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陈邻是先知道林冲的妹妹林琳年仅十六岁,如今苦练女红是为了找个好婆家,然后才知道林冲竟然才二十五岁。
但林冲二十岁从军,五年来已经参加了大小数十战了。历州、郧阳和鄂城,从来都没有太平过。每年春季你骚扰我一下,然后我夏季去找别人找补回来,就连冬季都不消停,在漫天大雪中将大地染红也是常有之事。
因此林冲的四记刀法,绝对算得上是千锤百炼的结晶,至少当陈邻成为武者之后,再施展这四记刀法时,连肖长文想要接下都会感到有些吃力。
而且陈邻自己也有所察觉,当他成为武者之后,劈出的每一刀,划开空气的锐啸声不一样了。那种声音的变换,他难以描述但他知道,确实不一样了。
这一日陈邻在林冲吃过晚饭才离开,林冲教他如何运转内力。也就是当日在战场上,陈森教陈邻吐出胸中淤血的方法。当然林冲肯定不是教陈邻如何吐血,而是给他演示了一番武者运起内力,摘叶飞花皆可伤人的神奇手段。
回到自己大帐,却意外地发现陈森已经回来,似正躺在睡榻上生着闷气。
“怎么了这是?”陈邻今日终于可以清楚地,让内力在经脉里流动了,那股兴奋劲还没消散呢,见到陈森这个样子,不由有些纳闷。
“大哥,从今天起,且漓小姐一定会记住我了。”陈森这句应该可喜可贺的话,在陈邻听来竟似带着气馁和,些许不合时宜的怨气。
“那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陈邻在这种事上,真的是在抓瞎。这让陈邻有些狼狈,又有些想要挑战,但是看到陈森如今的样子,他又感到,去战场上杀一圈,应该更简单一些。
“今天我和且漓出城打猎。”陈森恹恹地道。
“嗯,我知道,你不会射箭,是因为这样被且漓的爪牙嘲笑了吗?”陈邻问道最后,声音已经有些发寒了。对于他来说,陈森和陈磊是他的兄弟,你可以天天嘲笑这二人的笨,但别人不行!
“我多少如今也算官身,他们不敢。”陈森安慰着,接着咬牙切齿道:“只是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竟怂恿且漓以人为猎!”
“什么叫〈以人为猎〉?”陈邻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什么道:“他们敢?”
“他们真敢!而且一个混帐还真的,一箭射死了一个农夫!”尽管事情发生在白天,但陈森如今说起此事,仍然胸膛急剧起伏。
郧阳城下屯兵数万,之前又连下两个多月暴雨,纵然有屈突昧城主将受灾百姓转移。可是,那些被转移的百姓,他们吃什么?
郧阳城的文治为世人称道,但陈邻不用想也知道,世家贵族的存粮如果够吃三年,那么百姓家里绝对没有隔夜之米。
屈突昧是转移了百姓,令他们不受水灾之苦。但屈突昧有很大的精力,用来应对即将到来的兵灾了,就算他将安置百姓的重任交给了信重的大臣,谁又能保证,那大臣能够面面俱到?
而且有一点非常重要,屈突昧需要大量米食用来招兵!
三城中向来以郧阳兵力最雄厚,因为他们战力低下,只能靠人数来填补。在历州只维持四万精兵的时候,郧阳必须保证三十万兵力,才能令屈突昧睡得安稳。而如今历州和鄂城结盟灭郧阳,屈突昧就是再招三十万陈邻都不会意外。
这多出来的兵力,至少是需要粮食的吧?调动了这么多粮食,受灾的百姓,还哪来的吃的?陈邻抬起头看着帐顶,没有被逼到那个份上,谁会冒险来郧阳城下,揉着那些已经枯萎尚没有落在地上的麦穗,以求些许麦粒好回去裹腹!
陈邻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个被一箭射死的农夫,定是家里有嗷嗷叫饿的小儿,这才冒死来到这兵凶战危之地,只求老天的些许恩惠。但那个爪牙,掐灭了这个农夫那卑微的期许!
陈邻是因为一场大病,父亲不得已进山采药,然后被山中猛兽所伤。猛兽是因为本性凶残,而且无知,才不会想到它伤一人其实是在伤一家人。但且漓的爪牙也无知吗?
“然后呢?你没有将那畜牲杀了?”陈邻寒声问道。
陈森背转过身,又将身子蜷缩起来,闷闷着声音道:“大哥,他的第一箭我没有留意。那个农夫死后,在荒野里蹿出很多农夫慌乱着逃跑。他搭箭要射出第二箭的时候,我以裂碑手给了他一掌,功力不足,没有杀死但也活不了几年了。然后我心中一口气无处渲泻,抽出百炼刀,一刀将他的马头给砍下来了。”
呼!陈邻长出口气,他因为父亲之死,对于陷入绝境的人有着本能般的感同身受。陈森没能杀了那爪牙,但中了陈森的裂碑手,活着的这几年,每天都只能在呕血中痛苦地渡过。
如今听了陈森的解说,陈邻心中怒气才稍解。但随之而来的,陈邻怒道:“你这哪是让且漓记住你了,你这分明是得罪且漓了。而你现在还老神在在地躺在这里?”
陈邻的怒气是有根据的,如果只是且漓的话,以她的心思示必能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比如报复。但她身边的那些爪牙,可真不是什么好人。
且漓身边的爪牙,说白了全是奴隶。是一些心思活泛之人,生活难以为继之后的委身为奴。这些人从为奴的那天起,此生将再无前途可言。当然如果得主家赏识,比如之前且淹征召的李淇,就是在右骁卫大统领家世代为奴,被李放赏识后赐了李姓,然后推荐给了且淹。
对于陈邻这样的混混而言,他只要洗白了身份,还可以重新作人。对于城外那些苦哈哈的农夫而言,生活虽然悲苦,好歹保住了祖上的姓氏。
可对于奴隶而言,从委身为奴的那一日起,他们在外人面前鲜衣怒马,人五喝六,似乎不可一世的样子。但他们没有资格从军!
在这天坑三城,不能从军就意味着没有出身,没有前途。
而且不是陈邻看不起且漓,她的所有恶行,有一大半是身边爪牙献的计。且大小姐想要为恶,心里却闪不出那么多的念头。说白了,且漓的智慧不足以支撑她为恶。
但她的那些爪牙就不一样了,这些人心思活泛,一切以伺候且漓开心为出发点。如果且漓回来后越想越气,这些爪牙一定会帮且漓出主意,然后借且漓的手来报复陈森。
“大哥!”陈森转过身来看着陈邻,道:“我在帐外已经挖了陷阱,你难道没有发现?”
“这个……”陈邻不由向帐外望了望,他真没有发现。话说,陈森设陷的手段非常高明,因为他从前很多时候,是靠设陷去偷鸡摸狗的。而陈磊于赌博方面很有天赋,别人十赌九输,陈磊可以做到六到七成的赢面。
当然,陈磊这个天赋是跟了陈邻之后才开发出来的,因为从前他没有本钱。
“那你准备怎么做?”陈邻此时心里还有些发虚,他刚才在心里将帐外重新想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陈森设的陷阱在哪里。如果刚才他运气稍差误入陷阱,那可就好看了。
“我觉得你以设陷阱的法子,与且漓斗智斗勇,说不定能在她心里留下非常深的印象!”设陷他不在行,但陈邻擅长谋略。
“不过,”陈邻脸色一凝,道:“你如果真要和且漓如此相斗,那就要拿出你的浑身解数!”
“不至于吧?”陈森在设陷这方面,有着绝对的自信。因为从前与陈邻械斗回来之后,所有的陷阱都是他来主导的。在没有住进城主府附近的荒宅之前,他们就是依靠陈森的陷阱,安稳地挣扎过来的。
“给且漓出主意的,无非是那几个爪牙而已。”陈森轻蔑道:“难道我对付他们还要使出全力?那不是真像大哥常说的那样:杀鸡用了割牛刀?”
“不,你的对手绝不止是那几个爪牙!”陈邻神色里有着沉吟,道:“还包括且淹公子且重城主,以及,或许还包括几位大统领!”
陈森吃了一惊,一下子翻身坐起道:“大哥,不至于吧?”
陈邻没有回答他,只是冷笑地看着他。陈森被陈邻盯了一会儿,只好自己败下阵来。不说他一向信服陈邻的判断,只稍微想想且漓的性子,如果真到了挣斗的白热化,且漓招来全军将士帮她出主意,都是完全有可能的。
“那个,大哥,郧阳这里土质很松软,大哥看看能不能于攻城有帮助。”陈森突然想起他刚才挖陷阱时得出的发现,向陈邻建议道。
“你是说挖地道攻城?”陈邻在帐中走动两步,又向帐外看去,道:“我们于郧阳城北十里驻军,挖十十里的地道不太现实。”
站定身子,陈邻看着陈森,道:“我这两天会将你只一个月就成为武者的事情宣扬出去。”在陈森神情微动,陈邻摆摆手止住他的话语道:“你先听我说,你如今虽然有一个考功郎中的官衔,但这只是且淹赏赐我的时候给的添头。”
陈邻看着陈森,坚定地道:“现在,是时候让人知道你的不凡了。而这一切,就从你和且漓的争斗开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