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且淹身为历州大司马,再加上他亲身经历了且重夺取历州的整个经过。且重身为百里俱城主的麾下,以下犯上据历州为己有。那个岁月里,忠义太馈乏了,馈乏到且淹这些年来都差点以为,这世间根本没有忠义。
但今晚听了陈邻那一番铿锵,他对眼前这个比他儿子只大了五岁的少年,心里的好感当真是噌噌噌地往上涨。拿下郧阳之后,他会顺理成章的被立为世子,这是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认可的一个事实。
如果放在从前,他招揽的人敢拒绝了他,那此人一定是寿星公上吊,嫌命长了。但身份不同,心态不同,且淹拿自己当上位者来看待,因此格外稀罕陈邻这样的忠义之士。
“先生把心放在肚子里,接下来的战事我会吩咐林冲好生照顾你,定要你安全地回去接受赏赐!”且淹相貌粗豪,精力旺盛而眼睛明亮,很有人格魅力。这几句话说出口,陈邻不需要太刻意,就已经热泪盈眶了。
见陈邻有些激动,且淹一扶仍然扶着陈邻,一手拍拍他单薄的肩膀,很是感慨地道:“我家那小子……唉,是他没有福气。”
说着,转身与林书浅向回走去。只是其雄壮的身躯,在这萧瑟的秋夜里,看去有些落寞。
“大司马!”陈邻在且淹走出五六步,陈邻本想等且淹走出十步的,只是且淹步子迈地太大,只五六步就已经拉开了好些距离。
且淹身子一震,停下脚步并未转身,只是沉声道:“先生还有何事?”
“邻愿投入公子麾下,终邻一生,为公子鞍前马后以效犬马!”陈邻双膝跪地,以头栽地恭敬道。
陈邻只觉身子突然一轻,等回过神来却已经被且淹扶了起来。只见且淹目中有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连话都说不利索,只是一迭声地道:“好,好!太好了!”
且淹离开了,这一夜对且淹来说,他得了一个才智高绝的少年,将来被立为世子之后,他的儿子将不再需要操心。
这一夜对何执中来说,他见证了一个铁骨铮铮的少年,是如何的在挣扎与煎熬下,终于投得明主。也终于知道,于上位者而言,忠义才是他们最看重的品质。
这一夜对陈邻而言,心里又一次大骂这万恶的等级制度。明明是将来要向人家效力,竟还弄得悲切异常的,还要给人双膝跪地。
这一夜之后,人人都知道历州军中有一个忠义少年,任且淹如何招揽总是不愿离开故主。直到且淹有感其忠义,正失落而归时,终于在最后时刻感动了少年。这是明君贤士的典范,是说书先生的故事无论如何渲染,都不及此事感动之万一。
且淹离开了,林书浅离开了,何执中迈着轻快的脚步也离开了。当篝火堆旁只剩下陈邻和陈森时,土豆也烤好了。
“杀!”陈邻举刀将面前一个郧阳兵斩杀,冷不防左侧有敌人一把将他扑倒在地。陈邻屈腿,自靴筒取出一把精钢匕首,一刀自敌人肋骨刺入又猛力搅动几下。直到压在他身上的敌人身子一震,掐住他脖子的手一松,陈邻才抽出匕首将敌人一把推开。
强攻郧阳城已经足足五天,这五天来陈邻每天都会加入战团。不论是倚城而守还是倚寨而守,但凡稍有经验的守将,都不会一味死守。他们一定会在城外投置兵力,一方面用来挫敌锐气,一方面待敌打制好攻城器具好第一时间前去破坏。
“大哥,你没事吧?”陈森迅速来到陈邻身边,与他背靠着背,在这喧嚣惨烈的战场上,他刚才也被缠住了,在陈邻有危险时没有第一时间前来救援。
“没事。”陈邻重新握起百炼刀,与陈森背靠着背想喘息一会儿,但立刻有郧阳兵看到了他,将脸上的表情弄地凶狠一些,举刀向陈邻砍来。
陈邻扬起左臂,以精钢护臂档下这一刀,在郧阳兵惊恐的目光里,一刀从其脖颈抹过。这时,陈森也迅速解决了一个敌人,又一次与陈邻背靠背。
“林冲到底靠不靠谱?他说在生死大战中,人能够突破自己的极限。从此没有武者天赋的人,也可以习武。”陈邻狠狠地喘几口气,问道:“我至今什么都没发现,你呢,你有没有进步?”
兵临郧阳城上的当天,扎好营帐之后何执中就带着且淹的调令来找陈邻了。陈邻被任命为司马府少史,乃是可以穿绿袍的官身。而陈森也因为陈邻的关系,被安排了一个功曹郎中的职司,与何执中平级,比陈邻低了半级。
如此一来,他二人都可以不用上战场了,安分地干一些写写算算的差事,回去之后仍然少不了他们的功劳。
这可以说是很多人梦寐以求,因为这说明陈邻二人终于有了出身,多少人为了能得这么个差事打破了脑袋去争抢呢。可陈邻投且淹,甚至答应回去之后陪一个小屁孩长大,为的只是且淹在战场上别给他使绊子。
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守着忠义之名,他需要忠义这个名声,将来给他带来好处。他最终的目的,仍然是让历州姓陈。
陈森不比陈邻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他只是得了且淹的任命书之后给林冲看了一下。而林冲道:“你的天赋是我平生仅见,甚至有记载以来,从未有过只学一个月呼吸法就成为初阶武者之人。但是再好的天赋,如果白白浪费了那也是枉然……”
接着就是一大堆什么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什么再好的天赋整天混吃等死,而天赋一般的人拼命修炼,假以时日,天才死在庸才手里也不是多么稀罕之事。
陈森当时就急了,信誓旦旦地告诉林冲,他还是每天都来找林冲习武。
然后林冲就说,只有在生死大战中不断突破自身极限,才能令自己在武道一途走出更远。也就有了如今,陈森每天都上战场拼杀的壮举。按他的话来说,他只用了一个月就成为初阶武者,那他就要比任何人都要快的,成为二阶武者。
陈邻当然不能看着陈森一人在战场拼杀,因为是他要投军,而陈森二话不说的陪着一起投军。万一陈森在战场上有个好歹,他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陈邻的忠是可笑的,但他的义,特别是对陈森和陈磊的义,是丝毫不打折扣的。
当然,对于陈邻此举,在且淹帐下更加坐实了他忠义美名的后果,却是他从没想过的。这也更坚定了陈邻的想法,名声这东西,完全是可以制造的嘛。
“杀!”又一个郧阳兵向陈邻杀来,陈邻同样以左臂护甲格挡,同时右手百炼刀已经扬起。只是敌人这一刀势大力沉,陈邻扬起的百炼刀尚未来得及发难,对方动作比他还快,一脚踹中陈邻胸膛。
嗵地一声,陈邻身披黑甲,却仍然被对方这一脚踹地摔出丈许之外。一阵眼冒金星,还好歹知道这是战场,正想要翻身站起时,突然一道黑影映入陈邻眼帘,接着,他胸口一沉,那人竟如影随形的,跟了上来一脚踩在了陈邻胸口。其手中的刀也高高举起,若任由其落下,陈邻断无幸理。
“大哥!”陈森虽然在专心对敌,但身为武者,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他并不缺,所以他一直留意着陈邻的情况。
如今见陈邻竟被一个初阶武者踩在脚下,陈森一刀砍翻自己的对手,同时纵身一跃,在这个郧阳兵的刀才斩出一半,狠狠撞在其身上,将其从陈邻身上撞开。
同时陈邻胸口一轻,立刻翻身站起。来到陈森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一起凝神看向面前此人。
只见此人一身竹甲,说明还只是个新兵。年约二十出头,面白无须,相貌也算俊朗。陈邻特意看向了他手里的刀,刀上有缺口,其中一个缺口,与陈邻护臂上的棱角很吻合。
“尊驾如何称呼,既然是武者,就该知道郧阳大势已去。只要你愿意投降,我历州定会给尊驾一个满意的前程。”自吴四儿回历州养伤之后,陈森重又接过了外交差事。
陈邻心里暗叹,陈森这句话说的,只要心思稍微活泛一点,定会从他这句话里听说他们身份不一般这个信息。因为在战场劝降,并不是人人都有此资格。
果然,那人突然眼睛一亮,看向二人时都有些热切了。
也不答话,他一扔手中刀,右脚尖在地面上划出一个半圆,在战场踩中了另一把刀。然后脚尖一挑,探手一抓就持刀在手。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而且只在倾刻间完成,另陈邻虽然看出了端倪,却根来来不及阻止。
那人看看陈森,又看看陈邻,一个纵身向陈邻冲来。
陈邻这下可不敢大意,眼看着其扬起的刀划出一个弧度。陈邻不是武者,但他可以看出这一刀落下时,其刀锋会砍向哪里。因此,他举起左臂,仍然以护臂挡刀。同时,手中百炼刀刀锋朝上,从下向上一刀撩去。
铛地一声响,只有一声。陈邻眼前一暗,却是陈森一个箭步档在了他的身前。与陈邻一样,也是以护臂挡刀,然后斜向下一刀劈下。
那人双目微凝,似有些诧异。脚尖一点地面,在陈森这一刀从他脖颈前一划而过时,那人已经退出了好几丈。
“你们记住我,我叫肖长文。他日你们如果想投降,可以提我的名号!”战场何等混乱,肖长文却左晃右闪间,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只是此人叫肖长文,很显然他是肖氏长字辈的子弟。不说他们不会想着投降,就算有个万一,也绝不能向肖氏投降啊。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