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回到家，陈邻往衣襟中塞了些松塔来到师父的房间，陈芳正在煮茶。

陈邻又一次在师父身上感觉到了亲切与随和，似看到师父，人就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一般。而师父端坐火炉边的神态，似在享受这难得的闲暇，又似在专门等他。

“师父，这归隐山庄的人穷地叮当响，哪来的茶供师父享受？”茶便是在山外虽说普遍，那也要看是什么茶。似陈邻从前与父亲相依为命的时候，家里喝的茶更多的是茶梗。进入历州终于安稳下来之后，陈邻才有能力喝到上品之茶，似郧阳金秋那等极品，别看陈邻送何执中的时候非常大方，其实心里当时的天人交战，实不足为外人道矣。

虽然跟着教书的李先生学过礼仪，但在现实生活中，陈邻发现守礼是最对不起自己的事情。再加上一年多的青皮生涯，陈邻更是已经将客气扔去脑后。提起茶壶为师父和他各斟一杯，陈邻从前天晚上就尝出来了，师父这里的茶虽不是郧阳金秋，却也是难得的极品，因此才有刚才一问。

“这些茶是为师自制的。”陈芳看着陈邻旁若无人的品一口茶，然后闭上眼睛很享受的样子，继续道：“这山里物产丰饶，只要稍有学识，活出个有滋有味并不难。”

“师父，我听说你是五个月前才来归隐山庄的？”陈邻本想说一些题外话，然后自然地将话题引过来，只是他心里忐忑，没有太多的兴致去慢慢试探，因此直截了当地问道。

“确切地说，为师是郧阳南城墙倒塌的第二天来到这里的。”陈芳看着陈邻，目光灼灼。

“师父，你说的仙，和半仙不一样？”陈邻很紧张，他手里拿着一颗松塔，正在剥着松子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因为由不得他不紧张，或许，能够尽快救出陈森的方案，要着落在陈芳接下来的回答里。

陈芳并没有直接回答他，只见陈芳端坐不动，然而大袖一挥陈邻身边放着的松塔被他尽数卷走。正错愕之际，却见陈芳的大袖在他面前稍微晃动两下，微微地风吹起陈邻未收束好的头发，等陈芳收回大袖陈邻向松塔刚才所在地看去时。那里，松塔和松子泾渭分明地分作两堆。陈芳剥松子的办法，轻松写意，而且比他一颗一颗地去剥有效了很多。

“师父，您刚才这个动作虽然很神奇。”陈邻挥舞着臂上的兽皮窄袖道：“可是六阶、七阶武者，也能做到这样吧？”

对于这一点陈邻其实没有太大的把握，他只是认为，武者经脉里有内力这种神奇的东西在激荡，以六阶、七阶武者的能力，将松子剥离出松塔应该不难。

“为师乃青阳宗大长老，而青阳宗是当年的青云宗分裂而来……”

原来，三千多年前，南荒的南域有一宗门，是为青云宗。

青云宗实力雄厚，宗门中高手如云，当时不止于南域，便是在南荒也赫赫有名。然而正当青云宗如日中天之际，南荒之地有一个小宗门突然崛起，并且对当时的其他宗门行顺昌逆亡之策。以青云门为首的南域宗门奋起反击，经过二百多年的宗门大战，虽然成功将那新崛起的宗门瓦解，青云门却也元气大伤。

当时的掌门青云子，也是在这场战事中受了重伤，没能交待下掌门人选就道陨而去。青云子收徒众多，大战后却只有六大弟子仍然健在。

问题就出在这六大弟子身上，能从大战中存活下来者，都是战功卓著之辈。而且因为平日里的一些恩怨，这六人竟是谁也不服谁，在接掌青云宗掌门这个问题上，六人更是产生了严重分岐。

那是青云宗最残酷的岁月，比之外敌入侵更令宗门中人心焦神碎。六大弟子经过数十年的你争我抢，最后竟做出了令人瞠目的决定。他们合力以大神通封印了青云宗，然后带着各自的追随者，于青云宗之外各自建宗立派。

这六大弟子所建宗门，分别为青阳、青玄、青冥、云阳、云初和云雷合称青云六派。分裂后的六个宗派很是安稳了几百年，却又不得不合纵连横地相互厮杀。

因为六大宗派都发现了一个问题，各自建派之后，宗门里再也没有出过一个元婴修士！

陈芳有些沉得地道：“修仙境界分为凝气、筑基、结丹和元婴，这每一个境界不止代表了实力的不同，更代表了寿元！而修仙之士，哪个不是为了悠久的寿元？”

六派各自的创派祖师尚在世的时候，大家还维持着表面的和气，每隔百年六派会合力打开青云宗的封印，并且派遣弟子进入其内争取造化。待六派创派祖师相继道陨之后，其门下弟子终于撕开了各自的遮羞布，各自结盟而厮杀。

“因为六派弟子都想解开青云宗封印，然后独霸青云宗。”陈芳讲到这里，他的神色并没有多少同门相残的痛苦，反而对于独霸青云宗表现出了极致的狂热。只听他道：“青云本宗，拥有着无尽的修炼资源，各悟道圣地，散落着无尽的功法秘籍。只要得到只鳞片爪，就意味着元婴有望！”

待各自创派祖师相继道陨之后，六派之人再没有元婴修士，想要打开青云本宗封印变得更加困难。在六派精心研究之后大家发现，之前创派祖师每隔百年打开青云宗封印，让门下弟子进入争取造化，并不是他们提前作好的约定，而是青云宗的封印，每隔百年会有所松动。

至此，六派弟子平日里本就厮杀惨烈，每百年开启青云宗封印之前，更是会爆发血腥大战，以争取进入封印阵法中的名额。

“啊！”陈邻有些不解地问道：“这又是为何，打开封、封什么印之后，各派弟子照常进入就是了，为什么还要争名额？”

因为如今的六派掌门，甚至是各派镇守宗门底蕴的师祖，都只是结丹修为。之前也曾两次让门内弟子尽可能多的进入，却发现进去之人再没有回来。因为他们的法力，难以维持更多人进入了，几次反复验证下，每次最多可以让一百个弟子进入。而且，还必须维持在凝气境。

至此，六派的创派祖师恐怕也没有想到，他们相继道陨之后，六派再没有合为一派的可能。因为六派结丹修士如今只能有限地打开封印，且不能维持太长时间，更没有足够的法力将封印解除。六派只能平日里自相残杀，每隔百年又大战一场以决定名额，其中的无奈，也不是六派祖师当初能够预料到的。

“有了名额的限制，再想进入青云宗，争斗就变得愈发惨烈。”陈芳道，他的神色里，终于出现了惨然，想来他对这种惨烈，有了最直观的感受。

见陈邻嘴巴嗫嚅欲言又止的样子，陈芳问道：“你是不是想问，既然要付出如此代价，为何还要进入青云宗？”

陈邻点点头，他不懂仙人们大战能惨烈到什么程度，但陈芳刚才数次以惨烈形容这些争斗，想来不会比郧阳城的损失少多少。郧阳城的惨烈，是因为天坑三城有个传统，原有的贵族会被新贵吞噬干净，因此便是屈突昧想投降，他麾下贵族也会死战到底。

而进入青云宗既然要付出惨烈的代价，就算有更高境界为饵，那也不足以为之付出性命的代价啊？这其实是陈邻仍然以凡人心态在考虑问题，只要是修士，就无法拒绝寿元的诱惑。因为寿元代表了实力，代表了境界，甚至代表了长生。

果然。

“因为三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令南域灵药锐减！”陈芳沉声道：“灵药对修士太重要了，不管是增加实力还是提高修为，甚或是增添寿元，灵药都有些不可替代的作用。到了如今，别说本就珍贵异常的灵石，便是可以种植的灵药如今连种子都没了。而灵石、灵药以及功法秘籍，因为当时将青云宗误打误撞地及时封印，那里反而留下了一些根苗。”

“那师父”陈邻喝口茶，看着陈芳道：“那个新崛起的宗门是邪魔外道吗？”

不是，若以德行风评而论，西域宗门甚至比当时的青云宗，在名声上还要好一些！

这令陈邻有些吃惊，青云宗当时带领着南域宗派奋起抵抗，在他看来这就是屈突昧带领郧阳百姓抵抗历州，站在抵抗者的角度，怎么看都应该代表着正义吧。

“你如果确定要拜我为师，从此走上修仙之路，那你就要舍去心里的正魔观念。”陈芳道：“这世间无所谓正魔，只要适合你的功法，便是魔道秘法，也应该去学。”

因为六派的创派祖师，当年在抵抗那个宗门入侵的时候，也学了不少敌人的功法。在封印青云宗的时候，身为同门却因为各自的不信任，为了不被他人轻易将封印打开，在封印中添加了各自独有的手段。这样的行径，与光明正大并不相符。

也是因此，六派每隔百年，便是哪一派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进入青云宗，也必须有结丹修士到场一起开启封印。不然，将会受到其他五派的合力攻击！

“如今百年之期又要到来，为了能够在开启阵法之时占用更多名额，虽然有修仙界的规距，修士只能同境相争。但时至今日，还有谁会遵守这个规距？”

陈芳有些黯然地道：“至少据我所知，那新崛起的宗门，对这个规距的维护还算有力。”

六派各自也有约定，不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但各个宗门都会拉拢一些散修，许其丹药功法等一些好处，让他们去狙杀他派有名气的弟子，好让自己占据优势。

“有散修董千里，与云阳派过从甚密，掌门师兄命我将其击杀，免得他搅和进来坏事。”陈芳道：“为师追杀董千里数十万里来到郧阳城外，一番大战之后，董千里挟法宝自爆，为师为其反噬身受重伤。想要拼万一的希望回宗门续命，路过这里的时候，发现狗儿资质尚可……”

“为师生了觊觎之心！”陈芳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