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默仿佛像交代后事一般时，那人似乎也将那首不知名的歌曲唱完，然后自然而然的看向这个方向，对着两人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男子打扮本就有种孤独而浪漫的气质，此时一笑，不似春风和煦，而更像历经千山后依然如初阳般的和煦，耀眼而不刺眼。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林默没有回答。

见此男子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语气依然带着淡淡的温柔，慢慢吐出那自带磁性的声音。

“既然认出来了，而且看着样子，你应该不会让这女孩出什么事，那我也不多费力气，那就将本应该受在她身上的劫施加在你身上吧。”

林默没有想到这个家伙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至于男子的身份，如果林默没有猜错，应该就是几年前指点吴勇救活他女儿的那个家伙，没想到他一直在东城。

也许他只是最近才到了东城。

看着他的打扮，林默觉得后面这种猜测可能更加准确。

而且林默还有另外一个猜测，这男子也许不仅仅是灵教中不知职务的‘流浪者’，他的身份可能更加神秘。

流浪歌手见林默没有说话，依然是一脸笑容。

“年轻人，我都如你所愿，你为何一句谢谢都没有呢？”

林默没有回答，只是仔细观察流浪歌手的动作。

没有听到回答，男子毫不在意，就那么自然的走向自己的黑色包包，看了一眼里面的钱，似乎很满足的样子。

……

林默一直在观察，想找出流浪歌手的破绽，然后奋力一搏。

可整个过程他没有看到一处破绽。别人看来也许流浪歌手身上处处是破绽，可林默却只感觉无处可着手，不知该如何出手。

并且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出手，不然出手的刹那，就是他身死的瞬间。

随着时间流逝，王婷都发现林默脸色变得惨白，一滴滴汗珠滑落，双眼红丝密布，一下子变得通红如血，似要择人而噬。

就在王婷担心得想要出声时，林默大吼一声。

“走！”

语出身体也如离弦之箭般射向整理收获的流浪歌手，手中黑色长剑瞬间出现，其上更是黑白剑气缭绕，如同九天雷劫，毁灭一切；又如九幽之狱，葬灭一切。

所过之处，只见地面留下一道笔直剑痕，直通流浪歌手。

男子放下手中的一块钱，看着向自己刺来的林默，还有那黑白长剑，眼中有着惊讶，也有着一点赞赏。

“年轻人，你再一次出乎我的意料。”

话落，男子看了一眼呆滞的王婷，嘴角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别怕，不用跑！”

语落，男子重新看向林默。

在这一刻，随着那双深邃的目光看过来，林默就只感觉天地陡然寂静无声，如同末日降临。

之前车水马龙的道路、街道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之前还历历在目的人流一下子消失不见了，然后瞬间天地昏暗，日月无光，仿佛身处地狱，又好似被无尽黑暗淹没、吞噬、同化、毁灭。

冰冷，刺痛，窒息，就如同那个噩梦一般的场景。

……

“呼…呼…”

林默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疲惫的脸庞，上面写满担忧、悔恨。

这幅场景，让林默以为是回到了之前受伤做噩梦的时候，可看着那不同于之前卧室的洁白布置，林默知道，之前感受到的一切不是梦。

不过还好不是那最坏的结果。

一直在林默身边照顾、守候的王婷看到林默终于醒了过来，喜极而泣，没有说话，只是一下子就抱住了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身影。

她以为以前他说的那些话都只是不想与她在一起的借口，她以为两个人只要喜欢就应该长相厮守，她以为她已经能够接受一切事……

可当她眼睁睁的看着她奋不顾身的冲出去，然后浑身鲜血的倒下后，她知道所有的一切与他的安全比起来都显得那么无足轻重。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到他面前，又是怎么将他送到医院的。

她只知道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变得灰暗无比。

那是远超以往无数岁月的灰暗，似乎跟那两个最亲的人离开时一样。

天地黯淡，心如死灰！

所幸他醒过来了。

感受着脖子间的力度，林默不由又产生了一股窒息之意。

“婷…姐…咳咳咳…”

听到声音，王婷这才放手，然后就看到脸红脖子粗的林默，这让她双颊有些微红。

“你没事了吧?”

“咳咳，没事了。”

声音淡漠，那本该浮现的温暖笑容也没有出现。

王婷有点不适应，可没有多想。

可刚刚说完话的林默却感觉到了不对，他不仅没有表情，而且他的语气太平淡了，平淡到刚刚出口他就感觉到了不对。

可他跟王婷说话明显不可能这么平淡的，而且他的心绪没有一点起伏，即使刚刚死里逃生，得见佳人。

难道是重伤初愈的后遗症，可没听过这种后遗症啊。

林默沉思。

按照以往，林默沉思时应该是皱眉，眼中也该有着疑惑之色，可此时的林默在王婷看来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只有平静，无尽的平静。

看到林默醒来后，王婷的世界有变得阳光而温暖了，这使得她没有注意这些反常的细节，只是向他表达这担忧与关心。

“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看着王婷那通红的双眸，疲惫的脸庞，还有那一看就好多天没有化妆的样子，林默本该担心与怜惜的，可此时他发现自己没有丝毫感觉，就像在看着一个没有丝毫关系的陌生人，生不出半点情绪。

“没有，就是感觉头有些痛。”

实际林默想说的是精神疲惫，意识刺痛。

他知道很有可能是那个男子对自己出手后留下的伤势，当然与自己全力运转灵气，也有关系。

那一刻他也没有办法，那个男子给他的压力太大了，即使全力而为林默也看不到一丝击败他的希望。可事有所不为，有所必为，何况身后站着她。

为了避免那个结局，即使拼上性命也是应该的。

听到林默的话，王婷很自然的伸出双手轻轻的放在林默额头，慢慢的揉了起来。

感受着额头传来的温柔，林默轻声道：“跟我说说后面发生了什么？那个人又去了哪？”

即使林默已经尽量将声音放轻柔，嘴角控制着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可依然掩饰不了其中的淡漠与平静。

顿了一下，林默继续说道：“对不起，没能和你一起去见你父亲。”

看着那平静苍白的脸庞，王婷不由心中有些刺痛。

“你记住，你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一辈子都不需要，至于他们，没见就没见，跟你的生命比起来，那些都是小事。”

看着她，林默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可他不知道那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到底是怎样的语气，让人听了又会如何，所以他没说，只是笑着看着她，同时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放在眉心。

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度，王婷眼中有着晶莹在闪烁，然后手就那么任由着眼前男子握着，温柔的说出了那天发生的事。

那天林默奋不顾身的冲向流浪歌手后，本该离开的王婷没有离开。

或者说那一刻她不知该怎么办，是该听林默的话立即离开，还是留下来跟他一起承担？

就在她思考这些的刹那，林默就已经倒在了地上，而那人也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那一刻的林默完全是被鲜血浸染着的，洁白的衣服已经变成了血色，白皙的脸庞变得更加没有血色，加上七窍还有着鲜血不断流出。

那一刻的林默在王婷眼中就是躺在鲜血里的，她害怕会是那个结果，她不敢过去。

她不知道她怎么过去的。

那天她将他送进医院，得知消息的王婷父亲还有欧阳明浩来了又走了。

她没有跟他们说话，只是一直看着他。

……

林默可以想象那一刻她是怎样的感受，因为他经历过，所以握着的手又紧了几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着她，林默突然奇怪的有些感激那个男人，感激他言而有信，果然没有向她出手。

此时他不管他为什么还会活着，他只是感谢上天，感谢她没事。

看着脸色依然苍白的林默，王婷虽然想跟他说话，可她知道他这时更加需要的是休息，于是说道：“你赶快休息吧，医生说你失血过多，要静养，要都休息。”

听此，林默没有坚持，而是对王婷说道：“你也是要好好休息，我可不想我还没好，你就倒下了。”

林默尽量放慢语速，用力调整着嘴角的弧度，以让语气不是那么冷冰冰，干巴巴。

王婷为林默盖好被子后走出了房间，一出来就看到一个俊秀男子站在门口，似乎一直在外面等她。

见女子出来，男子递出手中的东西。

“吃点东西吧，都两天没吃东西了，不为自己想想，也为里面那位想想。”

王婷没有接过来，而是看着他道：“你说我是不是很自私？我是不是不应该将他强留在我身边。”

看着眼前这个女子，欧阳明浩不知道该说什么，心情无比的复杂。

无疑他是喜欢她的，可正因为懂得什么是喜欢才心情复杂。

“我不知道你那是不是自私，可我知道他跟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也许不应该有所羁绊。”

那天的场景欧阳明浩看到了，他是个普通人，可也没有那么普通。

他为什么能够对什么知识看两遍就记住，并且理解？

不是因为他智商多高，而是他那双眼睛。

确切的说是阴阳眼！

没有传说中那么玄乎，可看过的东西很难忘记，当然它能被称为阴阳眼还因为他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比如鬼魂，也比如那天下午发生的事。

本来他们就坐在二楼的一个包间里，窗外就是那个广场，那时坐不住的欧阳明浩刚好去窗子边准备看看王婷什么时候才到，然后就看到了那副场景。

那一刻，他对这个情敌、这个年轻人有了不一样的感官，或者说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看透过他吧。

他看到的东西不多，可已经够他推测出许多东西了，他仿佛想起了学校里那几个即使优秀如他也只能在心里仰慕的存在，可能他们是一类人吧。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爱上那样的人才让人有些绝望。

绝望到仿佛生命中她们的出现都仿佛是命运的恩赐，那能再要求更多。

明明能够出现就已经足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