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成为武者，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这喧嚣嘈杂的战场，再也不能令他耳中嗡鸣头脑昏沉了。同时陈邻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似这些汇聚于全身的气力若不渲泻出去，他会异常难受。

陈邻至今只学过四记刀法，横劈，竖劈，斜向上劈，斜向下劈。这四记刀法被陈邻数月以来，每日例行训练之后还加练一千记。

因此，当他感觉浑身力气奔涌，有种不吐不快的感觉时，他很自然的一记竖劈。

啊地一声怪叫，伴随着一个尚未死透的敌军正在抽抽的尸体。而此时，陈森的话才传进陈邻的耳中：“大哥，你突破了？”

这时陈邻已经挥起了第二刀，刚才一记坚劈之后，刀尖向下。陈邻很自然的翻转刀锋，斜向上一撩，刀锋嵌入右边一个敌人的甲页中。百炼刀摧枯拉朽，一路上撩将此人斩杀。

“突破？”陈邻仔细感受一下自己小肚子，那里确实有一股暖流正在肆意奔流。这就是内力？

“我突破了，陈森，我突破了！”陈邻兴奋了，鬼知道他为了成为武者，这些天吃了多少苦。只因历州城的历任城主都是五阶武者。因为没有一身强悍的武艺，根本压不服手下的一班骄兵悍将。

“林冲说的没错，生死之间真的可以让人突破极限！”陈邻激动异常，此时他完全忘了就在昨天，他还在质疑林冲靠不靠谱。

“陈森！”在陈邻三刀杀死肖长文三个护卫之后，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中，就带着惊疑不定。俱都停下手来并且还稍退几步，既不上前厮杀，也不放开一个口子任陈邻离开。

“就让我们一起再杀他个人仰马翻！”陈邻大喇喇地转过身与陈森并肩而立，将后背完全让给肖长文那些满眼都是敬畏的护卫。

倒不是陈邻托大，而是他突然发现，成为武者之后，简直妙不可言。因为他终于知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真的不是说书先生因剧情需要瞎编出来的。他即便转过了身子，还是可以摒弃战场的嘈杂，可以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这一方战场。只要他身后的那些白甲护卫轻轻向前迈出一步，他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察觉。

“杀！”陈邻此时自信满满，扬起手中刀向着脸色铁青的肖长文砍去。刀锋划过空气的锐啸声，此时在陈邻听来，竟是如此美妙。

咚！陈邻哇地一口吐出鲜血，挣扎着坐起身子时，仍有些失神，他不明白。

刚才他用的明明是林冲教的一记竖劈，为什么肖长文安然无恙而他却摔倒在地。

陈森赶紧几步来到陈邻身边，扶着他站起身子才安慰道：“大哥，刚才忘了说了。武者分九阶，每一阶又分下、中、上三品！”

也就是说，陈邻即便如今成了初阶武者，仍然只是初阶下品而已。但陈邻的气馁只是瞬间就自行消散，他从前每日再是渴望，也没想过有一天真的会成为武者。如今既然已经成为武者，便是初阶下品又如何？总比从前那种无望的焦虑，要强了不少吧。

陈邻一把推开陈森，又一次冲着箭步举刀向肖长文攻去……

又是咚的一声，在这混乱的战场上，在肖长文的护卫们围成的小圈子里，陈邻又一次摔倒在地。但是这次他终于看清了，肖长文是在他即将靠近的时候，突然迅即的一脚将他踹飞出去的。只是这一次肖长文明显有所准备，这一脚将陈邻踹地跌倒之后，令陈邻满脸憋红半天缓不过气来。

“大哥！快，快运起内力将你胸腹间的淤血吐出来！”陈森来到陈邻身边，这一次没有立刻伸手将他扶起，而是急切地向陈邻道。

“你在跟我开玩笑？”陈邻心道，他如今胸口憋闷，虽然能正常呼吸却总感到胸口似堵了巨石。他当然能听到陈森的话，但说不出话来，也不明白陈森说的运起内力是什么东西。

眼见着只是呼吸间，陈邻的脸色就已经红地似要滴出血来，陈森突然想到什么，急道：“大哥，你现在听按我说的做。呼——吸——”

陈邻依着陈森的口令呼吸，只两三个回合脸色立刻好转，再呼吸三五次之后，终于哇地张口吐出一口青黑色的淤血。胸口的憋闷也立刻消散，如溺水的人一般长长的吸一口气，总算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在这期间，肖长文没有趁机偷袭二人，他的那些护卫如今只剩下了不到十人，一起隔离出这个圈子，甚至对战场上伺机想要冲进这个圈子的敌我军士下狠手。

护卫们围着圈子是奉了肖长文的命令，因为别看陈邻似正在残喘，其实若有危险他仍然可以暴起杀人。而肖长文没有趁机偷袭，则很大的原因是陈邻和陈森都掌握的那四刀！

陈邻不会想到，林冲教给他们的四刀，乃是刀法最基础的四刀。这四刀全是攻势，是林冲无数次从战场上活着下来的最大保障。

没有防守，是因为林冲认为，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便是在战场遭遇强敌，林冲也认为，以攻势化解对方杀招才是最好的选择。

令肖长文忌惮的，也正是陈邻这寥寥四记刀法。因为连陈邻自己都不知道，每日劈刀一千记，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四记刀法在他不是武者的时候，就能保着他出刀精准如仔细丈量，他在战场上厮杀，于间不容发之际举起的每一刀，都能够恰到好处的，从敌人的甲页缝隙嵌入！

这是一种熟能生巧，是一种驾轻就熟，当然最重要的，这是游刃有余！

肖长文两次都没敢等陈邻靠近，只能以他最擅长的拳术一脚将陈邻踢开，因为他发现陈邻不懂身法，因为他怕自己接下陈邻这一刀的时候，被他缠住，从而给了陈森机会。

其中关窍之复杂，思虑之深远，令肖长文无奈之下踹出这两脚之后，如今脸然更是铁青，心里也更郁闷。

“大哥，你来对付肖长文的那些护卫，我来对付肖长文。”陈邻看着肖长文道：“这位肖公子是我们兄弟的贵人，因为我感觉，我好像也要突破了！”

肖长文差点气炸了肺，这二人把他当成什么了。陈邻在他的压力下有所突破也就罢了，按他得到的消息来看，陈邻练习呼吸法已经三个多月，厚积薄发下到了如今一举突破还算可以接受。可陈森凭什么在这个时候也拿他练手，真当他肖长文是砥石不成？

之前肖长文还想着，待历州军战败的时候，他将这两个人俘虏过来，以后接收历州地盘的时候也好享受一下二人的脸色。如今却是不得不将此想法收起，因为陈森已经向他攻来了。

陈森这些日子受林冲指点，主修的是裂碑手拳法。正如他曾向陈邻解释的那样，武者苦修，数十年只能修炼一套功法，这是为了精益求精。

但这里毕竟是战场，而且陈森很可能会成为林冲的第一个弟子，因此简单的身法，林冲当然不会吝啬。

只见陈森向肖长文攻去时，短短两丈距离他和身子竟忽左忽右，全然没有章法又似乎暗含某种韵味。如今陈邻耳聪目明，当然一眼就看出，陈森竟是在冲向肖长文时，通过身法的变幻堵死了肖长文攻击时的路径。而且陈森每向肖长文前行一步，其蓄势待发的意味就更加浓郁，陈森在通过身法蓄势！

铿地一声巨响，陈邻眼前一花之际，陈森已经向肖长文劈出数刀。肖长文在陈森的攻势下如秋风中的落叶，以其玄奥的身法险之又险地，每一刀都可以在陈邻暗自捏汗中避过。二人的身子也在这数刀的变化中迅疾地调换数次，当数招之后两人的兵刃第一次撞击在一起时，二人终于重新稳下身子。

如今换了陈邻站在肖长文刚才的位置，而肖长文正背对着陈邻，神色凝重地盯着陈森。

“痛快！”陈森喝道，手中百炼刀轻轻舞动，停下时刀尖指向地面，目光里满是战意地，又一次向肖长文攻去。

陈森练了裂碑手，就没有时间再练其他功夫。因此他攻向肖长文的，是和陈邻一样的，从林冲那里学来的四记刀法。但陈邻看地清楚，陈森的刀法里，比他多了一股韧劲和铁血。

铁血，这一点很令陈邻意外，他自认为了解陈森，而且陈森从军也是因为他，在生活中陈森也不够果敢。那么，是什么让陈森的刀势，有了铁血的意味？

陈森和肖长文你来我往地战在一起，二人移形换位，甚至有时不满足于这区区的三丈方圆，刀锋过处打出了护卫们围拢的圈外。各自渲泻心中块垒般瞅冷子砍翻几个敌人，然后重又战在一起。

渐渐的，从陈森和肖长文身上透露出来的气势越来越强，两人交战多个回合，不断变幻身法，刀刀都想着取对方性命。但是交战至今，却没有传来几记兵刃交击声。

一刻钟，一刻钟里，陈森和肖长文激战连连，而陈邻并没有对肖长文的护卫下手。不是他成了武者开始自重身份，陈邻是一个很现实的人，但凡能给他增添功劳的，他根本不介意是以什么手段获得。

陈邻一直充满戒备地看着二人对战，是担心陈森有个闪失。他也知道，如果陈森真的遇上危险，他可能来不及救援，特别是在他们刀刀凶险的现在。但他哪怕独自焦灼暗中受提心吊胆的折磨，也不敢放心的去给自己挣军功。

他的心，还没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