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肖长文，他身为武者却披着竹甲，手中刀品质太低。这些都说明他只是肖氏庶子，因为无知而在他们面前大放厥词，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自他走后，陈邻和陈森又一次与郧阳兵战在一起。这些郧阳兵大部分是左、右备身大营的新兵，郧阳的左右备身营地和历州一样，也在城外。如此，左右备身大营就和郧阳城形成了品字形防御之势，也是如今历州军强攻郧阳五日，每日都被档在了城下。

每到此时，郧阳城头就会架起巨弩，一通乱射之后将历州军以弩箭分成两断。然后左右备身出动军士，将靠近郧阳的这些慌了心神的敌军一顿砍杀。

郧阳左右备身大营分列城池两边，历州军攻左备身大营，以期绕过之后忍着泥泞从郧阳南城进入城池。但每次都会有右备身大营前来相救，甚至城中勋贵不时的，也会带领家将出来冲杀一阵。攻打右备身大营时亦然。

可以说，自且淹兵临郧阳城下，五日激烈交战以来非常不顺。至今为止，历州军还没能摸到郧阳城的城墙。

眼见日已偏西，且淹只好下令鸣金收兵。

又是一日厮杀，陈邻和陈森回到营地，以前还想着洗漱一翻，但现在躺在帐蓬里连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陈邻早就知道，攻打郧阳城将会非常艰难，但他没想到会这么艰难。在他的预计中，郧阳分布在城外的兵马很快就会被他们打散，然后他们会在蚁附攻城时，被屈突昧带领城中军民一陈殊死抵抗。

他从来没有想过，如今已经猛攻了五天，郧阳方面的士气反而越发高涨了。今天竟是连肖氏一介庶子，都可以很硬气地说要接受他们的投降。

陈邻和陈森躺在大帐中，身体极度疲倦，很想就此睡去。但头脑中却异常清醒，各咱思绪纷纷而来，刚被他们从脑中甩出去又有其他思绪涌来。

就在这种想睡却睡不着的状态中，大营里突然一阵人喊马嘶。陈邻大吃一惊，以为又出现营啸时，耳边又有军鼓各牛角长号的声音响起。

“不好！”陈邻翻身而起，见陈森正诧异地看着自己，急道：“这是有大人物亲临大营。”

陈邻一边穿着靴子一边叫陈森也整理一下，道：“以如今且淹公子节制三军的威势，一定是且重城主亲自来了，才当得起且淹公子如此隆重的迎接。”

陈森恍然，如今他俩已经不再是小兵了，他们如今有了官身。虽然只是且淹幕府的最低阶小官，但他们这样的小官是在长史府有留底的，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按照官员的等级领俸禄了。

有了这些好处的同时，当且重亲自来到大营，再小也是官的他们两个，必须前去与其他官员一起列队迎接且重。

站在人群中，前来迎接且重的人要么穿着官服，要么披着甲胄，倒也不太令陈邻和陈森两个太突兀，只是他们因为连日厮杀，身上的血腥味还真有些令人皱眉。

陈邻抬头偷眼向且淹看去，只见他脸色铁青，有着抑制不住的怒气。旁边林书浅正在安尉着且淹，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抬起头顺着目光就看到了人群最后的陈邻。向陈邻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继续开导着且淹。

这且淹也真够悲催的，郧阳城别看现在抵抗的激烈，其实早已是明日黄花。且淹拿下郧阳城，只是时间问题。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且重突然驾临，如此拿下郧阳城的功劳，怎么算也算不到他的头上。

而陈邻此时也算是领教了这高层权力倾轧，虽是父子骨肉，也毫不含糊。只看且淹如今的神色，陈邻稍一寻思就知道了其中的关窍，

定是且重意识到，如果任由且淹拿下郧阳城，那么他就必须立且淹为世子了。要么且重在立世子一事上还有些犹豫，要么就是且重压根不想立且淹为世子。而他此时亲临战阵，就足矣令支持且淹的人重新掂量一下了。

站在陈邻这个方位，正好能看到林书浅还在开导着且淹，也在这时，陈邻终于证实了自己前些天的猜测。

距离郧阳城还有一日路程的那个晚上，陈邻转投了且淹。也是在那个晚上，他当时心中一动，且淹明明很看重自己，却仍然只让他陪一个小屁孩长大，这就说明，且淹有更好的选择。而这个选择，陈邻如今能够确信，正是林书浅。

林书浅与自己一样，也转投了且淹！

而这，恐怕才是且重急赶慢赶，赶在郧阳城尚未陷落之前来到战场的原因。且淹本就受将领拥戴，如今再有林书浅的支持，别说以后没且没什么事，一个弄不好且重提前退位都有可能！只是令陈邻有些不解的，且重什么时候这么有谋略了？

军营门口有无数火把正在猛烈燃烧，照耀地整片天地亮如白昼。且重率领的大军就是在连绵的火把照耀下进入军营的。

且重的身材很是雄伟，与且淹长地很是相像。一身甲胄衬着他很是彪悍，顾盼之间眼中光彩慑人，显示其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仍然精力充沛。

在这个普通人三十来岁就自称老夫的年月里，以且重五阶武者的实力，再活个二三十年应该不成问题。但且重毕竟已经六十出头，胡子头发白多黑少，眼神虽然明亮慑人，却也难掩其浓浓的疲惫。

这种疲惫不是因为长途赶路。陈邻相信，以且重如今的精力再赶个上千里，也不会令他很疲惫。且重所疲惫的，应该还是因为立世子一事。

且重此行，带来了右骁卫和左右威卫。但在陈邻等人夹道欢迎的路上，紧跟在且重身后的不是三位大统领，而是一个身材纤细，甲胄精致的白面少年。再仔细一看，这个唇红齿白的标致少年，竟是且漓。

只见她骑着高头大马，在人群中左顾右盼，似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然而看着她身上的黑色甲胄，陈邻心里却老大的不乐意。

话说至今为止，陈邻身上虽然已经长了些疙瘩肉，但仍然撑不起身上的盔甲。他披着军中最小号的甲胄，却仍然要自己拿麻绳在肋下帮着收紧。导致他看起来很滑稽，胸腹夸张地臃肿而腰下急速缩小。

还有他的红色戎服，之前他自己买的武士服几场战事下来，早就变成了破布条。如今穿在身上的，是松松垮垮的军中戎服。便是有裙甲覆盖，仍然难掩宽大的衣料暴露出来。

陈邻看看且漓，突然有所觉地，看向了陈森……

陈森终是长大了，以陈邻的年纪有此感慨让人有点哭笑不得。但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陈森此时的目光，圆圆的娃娃脸上，洋溢着令人难以理解的幸福。目光里更是柔情似水，似只要看着且漓，这肃杀的营地都变得温馨。

且漓的身后，才是右骁卫大统领李放，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胡子已经斑白，岁月在其脸上留下了太多沧桑。李放比且重还小了近十岁，但是看起来似乎比且重还苍老一些。

跟在李放身后的，是并行的左、右威卫大统领。左、右威卫都是步骑兵，每个士卒都配了战马，但他们的战马更多的时候，是用来驮甲胄的，因为左右威卫，都是重甲兵兵。

左威卫大统领孟伟年约四旬，最显眼的是他长了细眼鹰钩鼻，令人乍一看去，其人似有些阴鸷。右威卫大统领袁其刚，与且重年岁相仿。其实袁其刚本就是且重的亲卫出身，是八卫中最得且重信任之人。

袁其刚也是须发白多黑少，目光深遂睿智，一张脸一看就知道经历了很多岁月。

且淹亲自出辕门迎接且重一行人回自己的帅帐，至于右骁卫和左右威卫的士兵，自有司马衙门属吏安排。待见礼之后，似陈邻这样的小吏是没有资格留在大帐的，拉着不情不愿的陈森离开大帐。

回去的路上，陈邻见陈森仍然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只好无奈道：“陈森，你难道不知道，以我们如今的身份，跟且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

“我当然知道，只是这些天我想且漓小姐的时候，还可以用战事紧张或者行军紧张搪塞自己。”陈森止步，看着陈邻道：“可是如今且漓就在我们面前，我是再也不能给自己找借口了。”

今夜月有缺，但郧阳城连下了两个月雨之后，就是接连一个多月的晴朗天气，令月色清澈而明亮。

陈邻看着月色下陈森的娃娃脸，看着他眼中的不甘和乞求，终于败下阵来，猛地一拍额头道：“我是上辈子作了什么孽，怎么会遇上你这么个混蛋？”

“大哥答应了？”陈森欣喜道，他当然知道想娶且漓是何等困难，如果与登天相比，他至少知道想登天就需要梯子，而想娶且漓，他没有丝毫头绪。

所以陈森纵然多么想，也没敢向陈邻开口。在他看来将此事扔给陈邻，完全是为难他。任陈森如何去想，也不认为陈邻会有办法。困此见陈邻似有松口的迹象，立即开口感谢。

但同时，陈森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大哥，你真的可以帮我娶到且漓小姐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