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自且重亲临大营之后,且淹的中军大帐就让了出来。如今他在前军扎下营帐,就近指挥大军的同时,似隐隐地向且重证明着,自己仍是数万大军的统帅。
陈邻走进大帐时,有些意外的发现,这大帐里不见左右备身副统领,不见左武卫大统邻年之焕。如今在且淹大帐中正襟危坐的,乃是右骁卫大统领李放,左威卫大统领孟伟和右威卫大统领袁其刚。且淹端坐主位,他的下首是已经深秋时节,仍然手摇着折扇的林书浅。
这些人一见陈邻进来,且淹和林书浅脸上都现出微微的笑意。但李放和孟伟一起闭上了眼睛,似不愿见到陈邻这样的小人物一般。只有袁其刚看向陈邻时,目光里竟莫名其妙的有着严历和审视。
一通见礼下来,袁其刚仗着娶了且重的妹妹,与且淹也算亲厚。斜睨着眼看向陈邻,问且淹道:“且淹贤侄啊,你让我们几个老骨头等的人,就是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不待且淹回话,袁其刚终于正眼看向了陈邻,沉声喝到:“小子!你今年有十五岁了么?”
也不怪袁其刚会如此发问,实在是陈邻十五岁的年纪,偏生长的倒像十三岁的娃。至今身高不到五尺,以至于他身上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戎服,破破烂烂的同时又松松垮垮。
这也是他一年前进历州城,想要参军被人拒绝的原因所在。且重城主拿军律当摆设,但日常操演却是怎么狠怎么来。也就是今年且重急需扩军,而且事出突然才会收了陈邻进入军伍。
“回袁大统领,在下生在腊月,年底就整十五岁了。”陈邻是混混,但进城之前他是书生,这种毫不做作的不卑不亢,在他身上很是熟练。
“袁大统领有所不知。”林书浅和气地道:“这陈邻虽然年纪轻轻,但是蔫坏蔫坏的。而且他聪慧异常,大司马前些天还说,陈邻就是下一个在下呢。”
林书浅说陈邻是下一个他,这可是明明白白的赞赏了,没看帐中其他两位一起睁开了眼睛,看向陈邻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不一样了,只是看了陈邻一眼之后,李放和孟伟又各自闭上了眼睛。
但是对于这个评价,陈邻可真不想要。因为五阶武者等闲活过八十岁不成问题。如此一来,且重今年六十多,再活十年传位给且淹。那时且淹六十岁了,再活二十年传位给且睿。也就是说,陈邻至少要等三十年,直到他四十五岁的时候才可以放心地篡位。
先不说以他燥动的心思能不能活到四十五岁,便是他真等到且睿继位,那时他还有没有雄心壮志给历州换姓都是两说。
“嗯,陈少史如今终于成为武者,这可是大喜事。”且淹见其他人都不再质疑陈邻,开口道:“我这里有一部小擒拿术,就当是陈少史的贺礼吧。”说着援手轻挥,侍立在他一旁和许强,立刻端起面前的托盘,恭恭敬敬地为陈邻送来。
其实陈邻一进大帐就看到了这个托盘,只是此托盘红色绸底,上面还覆了一层黄色绸布,遮掩的严严实实。而且任陈邻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今天在战场上的一举一动,都被这里的人看在眼中。更不会想到,且淹竟会如此大手笔,因为小擒拿术,可不能因为其名字中有个“小”就真的小看了这部秘籍。
以陈邻在历州的手眼通天,他当然不会放过搜集武功秘籍的机会。然而任他如何用尽手段,他所认为的会拥有武功秘籍的人家或者商家,没有一个能拿得出只言片语。
陈邻的喜形于色,被袁其刚看在眼中,立刻给了陈邻一个不稳重的评价。但其他人对陈邻的表现却很满意,因为他毕竟只有十五岁而已,想想且淹那个已经十岁的儿子。陈邻如今已经开如征战沙场,而且睿那小子……
“哼!”见陈邻迫不及待的,将托盘上蒙着的黄绸布掀开,然后看都不看托盘一眼的,一把抄起小擒拿术秘籍爱不释手。袁其刚冷啍一声道:“好了,继然赏赐已经给了,大司马有事要问你,你好好说道说道。”
陈邻见袁其刚如此不顾身份地针对他,当然不会想到,袁成杰有一个孙子与且睿年岁相仿。他本就是且重的伴当出身,娶了且重的妹妹又加上一生征战,终于有了今日地位。因此袁其刚就想着,让自己那个孙子继续给且睿当伴当,好继续袁家的辉煌。
将小擒拿术塞进胸甲,陈邻向端坐主位的且淹道:“还请大司马示下,属下知无不言。”
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今日观战之后,且重这个老军伍立刻就有了攻城之策。简单来说,就是明日起,由右骁卫大统领李放,和左威卫大统领孟伟举全部兵力攻打郧阳左备身大营。郧阳城的左右备身大营驻扎城外互为懊援,因此袁其刚的右威卫大军阻档郧阳右备身大营的救援。
林书浅解释完毕之后,且淹轻咳一声道:“因此,本司马有意,在几位大统领率兵作战时,我将率领大军蚁附攻城!”
“不可啊大司马!”且淹话音刚落,陈邻就大声疾呼,而且为了这句疾呼,他没有看到,当且淹将蚁附攻城说成是他的想法时,那一直闭着眼睛的孟伟和李放,突然睁开了眼睛,并且一起将目光投向且淹,然后又看向了一脸着急的陈邻。
“哼,难不成陈少史自以为有了前程,作战时就不愿出力了?”且淹的这句话,于陈邻来说有些狠了。
“大司马!”陈邻站在大帐中间,将腰背深深一躬,与地面呈九十度角。只听其沉声道:“邻自幼孤苦,年十五岁就上战场,所为着只是将来在城主府有一席之地。而且大司马知道,邻其实算是贰臣,此生若想有所成就,定要有数倍于他人的付出。”
大帐里众人听陈邻如此沉重地说自己是贰臣,心里不禁对这个瘦弱的少年有了些许同情。且淹当然更清楚这其中的关键,放缓了语气道:“那陈少史说说不可的理由吧。”
“是。”陈邻直起身子,其实他刚才弯下腰时已经在心里想了,如此重要的军略,且淹为什么要找他来,而且还要听他意见的样子?
“大司马也知道,左右备身和左武卫这些天每天都在出战,本身就已经疲惫。在郧阳的左右威卫和左武卫至今没有出现在战场的如今,我们很难一战就攻下郧阳城。”这一点人人都知道,郧阳左右威卫和左武卫驻地在郧阳隘口附近。
陈邻继续道:“而且至今,鄂城军还没有出现在战场。如果我们攻城时当真伤了元气,在接下来与鄂城的谈判,会对我们很不利!”
“最后,左威卫乃重甲步兵,行动稍显缓慢。”陈邻向袁其刚抱歉地一礼,道:“如果大司马一定要派兵出战,属下认为应遴选精锐,帮袁大统领牵制郧阳的右备身大军,防止他们给攻打左备身的我军造成麻烦。”
最后,陈邻向且淹道:“禀大司马,属下认为如今的不确定还是出在鄂城军身上。属下还是小混混时,与其他青皮订盟约向来是选实力与我相当或者比我弱的,只有这样我才有足够的力量威慑盟友,让他想要破盟的时候有所忌惮。”
“威慑盟友!”李放只有四十来岁,但满面沧桑,就连声音里都似带着疲惫。只见他站起身来,向且淹一抱拳,道:“如此简单的道里,我们这些老家伙们竟还需要一个小娃娃提点。刚才所议就此作罢,还请大司马不要放在心上。”
陈邻有些愣神。听李放这话中的意思,在他们攻打郧阳左备身大营的时候,左右备身和右武卫蚁附攻城之事,是李放孟伟他们提出来的?
在且重带来的三支大军攻找郧阳左右备身时,由且淹率部蚁附攻城,确实是这三位大统领提出来的,因为他们所辖大军,不论是骑兵还是重步兵其实都不适合攻城。因此他们担心最后夺取郧阳,分到手里的功劳太少,这才向且淹提出了如此建议。
只是且淹也不傻,陈邻刚才说的理由,除了威慑盟友他心里只是有个模糊的想法,知道要防备着鄂城军。所以对三位大统领的提议,且淹也是左右回避。最后被这三人逼得没办法了,这才想起让陈邻过来帮忙。一是如果陈邻能帮到他,也正好以陈邻小小年纪刺激一下这三人,如果陈邻说不出合理的理由也没有大碍,因为他毕竟还只是一小少年。
如今陈邻的应对出他意料的好,且淹当即心中大悦,看向陈邻时更是感慨,终于给自家儿子选了一个好伴当!
“李大统领言重了,在下其实也没有想到要威慑盟友,刚才只是一心执行父亲定下的军略,对大统领是没有恶意的。”且淹站起身来,向李放回礼。
“你是陈邻?本统领记住你了。”李放坐回原位,看向陈邻的时候带着笑意。
“那个,如果小子给大统领的印象还算不错,这个,小子和我家兄弟陈森,至今还没有骑过马呢。”陈邻虽然满脸羞愧,但仍然不忘顺杆爬。
“哈哈哈,这小子有意思。”孟伟一阵大笑,向且淹道:“大司马,属下有一个不情之请。”孟伟神色有些郑重地道:“属下的儿孙辈里,只有小妾所生的小儿子还算有些灵气,还好与且睿小公子年岁相当。属下想让小儿子孟鹤来给且睿小公子当伴读,还请大司马允准。”
“这可如何使得?”伴读不是伴当,伴当是官职,伴读只是玩伴。且淹激动地连连摆手,道:“且睿从小随她姑姑长大,性子太过顽劣,在下怕担误了孟鹤贤侄。”
这都贤侄了,还做着推脱的举动。对于孟伟说的让他儿子陪且睿读书,陈邻反而没多少反感,因为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一样是赶,陈邻并不介意再多几只小羊。
“大司马言重了,有林先生”向林书浅抱拳示意一番,又看向陈邻,道:“还有陈少史这样的少年,且睿公子示来的成就,一定会另人刮目相看的。”
林书浅是且睿等且重孙辈的老师,所以孟伟才会有这样的说法。
袁其刚和李放见孟伟都这样了,也相继提出让家中子孙前去陪且睿读书的想法。且淹只是稍稍谦逊,也就一股脑全收了。因为这可不只是陪他儿子读书那么简单,这是三位实权大佬向他输诚的表示。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煞风景地推辞了,那可不是推辞他儿子伴读那么简单的事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