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邀月楼的整体布局与其他酒楼没什么两样,一楼正对门的一大块地方没有摆一张桌子,这是为了方便客人来往。在这块空地的两侧吃酒的,是一些有点闲钱却不甚富裕,同时对这等高档之地又充满向往的人。只要在这里真的吃过一餐,往后向他人吹嘘的时候,也可以理直气壮的来一句“老子是在邀月楼吃过酒的人”!
一楼出出意料的非常吵闹,划拳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如果陈邻不是从城外来的,只看眼前的景象,还真有一种太平盛世的假象。
在小二的殷勤带领下,陈邻三人来到二楼。这里是又一个大厅,因为人少而显得空旷。而且这里不同于一楼,人们没有坐在椅子上而是全都坐在茅草编织的蒲团上。大家都是宽袍大袖轻声交谈,作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当陈邻三人出现在二楼大厅时,正在交谈的这些商人们集体脸色数变,之后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向陈邻拱手打招呼,道:“陈大当家好。”
“呦,米商的贺掌柜?木材商李掌柜?酒商冯掌柜……”人太多,陈邻没办法一一照顾,只好抱个团揖道:“今天历州商人大聚会啊?怎么全来了?”
历州商人当然不只这么二十来人,只是出于同行是冤家的古训,同为米商、纸坊掌柜的其他人并没有过来。
众商人打个哈哈,说一些谈生意或者消暑的理由就此揭过。
大厅的对面是邀月楼巨大的院子,院子里搭建了一座高台,这座高台有回音设计,人们在高台上只需正常说话,声音可以传遍二楼和三楼。当然,一楼大厅需要人们屏气凝神,才能分辩一二。平日里请了青楼的红阿姑过来唱两曲,或者有戏班子来敲锣打鼓一番,当然,还会如今天一样,请了说书先生来说书。因此今天的高台上放了一张桌子,桌上还有醒木,也就是惊堂木。
陈邻三人要了茶水,又要了冰镇西瓜,一边喝茶一边等候着说书先生登场。这期间陈磊有些不放心,又跑去醉仙楼那里叮嘱一番。
其实这两天城中大部分如邀月楼一般上档次的酒楼,都有说书先生讲郧阳城外仙人伏妖记。而陈邻偏偏选了邀月楼,就是因为在这里,陈邻只要脑袋稍偏就能看到钟粹楼的施工现场。同样的,计划最重要的部分,当数百斤重的巨石从天而降的时候,陈邻也可以看地一清二楚!
邀月楼是非常奢侈的自雨帘设计,自雨帘本意是收集雨水在墙壁的夹层里储存起来,有需要时这些收集到的雨水会顺着滴水檐滴落下来。只是如今乃三伏天,收集的雨水根本不够用,因此当天气太热的时候,有水车将冰凉的井水提出来,通过一些管道通进墙壁的夹层里,几个循环之后,整座酒楼都会清凉下来。
再加上二偻和三楼有过堂风,人坐在临窗位置,既可以听清说书先生的每一个字,又可以感受着习习凉风,这是有钱人的惬意。
而到了冬天,更有沸水自墙壁夹层里流过,那时将窗子稍起来,面前点着火炉,墙壁里又有温水流过。这就是有钱人的日子,也是陈邻这么拼命的原因。
众商人见陈邻今天真是来听说书的,想想也是,陈邻再混蛋,到底是少年,喜欢这些虚无缥渺之事也属寻常。因此只留意了陈邻几眼之后,又开始了攀谈。
离陈邻最近的是米商贺掌和纸坊钱掌柜,只听贺掌柜抱怨道:“郧阳城的大雨至今未歇,我从郧阳买来的几万担米至今还停在郧阳码头。那里其实才”朝陈邻呶呶嘴道:“才需要他,刮风下雨都有工人帮忙装船卸货。”
钱掌柜也叹气道:“是啊,你的米虽然还没装船,但毕竟在仓库里。我运过去的纸可全给堵在路上了,现在郧阳那么潮湿,我那一船纸怕是又变成纸浆了。”说着一阵唉声叹气。
陈邻再听听其他桌的谈话内容,全都是关于郧阳大雨影响了商业。原来郧阳大雨至今未停!
只是这些与陈邻没什么关系,他如今只在历州城小打小闹,郧阳再大的雨并没能影响到他。因为这两天码头那边依然忙碌,郧阳虽然遭了灾,可是与鄂城的生意并没有太受影响。
陈森吃了几瓣西瓜,看着不远处钟粹楼门矗立着的巨大龙门吊,轻声向陈邻道:“大哥,我们的那座龙门吊,是且没公子偷师的吧?”
陈邻看都不看自己发明的龙门吊一眼,道:“今天之后,且没公子当知道我的便宜没那么好占。”
“作坊里的工匠呢?大哥打算怎么处置他?”陈森问道。
“无需处置,那人如今已经被孤立了。”陈邻道。
“大哥就是心太善,才会养出这种吃里趴外的东西来。要不是大哥教他们制作龙门吊,那些工匠哪能有如今的风光?”陈森有些愤愤不平道:“那龙门吊可是大哥呕心沥血数个日夜才发明出来的,其中辛苦我和陈磊哥都看在眼里,就这么被二公子免费拿去起了高楼,我至今心里仍然不痛快!”
“龙门吊本就简单易学,而且我当时也只是想将它用在码头。工匠能想到用它吊巨石建酒楼,那是人家的本事。”陈邻拍拍陈森的肩膀,看着他那张胖胖的娃娃脸道:“别计较那些了,说说你吧。我想来想去,你跟我一起从军,有些对不起你。”
陈邻深深地看陈森一眼道:“你可想好了,我从今天起,以后的日子将会步步惊心。如果你想象陈磊那样过正常日子,我现在还有办法帮你消兵籍!”
一阵猛烈的掌声响起,那位说书的张先生终于走上院中高台了。二楼、三楼的酒客们立即鼓起掌来,个个脸上闪动着期待与兴奋,等待着说书先生的精彩。陈邻和陈森也跟着鼓掌,这二楼的客人也有很多,他们不能太特殊。
“大哥,不说其他,只说今天这么繁锁的计划都能被大哥制定的条理分明。”陈森一边鼓掌一边道:“别说我本身就是烂命一条,跟着大哥占下了地盘,干起了码头,再跟大哥干一场大的又何防?”
陈邻拍拍陈森的肩膀,道:“从今天起,我们就不一样了。军中很苦……”陈邻扭头向窗外看去,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之后,果然满头大汗的且漓一溜烟地冲进了邀月楼。陈邻嘴角溢出微笑,继续道:“军中再苦,我们也要好生坚持。而且还要广交朋友,那里,将是我们新的出发点!”
“热死我了!”且漓上了二楼,目光一转立即就看到了陈邻和陈森,不客气地坐在陈磊刚才的坐位上,背窗面向着高台,道:“说书的开始了没有?”
如果按规距,且漓现在坐下的位置应该归陈邻才是,但陈邻为了方便看巨石从天而降,将位子让给了陈磊。如今被且漓占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个位子是陈邻专为且漓留的。
陈邻脸上抽抽了两下,在周围人们目光的注视下道:“且漓小姐,这二楼是我们这些身份低微之人的地方,你应该去三楼。”
历州城的人,可以不认识且重城主,可以不认识且淹,且没和林书浅,但没人不认识且漓。这位大小姐被宠地不知轻重,要说心地善良,她可以将人拖在马后活活拖死;要说心地歹毒,她又很喜欢为弱者出头。
且漓的心思太跳跃,明明正说着某件事,她立刻能联想到其他,而且还会非常有兴致的样子。历州城的人当真是见到她有时候腿肚子都会抽筋,实在没有人能把准这位大小姐的脉膊。
就像陈邻怎么也想不到,且漓竟然会跑来与他坐在一起!按他的本意,只要让且漓看到他在邀月楼就足够了。眼下虽然说服力更大,但这跟陈邻之前预想的不一样!
“话说自盘古开天地之后,这世间就分成了天、地、人三界,这三界生灵本是各安其所……话说半个月前,有妖物祸害人间……那仙人一路追杀妖物来到郧阳城外……”
说书先行终于开始了,且漓也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任她手下的那帮爪牙如何着急,仍然自顾地坐在陈邻他们的席位上。
陈邻没办法,只好给她倒了一杯茶,且漓端起茶杯似饮酒般一饮而尽,看地陈森都一阵愕然。这位大小姐是经历了什么,竟如此不顾形象的吗?
这时陈磊回来了,向陈邻走来时眼角一阵乱跳。且漓占了他的位置,而且且漓看说书先生看地很认真的样子,他如果坐在且漓的对面,指不定这位大小姐会如何炮制他。
无奈之下只好向陈邻点了点头,然后走到旁边只有两人的桌前,这两位正好是米商贺掌柜和纸坊钱掌柜,在这两位的瞪视下,陈磊也回瞪过去,还是与他们拼了桌。
“好!”陈磊刚坐下,就被且漓大小姐的一声大喝给惊到了,别说陈磊,便是陈邻陈森以及满厅酒客,在听到这一声喝彩后一起失神。说书先生刚才,似乎没说到精彩处。
陈邻看看天色,已经未时了,肖子鸣那里应该正在觥筹交错吧?提起茶壶想要再倒一杯时,发现茶壶空了。举起茶壶招呼一下店小二,那店小二提了一个茶壶一路小跑着过来。似听说书听地入神,来到陈邻身边时一脚没踩好,然后一壶茶水尽数沷到了陈邻的身上。
这没眼力介的东西!陈邻别提多郁闷了,当时脸就黑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