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说，

瓦缸穿裙，山戴帽，

飞燕穿云，蛇盘道，

不出一时便有雨到。

胡硕抬头看看天色，铅云厚重，远空隐有风雷之声。这一会他们便在路上，见到数条长虫过径，这一切都是要有大雨的征兆。

萧剑惇的脸色有些不好，自从得知胡硕口中的屠户，竟是一名刀道高手后。他就一直在念叨，说要去他们寨子讨教。

胡硕一句话便将他打发了，这几篇破纸上的墨痕，就是屠户闲来无事胡乱画的。

萧剑惇无语了，随意乱画都能，凝练如此浓厚的刀意。这个人绝对不是，他能够匹敌的，起码现在的他远远不够。

“这天气古怪，秋日哪里会有如此阴沉的云朵？”

胡硕咂嘴，感觉这将到来的大雨有些蹊跷，尤其是风中还夹杂着，一缕淡淡的腥气。

萧剑惇也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息，抬头望天猜测道：

“应是有蛟蟒走水！”

“蛟蟒走水？难道前面有深江大渎？”

胡硕也听闻过关于蛟龙的传说，一些道行深厚的大蛇能够化身为蛟。此时的蛟只能成为蛟蟒，他们会借助天成的水道游入湖海之中，若能抗下三道雷霆，便可蜕变为蛟龙。

大蛇五百年成蟒，又五百年化为蛟蟒，再五百年才能走水入海化为蛟龙。

但这些修炼有成的蛟蟒，大多会选择在夏季，河水暴涨时走蛟封龙。此时，已是深秋，河道半枯水势平缓，按常理说不应是最佳时机。

“我们过去看看？”

胡硕见猎心喜，他还没见过蛟龙走水，一直停留在听闻阶段。

萧剑惇眉头挑动，若他猜测不错，这条不按常理的蛟蟒应不是善类。

此地虽不是城郭聚集之地，却也属于金凤王朝管辖，山川大渎均有山神水神把持。蛟蟒走水，必伴有狂风骤雨，飞沙走石异象。

若是在夏季，河水泛滥倒也方便，蛟蟒庞大的身躯云游入海。但也少不了被沿途山神水神约束，甚至还要付出一定的宝物才会被允许走江，且不能兴风作浪为祸百姓。

这蛟蟒选择此时走水，定然是有蹊跷。

天气越发阴沉，雷声隐约可闻，风中的腥气更加浓郁。

两人行至一条大河旁，见到河水平缓，有几叶小舟浮于水面。秋季乃河中鱼虾最为肥美的季节，一些渔民正在河中捕鱼，几名顽童在河边嬉戏。

这条河名为秀水，算不得金凤王朝最大的河流。但其蜿蜒万里，滋养了数以亿计的百姓生计。

“不好，这些渔民尚不知大雨将至，一旦引发洪水恐危机性命！”

胡硕抬头，只见那远空的铅云已经飘至，隐约已经嗅到了风中的水汽。不出所料，大雨很快便会落下，但那些渔民显然，还未曾注意到远空的异象。

萧剑惇也变了脸色，这厚重的铅云一旦落雨，不出盏茶时间便会形成洪水。到时候，这些河中的渔民想跑都难。

胡硕也不迟疑，飞奔向河岸，大喊着提醒渔民。

萧剑惇紧了紧怀中的长刀，紧随其后！

距此地百里外的一处山坳内，有一黑水深潭，名为黑水湾。

此时，犹如墨水一般的潭水，泛起斗大的气泡，潭水翻滚犹如沸水一般，隐有低沉的牛哞声从水下传来。

黑水湾，由来已久，一直流传着有大蛇盘踞的传说。

所以，很少有人来这里捕鱼，附近的百姓都对着里敬而远之，尤其是曾经发生过一些吓人的事件后。

有人曾在潭边，捡到过蒲扇大小的墨色鳞片，也有人深夜听到某种恐怖的牟叫，还有人在电闪雷鸣的夜晚，看到过房屋大的牛头仰天嘶吼。

“哞——”

伴随着低沉的吼啸，黑水湾的潭水开始剧烈翻涌，像是有身形庞大的巨物要从里面游出。

咔嚓——轰隆隆——

伴随着第一声雷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下，砸在水面上溅起阵阵水花。

顷刻间，大雨如柱，黑水湾的河水变得浑浊，河面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涨，很快便漫出了黑水潭。

“哞——”

“那老贼足足困了我五百年，如今谁还能阻我？”

雨幕密集，视线难以穿透，隐约可见黑水湾中昏黄一片，一道巨大的黑影从潭底慢慢浮上来。这黑影极其庞大，游动间搅动黑水湾的河水，发出阵阵轰鸣。

哗啦啦——

潭水倒灌天空，一道巨大黑影冲出黑水湾，那是一个巨大的牛头黑影，足有房屋那么大。一双碧绿的眼睛，像是两个灯笼，它一出现雨势更大，轰隆隆作响。

“待我走江化龙，也做他个一方水神！哈哈——”

漆黑的牛头浮在水面上，在他脑后隐约可见那庞大粗壮的身躯，足有三人合抱粗细。粗壮的蛇身搅动潭水，蒲扇大小的墨色鳞片寒光森森，不知有多少丈长。

“轰隆隆——”

附近的居民惊恐的望向天空，他们从未见过深秋时节竟也有如此骇人的雷雨，纷纷跪倒在祖先排位前，祈求保佑。

仅仅是盏茶功夫，四周山上便出现无数条溪流，这些溪流奔涌而下，更加助长了黑水潭的水势。

昏黄的洪水翻涌，成万马奔腾之势一路向下，黑水潭中的墨色蛟蟒兴奋的仰头嘶吼。

待到水势进一步扩大，他便可趁着水势一路奔涌而下，直奔湖海。他为此准备了两千年，又被那秀水河神镇压了五百载，此番脱困可谓凶戾冲天。

距离此地数百里外，一处水府中，秀水河神脸色大变。

“不好，那厮还是脱困了！”

她感受到上游黑水潭水势一场汹涌，并伴有一股凶戾的气息，像是那五百年前的墨鳞蛟蟒脱困。

“此时，正值鱼获丰盈之季，不知多少百姓会无辜送命！”

“可恶的恶蛟，镇压五百年仍不知悔改，兴风作浪枉造杀孽，还妄想化龙！哼，真当我秀水河神是泥塑的吗？”

秀水河神峨眉倒立，素手一引，一口青虹长剑飞入手中。

她驾驭水汽冲出洞府，直奔数百里外的黑水潭而去。沿途河水翻涌无风起浪，将一众渔民的小舟推据到岸边。

惊魂未定的渔民跳上岸，只见那秀水河上，一道清影飞掠。在水面划出一道白色水浪，青色倩影与那河神庙中的河神娘娘一般无二。

直到此时，这些下游的渔民才发现，远空厚重的铅云，并接连有闪电轰鸣。

“感谢河神娘娘搭救之恩！”

一些年长的渔民激动的跪拜，这河神娘娘是在搭救他们！

要不然一旦洪水涌来，他们根本无力逃开。

秀水河神脸色铁青一路飞驰，根本顾不得惊世骇俗，一路上水浪翻涌。

她本是那金凤王朝一员巾帼女将，因其战功卓绝，为人刚正。死后被册封为秀水河神，护佑秀水河一方百姓，并约束河中精怪妖物。

胡硕与萧剑惇沿着秀水河岸狂奔，告知沿河的渔民避让，但两人毕竟不是河神，无法操控河水。

两人已经是将自己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但效果依旧不如人意，一些渔民根本不听两人劝慰。待他们发觉水势浑浊，开始暴涨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轰隆隆——”

水势滔天，犹如狂风呼啸一般，昏黄的河水夹杂着石块枯木，从上游奔流而下，沿途的一切尽数被摧毁。

河畔数人合抱的大树，倾倒河床，被连根拔起。山石被急促的水流冲刷，滚入河床！

胡硕与萧剑惇两人惊恐，这天地之间的力量太过强大，即便是修行中人也难以承受！

“萧少，你去斩了河中的枯木，以免阻塞河道，我去救人！”

胡硕眉头紧皱，发现不远处几名渔民因为惊慌失措，似乎卡在了一处浅滩上，无法及时上岸。

上游的洪水已经奔涌而下，不出意外，盏茶功夫便会将他们淹没。

在远处，更多渔民发现了上游的异状，惊恐万分，奋力摇桨想要逃离。

胡硕紧了紧背后的皮鞘，纵身跃起，犹如鹏鸟一般飞射向浅滩。

轰——

他重重的落在浅滩之上，溅的卵石飞射，顾不得吓呆的渔民。他双手抓住小舟的一端，径直举起，跃上河岸。

他背后，刀光冲天，伴随刺耳的轰鸣声。

数不清的银色刀芒卷入洪水中，所过之处合抱的大树，房屋大小的滚石纷纷被搅碎。洪水顺势而下，虽速度更快，但水势却平缓了不少。

萧剑惇脸色微白，拄刀喘息，刚才他接连出刀，几乎耗尽体内的灵气。

哞——

就在这时，翻涌的洪水中传出阵阵低沉的咆哮，隐约可见一条硕大的黑蛇在洪水中游动。

它身躯庞大，足有三人合抱粗，头若青牛，却有房屋大小。

他蜷曲身躯游动，就能在水面上卷起一个巨大的旋涡。时而浮出水面，蒲扇大小的墨色鳞片，泛着森冷的寒光。

“真是蛟蟒走水，希望秀水河神能及时赶到！”

萧剑惇轻叹一声，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凝聚灵气，缓缓抬起手中的长刀。沉声吐气，一道雪亮刀芒，直劈向水中的墨色蛟蟒。

蛟蟒走水全在一股气势，若能成功阻它片刻，就能挽救下游无数的生命。

“不自量力，哼！”

河中蛟蟒面对即将临身的刀芒，不屑一顾。

它粗壮的尾巴甩动，轻易便激起一道浑浊的水浪，将萧剑惇的刀芒冲散。

两者的差距实在太大，加上他又消耗甚多，根本无法抵挡气势正盛的蛟蟒。

萧剑惇叹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蛟蟒游过去，却无能无力。

他又不甘心放弃，收刀归鞘，拔足狂奔尾随蛟蟒同行。

下游的胡硕跳跃在河床浅滩上，将一名名吓呆的渔民抛上河岸。虽可能会伤及筋骨，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总好过他们葬身洪水。

忽然，正在救人的胡硕，感受到背后传来两道阴冷的目光，似乎像是被某种凶戾的恶兽盯住一般。

他纵身跃上前方一座石桥，发现汹涌的洪水，已经到了桥下。翻涌的河水中，有一道巨大的黑影游动，搅动的河水气势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