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志接到了县委组织部关于应声改派问题的电话,正想找他到公社来聊一聊。自从应声当了白龙港大队书记,广志就没有见到过他的人影,倒不如亲自去一趟,看看这个小子在干什么。
广志骑着自行车,一边走一边看,穿过一个又一个大队,稻穗沉甸甸的,棉桃压弯枝丫,又是一个粮棉丰收年啊。可是他高兴不起来,产量即使再增加一两成,农民的收入又能增加几何?
他一抬头,前面是滔滔的白龙港,一桥飞架东西,他推着自行车上了桥,一阵微风吹来,电影《甜蜜的事业》插曲《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的悦耳歌曲飘进了他的耳朵,这倒让他兴奋起来。
“白龙港大队广播站,白龙港大队广播站,现在播报脱贫致富路上的新鲜事:白龙港大队光棍新村已经规划完成,有条件的光棍青年可以申请分户建房。民兵再整组取得成效,光棍青年政治、思想和军事素质显著提高,不少青年已在城里找到了工作,光摇铃家四个儿子,两人成了全民大集体工厂的计内工,两人进了海通郊区社办厂,每月都能拿到哗嚓响的钞票。大队主任顾自途已购买了一百多只小鸡,准备开办一个小型养鸡场。现在播报刚刚收到的特大新闻,白龙港大队妇女绣的第一批绣品,经外贸公司验收合格,与韩桥大队的绣品一起出口。”
广志兴奋极了,立马蹬上自行车赶紧往大队部奔。大队部除了团支书在播音外,其他空无一人。团支书告诉广志,大队干部只有开会才能看到,他们都在忙着挣钱,为社员做榜样。
团支书很机灵,马上通过广播叫应声赶到大队部来。
应声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不知有啥急事。额头上不停的往下淌着汗,他用手擦了擦汗,一个三花脸的形象显得很滑稽。一见到广志他就激动的喊:
“洪书记,来指导视察!”
“你忙什呢?这么着急上火的?”广志问。
“不知大队有什呢事,就急着往回赶。以前听您说赵雄烈士,我向群众做了些了解,对他的事迹略知了一二。今天去他的坟地,也看了他家的房子。他这一支已经没有人了,房子年久失修快倒了。我想把这房子修一修,作为革命烈士事迹陈列馆,对青少年进行革命传统教育。”应声汇报说。
“这个主意好,公社出钱,把公社其他革命烈士的事迹也合并到这里陈列,作为全公社的青少年思想政治教育基地。”广志爽快的说。
接着广志把话题一转说:“应声,今天来,是代表你的母校和组织部向你打招呼的。”
应声挠挠头,感到不知所措,还打什么招呼?
原来,应梅给农专的曹校长写了封信,对应声大学分配被改派的事谈了自己的看法和要求:“尊敬的曹校长,我是一名教师,步应声的女朋友。他毕业分配背着乱谈女朋友的冤屈被改派到公社工作。我曾鼓动他找组织申诉,他却说组织有组织的考虑,别给组织添麻烦。我也向写情书的部分女同学做了了解,人家却说这是一厢情愿的倾慕,应声压根就没有赴约。应声出于对人家的尊重而将信存放,准备在我和他结婚之际烧毁作为纪念。至于分配什么工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还他个清白。望领导在百忙之中,指派人员调查核实为盼!柳桥中学教师张应梅。”应梅在给曹校长写信的同时,也给耿会民叔叔寄了一封内容相近的信。
陈麟老师也分别给学校和市委组织部写了信。
曹校长看到应梅和陈老师的来信,觉得当时处理上失之慎重,未弄清情况就报告了市委组织部。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对待一位原本优秀的毕业生未免太草率,不光是对本人有失公道,对组织也是不负责任的表现,他觉得应梅说得对,应该还应声个公道。
学校开学后,曹校长安排纪委和组织部,对于春提供的二十多封情书涉及的女同学,进行逐一调查核实。女同学都说,当时是慕名给应声写信,而他并未赴约,何谈乱谈恋爱?
曹校长指示校组织部写成调查报告,向市委组织部汇报。同时,耿会民也通过他的领导,找到市委组织部的领导招呼此事。市委组织部觉得应该实事求是的处理问题,于是恢复了应声培养对象的身份,但不改变分配方向,仍然在基层锻炼。
广志说:“县委组织部传达了市委组织部的意见,在没有弄清情况时就决定对你工作分配进行改派的做法,向你致歉。当你受到误会,受到委屈,不和组织讨价还价,这种不计个人得失的精神值得肯定。同时根据你的能力和水平,县委组织部决定由你担任公社党委代理宣传委员。党委的意见是,除了出席党委会外,宣传工作由组织和纪检委员带着做,你主要精力是带领白龙港群众往致富路上走。”
“我服从组织决定,感谢组织的关心和培养。说实话我一点都没有感到委屈,这比起我父母所受的冤屈来,根本算不了什呢。”应声坦率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接着应声试探的说:“其实,我倒是一直有个疑问,不知道该不该问。”
“问吧。”
“您房间里挂的那幅为人民服务的书法作品有来历有故事吧。”应声总想着广志房间的透色斑驳的那幅字,特别是落款洪远为的“洪”字,他一直想把它的来历弄个明白,也许与自己的父母有什么联系?
广志告诉应声,去部队当兵那年,他奶奶从箱子里拿出这幅字,郑重其事的交给他。
他奶奶对他说:“一九四八年,你爸爸接受了秘密任务,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你,就书写了这幅字,叫等你懂事后交给你。我不识字,你看看写的什呢?”
“我对爸爸一点没有印象,听奶奶说,人家都喊他老洪。我非常想念爸爸,每当想起他的时候,就把这幅字翻出来看一看。开始并不知道爸爸的深意,在部队接受教育后,才慢慢的体会到了爸爸的良苦用心。从此我不管到哪里都带着它,凡是遇到困难和问题时就看看它。”
“您说,您爸爸人家喊他老洪?”应声似乎有些激动的问。
“对呀,我奶奶告诉我的,地下党的人都这样称呼他。”广志回答。
“你爸爸现在在哪里?”应声急不可耐的问。
“不知道,一九四八年离开家后就没有回来过,我非常想他。”广志回答。
应声低下头,似乎若有所思亦似乎很扫兴。
“应声,你是不是有什呢心事?”
“公安局说找老洪,几年了也没有一点消息。唉,不提也罢。”应声说。
“怎么会事?”广志很奇怪的问应声。
“老洪是我父母的上线,由于找不到他,我父母还作为敌特被关着呢。”应声眼睛湿润了。
“你别难过,如果你父母的上线老洪就是我爸爸的话,其实组织上一直没有放弃。听我奶奶说,行署和江浪县公安局的同志多次找她,了解我爸爸的下落。他们还到部队找过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我和奶奶也希望早日找到他,我们有信心。就前几天,江浪县公安局的同志又来找我,问有没有什呢有价值的物品,我向他们介绍了爸爸写的这幅字,他们还拍了照片。”
组织上并没有放弃查找老洪的下落,以甄别步正光和兰芝的敌特嫌疑,这又给应声带来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