你视作女子,不过一个枯瘦的丫头罢了!”姬澈有意调笑了她一句。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骂我丑吗?”如今她是毁容,若是别人讥嘲她,她倒是觉得无所谓!可偏偏姬澈一番话却让她怒火蹭蹭上飚。
突然气流微动,姬澈长臂一卷已经将云蘅的纤腰揽住,凌风而起,踏着湖波,几个轻健的腾跃,转眼间便已到了湖对岸的湖心居中。
云蘅双脚一落地,便猛地推开姬澈,脸红脖子粗地指着她道:“姬澈,你”
姬澈一把握住她的手指,道出一句:“孤知道,孤逾矩了……”
云蘅一窒,心头一股气上不去下不来,犹如吃东西噎住了一般!
似乎云蘅一生气,姬澈就会愉悦的很,可偏偏在她怒火中烧时,他又有办法消了她的火气!
“天枢经本是先圣所创,其中记载了这世间最精要的武能绝学!只不过你所习部分是姬玖自己琢磨推演出来的,有些文字尚有错漏,若是你再继续研习下去势必会有走火入魔的一天!这天枢经本是用影文所记,普天之下能懂得影文的恐怕不会超过五个,恰好孤便是其中一个!”
云蘅一惊,心中的火气果然慢慢地散了去,“那些稀奇古怪的文字是影文?你那时给我的玉环上边的字是影文的一句解释?”
影文,她听说过。
据说是上古时期的文字,曾是世间大能记载武能巫术修术等所多用的文字,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复杂的文字渐渐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已甚少有人再想起,更不用说会写会读了!
“不错!”姬澈的目光中含着赞赏,“虽说你体内的煞气由天枢阴寒之气激发起,可若是孤教你如何趋利避害,你照样可以修习下去,武能更能继续进益,如何?你想学么?”
明明知道这恐怕又是这家伙的一个“圈套”,可是云蘅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你教我!”孰轻孰重,她还是分辨的清楚的。
姬澈挑挑眉,“孤既然是你师父,当然不会拒绝!更何况,这天枢经中记载了一种特殊的技能,驭火术,或许对你这次比试有所帮助!”
“驭火术?”
“驭火即驭气!制香辨香需要气息最细微的流动,烹茶品茶需要毫厘不差的火气!你若学会这种本领,对你而言会大有收获!”
“随孤来,孤为你泡一壶茶!”姬澈广袖一摆,潇洒的地转身向厅堂走去。
果然,这绿荫幽幽的湖心居一个人也没有,姬澈却不知怎么的从哪里寻出一套紫红色的茶具,于长案上一一摆出。
择茶、选水、候火……他背脊挺直,眉目低垂,嘴角含笑,广袖轻动,姿态优美地像一幅名画,行云流水的动作又如同一首自在悠然的名曲,叫人观之若醉!
云蘅盯着他的每一个步骤,眼睛一眨不眨,泥壶中醇香四溢,闻之若肺腑皆空。
不一会,他长手握住壶柄高高抬起,那一线清亮的茶水已注入公道杯中,整个居室顿时清香满溢。接着又将茶汤倒入闻香杯中,只斟七分满。
姬澈放下壶,单手端起杯子递到云蘅跟前,“尝尝。”
云蘅小心地双手接过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明明是温热的茶,熨如唇齿却泛着淡淡清凉之意,如冰泉里刚融化的霜雪,如天山上迎风摇曳,抖落一身寒苦的雪莲!
微微有些苦,可深入喉舌,却又泛着淡淡的微甜,回甘隽永,妙不可言!
原来,姬澈诚不欺我!
他竟然,真是的是个中高手!
“如何?”姬澈笑着问。
云蘅举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诚实地说道:“好喝,我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茶!”
姬澈也斟过一杯,淡然地品着,“这是孤专门为你制的茶,名字叫做……欺霜!”
“我的茶?欺霜!”云蘅怔怔地问,心头微微一动,难怪这茶入心,有种极其熨帖的感觉,简直深得她意。
姬澈缓缓道:“你瞧,茶就是如此奇妙,能以味韵气来形容一个人,以达到心神上的共鸣!若想获胜,须让那饮你茶之人动心!”
“动心!?”云蘅喃喃自语,有些明了,“师父,你教我……这些怎么做!”这一回她是诚心实意地请托。
“想要学这些,可不简单!孤,可是很严苛的……”姬澈斜睨了他一眼,“你不怕,为师再逾矩了么?”
云蘅迎视着他通透的眼光,突然笑道:“我只不过是一个毁了容的小丫头,有什么好怕的!”
姬澈听她这样说,反倒微微拧了眉心,只淡淡道:“选茶、洗茶、冲茶、煮茶,封壶、分壶,奉茶这是最基本的茶道流程,那孤便从第一项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