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郧阳右武卫败了，在陈邻的不理解中，只是一个并不被郧阳军重视的巨汉的死亡，郧阳军就败了。

只是看李琛当时厌恶的表情，显然李淇在李大统领府上并不受待见。

马涛、吴四儿和郑墩子被留在了独龙坡右武卫大营，接下来他们会被接回历州。然而吴四儿和马涛缺胳膊断腿的，回历州之后城主府会赐下银钱就认为仁至义尽。为此，陈邻只好让陈森给陈磊写一封信，今后吴四儿和马涛的生活，由陈邻保障。

至于李淇，这个右骁卫大统领的家生子，因为在李家世代为奴，因此被主家赐了李姓的小书吏，当李琛找到他时，已经被人踩踏至死。至于是被郧阳军还是攻来的历州军，那就不得而知了。

历州军攻陷了独龙坡大营，整整修整了五天时间。这五天里陈邻被且淹提起了好几次，因为陈邻十伙与郧阳老兵对战，不但可以势均力敌，似乎比郧阳老兵还能强一些。

最令且淹夸赞的，乃是陈邻身陷危境，竟是为了完成林冲的军令。至于陈邻后来求白面校尉，允许自己兄弟投降，且淹虽然斥责了他，却只是口头上而已。听何执中说，且淹对陈邻此举，其实是很赞赏的。

林冲此次斩杀巨汉有功，直接促成了历州军的大胜，请功文书已经呈上，以其三阶武者的身份，回去升个杂号中郎将都是应该的。

而陈邻也因为被且淹赞赏，听何执中所言，大公子有意给陈邻补一个队正。

只是如今没有新兵补充，而且战事还在继续，因此陈邻仍然在林冲麾下效力。外加他的十伙如今只剩下了他和陈森，因此他如今只是一介小兵。

在独龙坡大营修整五天，右备身大营前来归且淹节制。也算是补充了兵力后，且淹率领着近五万大军继续向郧阳城进发。

“陈老弟啊，真没想到老何我竟能和你老弟认识。”陈邻左脚踝受伤，虽经医治但行动仍然不便。而且他最严重的是右手食中二指骨折，外加左臂受了箭伤刀伤。因此如今坐着辎重营的大军，由陈森在一边照顾。何执中与陈邻刀算相识一场，巴巴地跑来与陈邻闲聊。

如今正值深秋，坐在大车上向官道两旁望去，入眼所见草木尽数枯黄。而且秋风太过凛冽，一阵风过去之后，总会有一些树叶不耐摧残随风凋落，肃杀之意充斥在天地间。

通往郧阳的官道上，有着很多气势磅礴的豪宅府邸，这些都是郧阳勋贵们的宅邸。陈邻看着这些辉煌的建筑，想着从历州出发时也看到的那些豪门宅院，全都只有薄薄地外墙。因为三位城主都不允许麾下勋贵有很强的防御能力，这些外墙在陈邻看来，只消一根撞木就可以破墙而入。

历州军一路上对这些宅邸视而不见，也是因为要攻下它们太容易了，而且只要拿下郧阳，这些宅邸完全可以传檄而定。

“何郎中折煞小弟了，小弟只是做了军人的本份而已。”陈邻有些无奈的收回目光，陈森只是吃饭的时候过来给陈邻喂个饭，其他时间都跟着林冲习武。只是如今行军途中，而且陈邻好几次的看到，陈森其实是在与林冲闲聊而已。

但陈森说那就是在习武，陈邻不懂，也就不敢再追问。只是没有陈森阻挡，这何执中一天里倒会有数个时辰在他这里。开始时有人说说话还挺好，可是被人这样翻来覆去的拍马，陈邻都有些烦了。

“何郎中在大公子幕府做事，不知最近可有其他军报？”陈邻不想再听何执中没营养的拍马，因此强行扯开话题。

“要说还真有。”何执中道：“今天早上刚接到战报，鄂城左、右骁卫和郧阳左右骁卫，数日前在仁安草原决战，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陈邻有些不信地道：“是两败俱伤吧？”鄂城与历州不同，历州军要进攻郧阳，因为地形的原故难以进行大规模的骑兵作战，因此历州的左、右骁卫，一直驻守在三城交界处。那里地形开阔，以郧河的拐角划分出了天然地界，而这些土地被三城用来养马。

要说起来，鄂城以骑兵名扬三城，其辖下普通百姓也能做到弓马娴熟。是以，陈邻不信全军覆没的说法。在他看来，郧阳军再是英勇无畏，面对鄂城骑兵能打出个互有伤亡就很了不起了。

“你老弟放心吧，军报是我们左、右骁卫李放、方锐二位大统领联名发出的。而且据军报所说，鄂城方面原本是与我们约定好日子，准备一起向覆来郧阳骑兵的。可是你也知道，我方骑兵要进入战场，需要先过浮桥。而郧阳骑兵就是趁着我方骑兵尚未到场的时间差，一举偷袭了鄂城骑兵！”何执中双眼放光的道：“等郧阳军覆灭了鄂城骑兵，我军才过了河。而此时距离约定的日子还有两天！鄂城骑兵的覆灭，同时也令郧阳军受损严重，我军趁机掩杀，方有如此大捷！那可是鄂城的骑兵啊，这一趟我们可轻松多了。”

“什么轻松多了？”陈森从远处走来，手里提着食盒。陈邻这才察觉，又到了吃饭时间了。大军出行速度太慢，因此早上埋锅造饭，中午只吃一些干粮继续行军。一直到了晚上扎营之后，才会有热腾腾的饭菜供应。

“刚才何郎中说，郧阳和鄂城骑兵全军覆没了。”陈邻给陈森解释一下，问道：“你怎么看？”

“那还真是轻松多了。”

郧阳地处平原，不止有丰富的粮食，更有多过历州的草场养马。如果郧阳骑兵真的损失惨重，那么他们这些步兵就真的可以一路高歌地来到郧阳城下。

“而且最重要的，鄂城骑兵也是全军覆没。”陈邻若有所思地道：“这样我们对鄂城就有了优势，待拿下郧阳城之后的谈判，也就无需再忌惮鄂城了。”

一年的混混生涯，陈邻虽然自我标榜着守信，但其实这只是做给人看的而已。私底下他说过的谎，背过的诺，失过的信堪称数不胜数。

与人结盟这种事，他以前实力还很弱小的时候，也干过很多次。只是他比较幸运，每次结盟之后，都是对方先毁约他才被动将盟友吞地渣都不剩。

也是因此，陈邻从来不信什么盟约。他相信，如果历州军在攻打郧阳的时候损失惨重，鄂城绝不会安份的守约的。

“是啊，鄂城没了骑兵之利，我们拿下郧阳之后，说不定还可以拿下大头。”何执中的眼睛里直冒光，因为他也是大家族出身，如果历州可以拿下大头，分到他们家的时候，一定不会小了。那时，他甚至可以辞去大公子幕府的差事，安心回家作威作福。

陈邻心里暗叹，连何执中都在这么想，看来鄂城因为骑兵失利，这次率先背约的，将是历州。

因为左臂箭伤刀伤太严重，如今虽说已经将伤口处理，但整条手臂仍然没有消肿。而且右手食中二指骨折，正骨之后时间太短，至今骨头还没长好，因此陈邻吃的饭，是被伙灶房特别揉成了小丸子的。

“其实如果鄂城战报早点拿过来，我们就没必要一路打进郧阳了。”陈邻一边吃着丸子，一边道：“我们只需猛攻独龙坡右武卫大营，迫使郧阳不断增兵。这样我们打下右武卫大营之后，郧阳就是那成熟的桃子，只等着我们前去摘下来了。”

“哈哈哈，林先生认为如何？”一阵畅快至极的笑声在陈邻身后响起，陈森扶着他在车上转过身子，待看清眼前骑马之人，却是身子雄壮威武，浓眉细眼满脸胡须的且淹。

“在下已经四十有七，而陈邻今年才十五岁。”陪在且淹身边一起走来的，是文质彬彬的林书浅，只听他道：“陈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识，在下不如他。”

“见过大司马。”陈邻、陈森和何执中一起向且淹见礼。只是陈邻始终坐在大车上，没有像陈森和何执中那样跪于车厢。

“好了，都起来吧。”且淹随意挥挥手，其目光一直留下陈邻身上，道：“陈大当家大名，我可是如雷惯耳了。”

“大司马见笑了，邻混了个大当家之名，只是为了活着。”陈邻又行一礼道：“邻自进入军伍，就已经准备跟过去一刀两断了。”

“什么跟过去一刀两断？”且淹佯作不悦道：“你小小年纪能在历州城里风生水起，这是你的本事！”

又道：“既然说到了军略，你且说说到了郧阳城下，我们该如何攻城？”

“这个……”陈邻偷眼打量一下林书浅，毕竟林书浅是作为军师祭酒随军出战的，这种军略方面的事，可不是他一介小兵能置喙的。

“无妨，你只管说。”林书浅见陈邻似有所顾忌，因此为其宽心道。

“是，那邻斗胆一二，若有不妥，还请林长史不要介意。”陈邻如今最迫切的，就是组建自己的势力，因此不论他此时说的是对是错，他都要说。只要他说了，传扬出去他陈邻是可以在且淹公子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邻以为，到了郧阳城下，我们应该速战速决！”陈邻相貌太普通，没有林书浅这样的姿容俊伟，只是随意地骑在马上，就能令人感到他的风采不凡。

但陈邻有着强大的自信，正如且淹所说的那样，他年纪轻轻就在历州城混地风生水起，那是他的本事。陈邻也正是借着他这巨大的成就，养成了他远超常人的自信。

“因为鄂城骑兵虽然损失惨重，但他们还有其他六卫。我们如果在郧阳城下迁延太久，损兵折将之时难保鄂城军会老老实实。”陈邻侃侃道：“但是只要我们迅速攻下郧阳，有城池在手，鄂城军就算再不甘心，在谈判中他们也只能伏低做小。”

“哈哈哈，”且淹又是一阵爽朗的大笑，看着林书浅道：“往日只听说某些人才智高绝，聪明绝顶，我一直以为都是吹嘘之言。没想到今天，我当真会见到一个如此聪慧之人。还好这个策略是我们刚刚制定出的，不然我定会以为，有人泄露了我们的军机。”

“赌对了！”陈邻心神一振，其实到了郧阳城下，要么缓攻要么急攻，要么独自攻城要么等鄂城军赶到后一起攻城，跟本不会有其他情况出现。更不会像从前那样，历州和郧阳激战正酣，然后鄂城前来调解。

因为自鄂城骑兵全军覆没的那一刻起，鄂城和郧阳就变得不死不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