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且没公子，这真的是一句大实话。”卫清语气有些沉重地道：“城中看起来老实巴交的菜贩，一脚踹不出一个响屁的木匠，甚至点头哈腰的店小二，一到晚上都是凶悍的暴徒。那些平日里就咋咋呼呼的屠夫、铁匠和彪悍的家丁护院就更不用说了。”

卫清摇摇头叹道：“也就陈邻进城这一年来，各帮各派青皮头领要么死了要么失踪，帮众都忙着内耗，历州城的晚上，靠近城主府的那一片才安静了些许。而最令人惊讶的是，这陈邻只是发了个话，结果城中帮派再是厮杀，竟没有扰了普通人的生活。”

“听卫清大人的意思，那些头领之死与陈邻有关？”且没目光闪过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其实不只在下，城主府与陈邻打过交道的，都有这样的想法。”卫清笑了笑道：“只是这陈邻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手段太高明。就拿这次郧阳肖子鸣来说，城主府但凡有心人，都知道这是陈邻干的。可那又如何？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曹老虎，而且曹老虎的亲笔认罪书都出来了，如此高明的手段，别人就是再想往陈邻身上靠，他也没有证据啊。”

“这个混账东西！他杀了人现在让我给他顶缸，大哥这些天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且没看着陈邻已经远去的背影，仍有些恨恨地道。

“这些天？”卫清心里冷笑，“你们兄弟的矛盾早已摆在了明面上，没有陈邻你们相互看着也不顺眼。”当然，这种心里话卫清是不会明着说出来的。

“卫清大人说，陈邻和城主府很多人打过交道？”卫清突然又想到什么，目光有些灼灼。

“是的，也就公子一家和城主府几个绯袍官员，陈邻想认识没有门路。”卫清又无奈地摇头解释道：“当然，在下早已被那陈邻拿下了。”

“哦？”且没很有兴致地道：“这陈邻有什么能耐，竟能拿下卫清大人？”

“惭愧，惭愧！”卫清不好意思地道：“在下的长子好赌，陈邻数次派手下的陈磊和陈森输钱给犬子。”

且没沉吟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过身看着卫清道：“卫清大人，如果我能收陈邻来我帐下……”且没目光灼灼地看着卫清。

“应该没什么帮助吧？”卫清思索片刻道：“至今和陈邻打过交道的人，都只是把他当成一介玩物而已。陈邻此时蹦地再欢快，在我们这些人眼里，仍然是一根指头就能摁死的蚂蚱而已。”

“不！卫清大人你不懂！”且没看着他，凝重地道：“杀死肖子鸣的那块巨石，是自己掉下来的！”

见卫清瞳孔剧烈收缩，且没解释道：“应该说，那块巨石是被人在遥远之地操控的！”且没仍然有些赞叹地道：“本公子详细了解过了，那日天太热，钟粹楼的工人全都聚在阴凉处消暑，离那巨石最近的人，也在数丈之外。可那陈邻，却可以算计地丝毫不差，刚好在肖子鸣的马车到来之时让那巨石落下。”

“难怪长孙逊当时打摆子说：就差一点！”卫清也不些不可思议。试想一下，陈邻这一次有且漓作证，证明他不在现场。那下一次他杀人时，完全可以让任何人帮他作证，如此一来，那也太可怕了。

挥手示意身边护卫远离自己，见守城的军士也已经在三丈之外，且没问道：“卫清大人，你说这次我如果向父亲坚持请战如何？”

“不可！”卫清忙道：“公子，你现在要做的，是展现你的治理手段而不是军略。如今虽然有一些统领或许对公子比较亲近，但他们毕竟是军人，只要城主一声令下，他们是不会有丝毫抵抗的！”

“这么些年下来，城主自己也意识到历州城在他的治下出了大问题。”卫清苦口婆心道：“也正因此，只要公子展现出你的治理手段，城主只要一声令下，所有统领不论他们多么支持且淹公子，他们都会立刻转向你的！”

且没想了想，直到太阳已经升起老高，火辣辣地烤着人背脊发痒，这才长出一口浊气道：“诚如卫清大人所言”！

陈邻是被抬回来的，他并不知道今天早上有人会无意中看到他。只是当时他是从南往东而去，而东门外不远处，就是城东码头！

码头上的工人都是他的手下，码头两边林立的仓库都是他的产业。清晨明分，码头那里影影绰绰站满了人，全都是码头工人。

他们都听说了，自家大当家去当兵了，所以一个两个的，都扔下手里的活跑来队伍的必经之路上，准备给大当家加油打气。

陈邻在陈森的提醒下，甩开正搀扶着他的李小虎和王强，强撑着自己跑完了那断路，还红着脸蛋中气十足地喝令大家回去继续开工。

所以，当他终于跑过东城墙转角，立刻就晕倒在地不省人事了，而且是任林冲如何给他泼水也叫不醒的那种。

原来回来之后稍事休息就该吃早饭了，陈邻早饭都没吃，直到中午吃午饭的时候，他才悠悠醒转，跑去打饭将肚子吃了个滚圆。

且重城主军伍出身，历州被他刮地三尺全部用来养军，因此军中伙食非常丰盛。就他们这样的新兵，伙灶房竟变着花样的，炮制了好几样可口肉食而且还管饱。

当最后一口汤下肚之后，陈邻感觉他吃下的饭已经满到了嗓子眼，只要稍一晃动就能从嘴里溢出似的。

这可不是陈邻平时给饿坏了，实际上他平日里虽然没有这么多品种繁杂的肉食，但这一年来也就刚进城饿了几天肚子。令陈邻如此失态的，乃是军中伙食竟出乎意料地可口。而且他这一伙人经过这一早上，一下子亲近了很多，心情大好之下，就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午饭之后又休息一阵，主要是太阳太毒了，任何训练在这样的太阳底下，身体根本吃不消。

直到太阳西斜，在林冲的喝令下，陈邻等人穿好戎装在校场集合，林冲要教大家刀术！

林冲作为教头，又是从大头兵一路走来，对于军中刀术有他自己的理解。因此，他教授的刀术，反反复复只有一招：劈！

横劈、竖劈，斜向下劈，斜向上劈。

“本队正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林冲的眼睛一直似鹰眼，明亮而锐利，正常说话的声音，也是吼出来的，“每一刀，都给老子用尽全力！”

“喝！”陈邻大喝一声，真真是用尽了吃奶的劲。早上跑了一圈下来，其他人虽然也很累，但是他身为伙长竟是他这个伙中唯一趴下的人。跑圈比不过别人，陈邻不能在刀术上再输了。而且他很清楚历州城突然降底征兵门槛的原因，只等一切准备就绪，他们就要开赴战场了，那时，或许只有手中刀才能让他活下来，将来，只有手中刀才能带着他入主历州城！

太阳太毒辣，军中刀术林冲只要求大家练一个时辰，但别人休息时，陈邻仍然挺着酸痛的手臂在奋力挥刀。

他的戎装早已湿透，汗水更是在下巴上连成线地往下掉落。同伙中人看了一会，先是陈森持刀来到他身边，随着陈邻的喝喊声猛力挥刀，然后是其他人。如此举动，立刻吸引了令林冲百人队的其他人，这些人嘻嘻哈哈指指点点当稀罕在看。令他这一伙人目光有些闪烁，手中刀劈出时有些飘忽，令营地里顿时一片吵闹。

林冲本来在自己的营房里休息，听到外面的动静只好又来到校场，一个口令喝住陈邻，问道：“现在是休息时间，你为什么要影响他人休息？”

“禀队正，卑职听说过一句话：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卑职认为这句话很有道理！”林冲向陈邻问话的时候，是吼出来的，受其感染，陈邻的回答，也是用吼的。

“休息一下吧，晚一点还要学军体拳。”林冲听了陈邻的回答先是一愣，然后竟第一次的，用很和气的语气道。

“是！但是队正，我想劈足一千刀，如今还剩下两百刀！”陈邻仍然想要坚持，因为他感觉他还能坚持。

林冲转身离去，陈邻继续挥刀劈砍。只是这一次，他这一伙人的目光里带着坚定，手中刀带着凌厉。因为这一次，他们耳边再没有哄笑声。

足足一千刀之后，陈邻感觉连刀都握不住了。还好，他从一开始，就以麻布将手和刀缠在一起，因为他也怕一个拿不稳，失手伤了其他人。这些人尽管刚才嘲讽了他，但他们从昨天起，就已经是他陈邻的袍泽。

因为在陈邻的想法里，这些人或许哪一天就能用得上，就像他当初结交狱吏李柱那样。

晚上又是军体拳，同样一个时辰之后，校场里月光下，陈邻一伙整齐列队在加练。但不一样的是，在他们不远处，三三两两的也有其他伙的人跟着加练。

这一批报名入伍之人，大部分都是城中青皮，也正因此，他们比起农夫这样的良家子，心眼更活泛一些。素来对军队非常上心的且重城主，突然将征兵标准降低这么多，他们就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很不寻常。

更何况，还有陈邻那句“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呢。

早上跑步，随着林冲的口令进行呼吸以修炼内力；中午练习刀术；晚上练习拳术。陈邻在军中的生活就此有了规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