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觊觎？什么觊觎？陈邻疑惑地看着陈芳，此时夜已深，房间里的油灯光芒晦暗，不知是不是错觉，身为武者的陈邻突然感到有些冷。紧了紧身上的兽皮衣领，陈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修仙之士达到元婴境的时候，遇危险可以元婴出窍，然后夺舍他人身体以获得残喘。

“为师至今只是筑基修为，但青阳宗有秘法，可以让为师在筑基境上，就行此霸道之术！”陈芳神色里有些痛苦，愣愣地盯着手中杯和杯中水。陈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接下来听到的话，对他会形成巨大的冲击。

“为师受伤太重，根本不可能回到数十万里之外的青阳宗。而且就算回去了，宗门里也没有如此灵丹妙药可令为师康复。”陈芳神色里有些挣扎，似他看到狗儿的时候，心神中天人交战的再现。只听他沉声道：“为师拼着最后一丝元气，施展了秘法！”

“狗儿？”陈邻慢慢地坐直身子，以期能够离陈芳稍远一点，道：“师父那天说，狗儿生的不是病？”

“不是！”陈芳闭上眼睛，声音愈发低沉地道：“为师施夺舍失败，狗儿魂魄受损，为师也元神残破！”

陈芳睁开眼睛看向陈邻，道：“他日你走上修仙之路，要千万千万记住，不可滥杀凡人，不可轻易夺舍。就算再不得以，也不可夺舍凡人！”

怔怔地点点头，陈邻至今根本不懂什么叫夺舍，更不知道如何夺舍。但他认同陈芳此时的说法，如果连仙人都如此迫害凡人，那似他这样的普通人，在这世上的生存还有什么指望？仙人，不是应该保护凡人的吗，仙人不是应该如说书先生说的那样，为凡人降妖除魔的吗？

“你要将为师这话记到骨子里，因为这是天地大道！”陈芳厉声道：“我们修仙者，也就是修士杀凡人，甚至会因为凡人的脆弱不堪而心生优越。但是在修士提升境界，严重时在平日入定的时候，都会有心魔侵蚀坏了道基！”

“而至于夺舍一直有个传闻，此前为师从未将此传闻放在心上。”陈芳面露痛苦，道：“修士一生，只能夺舍两次，这两次只能向修士施展。两次之后再行夺舍之事，将形神俱灭！而如果对凡人行夺舍之举，只一次，就必死无疑！”

“如今狗儿活着，为师似如今这般还能残喘个十年，若狗儿真有不幸，则为师两年后必死！”陈芳神色悲戚地看着陈邻，令陈邻不知道他这是自苦，还是真担心狗儿，只听他道：“那天晚上看了狗儿，以为师看来，他真的撑不了多久了。”

陈邻浑身一震，他终于听到了于他来说很有冲击力的话。难不成高高在上的仙人，面对凡人真有这么多的限制？

此时他心乱如麻，举起茶杯时手都在发抖。喝了一口茶看到堆在身边的松子，艰难了良久，才捡到一颗送进嘴里，咬破松子的硬壳如嚼蜡般，吃着本应香甜的松子。

他已经相信了，通过陈芳这数个时辰的解说，他已经相信仙人与半仙是两码事，他相信这世上是有仙人的。

这对他来说本就很有冲击力，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头冷水。仙人也就是修士不能杀凡人，那他拜师学艺之后，还怎么去救陈森？

“师父”陈邻嘴里还嚼着松子，道：“弟子来归隐山庄之前，乃历州军士。这几个月来在战场上，已经杀了不少人，他们都是凡人。”

这到无防。在没有正式修仙之前的所作所为，并不受天地大道压制。修仙说白了，其实是逆天之举，凡世间生灵，有生就有死，有正就有魔。而修士逆天求寿，执道诛魔，种种行事无不是逆天而为。因此只有开始修仙，才会受大道约束。

陈邻得师父开导，心里却仍然似堵了一块巨石，鼓足了勇气想要再问，然而问出的却是：“师父之前还说这山里非常丰饶，那有没有什么药是可以救治狗儿的？”

这不是陈邻想问的话，但他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这里是禁灵之地。”陈芳抿了口茶，见陈邻还是不明所以，道：“这里的灵气稀薄地令人绝望，而没有灵气滋养，便是人参灵芝也达不到救治狗儿的药效。”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但凡这里灵气稍微可观，他也不至于冒险行夺舍之举。因为董千里的自爆，将他身上所有东西尽数毁去，能逃得性命还是靠了宗门法宝。如果这里不是禁灵之地，他最不济，也有万一的机会回到宗门。那时，他的选择终是比如今能多一些。

“师父，你那日见到我之后就说要收我为徒。”陈邻还是没有问出想问的话，道：“是不是我的资质比狗儿还好？”

“不是！你的资质比起狗儿差了太多。”陈芳对陈邻突然垮塌下的脸色不为所动，道：“别说在这禁灵之地，也就是你所说的天坑地界，就算是在外面，有修仙资质之人也是万中无一，而在这禁灵之地，根本就不会有太惊人的资质。”

资质，决定了一个人今后成就的最直接因素。虽然还有心性和悟性，可以对资质有所补充，但好的资质，先天就决定了一个人的高人一等。

“你如果真要随我修仙，从今往后就不要再习武了。”陈芳又说出了令陈邻错愕的话：“习武与修仙，乃背道而驰的两种修行方式。”

初阶武者对内力的感知微乎其微，似陈邻成为初阶武者也近一个月了，如果不是他已经不畏严寒，都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初阶武者。而初阶武者如果不进行呼吸法的修炼，很快就会退化成普通人。当然，二阶武者比起初阶，有了质的飞跃，那时想停都停不下来。

修仙乃攫取天地最纯净地灵气取代五谷杂粮，让精神和身体得到全面升华。而习武陈邻有最深切的体会，他的饭量增加了不少。

点点头表示了解，陈邻问道：“师父，我的资质到底如何，怎么可能比狗儿还要差？”

这一点陈邻实在不服气，因为他的经历令他很有自信。因为他从一无所有，到有了地盘，然后在历州有了一席之地，甚至就在几天前，他还对历州乃至整个天坑地界，都有非常雄壮的想法。

“你坐直身体，为师让你看看你的资质。”陈芳这个晚上好像并不打算睡觉了，如今已经是后半夜，再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但陈邻还是立刻坐好，他也很想知道，这资质是怎么回事。

只见陈芳正襟危坐，左手掌心向上托着右肘，右臂竖起只食中二指伸出点于眉心……

片刻后，陈邻见师父闭着眼睛却保持着这个动作一动不动，而自己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不禁出声问道：“师父，你睡了吗？”

“别动！坐好！”

陈邻坐直了身体，慢慢地等待着。只是又过了一阵，陈邻突然想到，晚上那只松鸡被满仓和大熊撒了不少盐。一想到这里就心急火燎地想喝口水润润嗓子，伸手举起茶杯真就喝了一口。

“叫你别动！好好坐好！”陈芳的声音里，已经带着不耐烦了。

这还真是折磨人，好在口中干燥有所缓解，陈邻盘膝坐好，调整呼息让自己平静下来。昨天晚上收集松子到半夜，而军中养成的习惯令他起地很早，发现松子被松鼠偷了之后，陈邻又折腾了一整天。等收集到了足够的松子，又走了三十多里山路回来，和陈芳对话大半夜，陈邻真有些累了。

所以，当陈芳终于蓄足了法力，睁开眼睛时，就见陈邻坐在他面前正频频点头。陈芳有些哭笑不得，但如今他身受重伤，能聚起这点法力已经颇费周折，还真不敢泄了气。

轻喝一声令陈邻激灵一下醒来，只见陈芳右手食中二指发出淡淡红色的黯淡光晕，并缓缓向自己点来。陈邻不明所以，心中对未知的反应本能地想要退开，却听陈芳道：“不要动！”

陈芳指尖的红色光晕轻轻点在陈邻的眉心，后者感到浑身一阵说不出的酥爽，又带着隐隐地麻痒，却仍然安静地坐着不让自己乱动。

“看看你的手心，右手心！”陈芳的法力流逝的很快，他怕陈邻作出一些多余的动作，延误了最佳时机。

打开右掌，陈邻用刚睡醒的朦胧眼睛看去……

却见他的右掌心有一个白色光点，若非此光点正在内敛收缩，陈邻还以为自己掌心出现了白斑。实在是这个光点非常黯淡非常晦暗，若不是有陈芳的提醒，他根本不会注意。

再加上如今是后半夜，房间里只有一盏摇摇残喘的油灯提供光明，也亏了油灯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然，如果放在白天，他是真的根本不会注意。

“这是？”陈邻突然间睡意全无，那个白色光点太模糊，但自己的手他非常清楚，是绝没有胎记斑点这种东西，更何况这个白色光点还在慢慢消失。

“你的资质五行属金，金主白。”陈芳见陈邻已经看到，迅速收起法力，饶是如此，他说话时还是有些气喘，道：“你的资质比狗儿差得很远，至少狗儿这个木属资质，比你明亮很多。”

资质似陈邻这样若有若无着，其实放在外界别说各宗门不会收为弟子，便是在修仙家族，也不会任由他这样的资质浪费修仙资源。没看青云六派，为了一些修炼资源已经流血飘橹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