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骑着马在这黑夜里信马由缰,名册里没有找到陈森,此时向着郧阳城而去的路上,陈邻心里又有些后悔。
“小花,你说我刚才是不是应该亲自下矿洞里看一看?”对于陈邻的问话,小黑回以吱吱声。“说不定李校尉整理名册的时候漏了陈森呢,说不定我只要进了矿洞,就能找到他呢?”
小花此时早已不在他的肩上,而是从他身上溜下来,然后在棕马背上跑来跑去,似对于突然骑马很是新奇的样子。
陈邻当然知道郧阳军士再懈怠,在整理名册这等事情上,却不会马虎。因为郧阳城里会有巡检不定期地去各矿检查,而巡检肯定不会进入矿洞,他们检查的重点,就是名册。
如今排除了随园铜矿,要不要再去樟木铁矿场看看?陈邻抬头看看满天繁星,以前尚没有觉察,如今遇事,他发现自己竟是连个可商量的人都没有。
要说有,也只有如今正攀着他的衣服来到肩上,也不做停留,直接跳到他的面前,然后跑去棕马头顶的小花了。
摇头叹息一阵,他想到或许可以直闯郧阳城主府,直接向韩梦龙打听陈森的下落。而且韩梦龙乃当今天坑地界,权力金字塔绝对的顶尖存在,如果由他帮忙,或许效果可以更好。
“吁!”陈邻突然勒住马缰,因为就在刚才,他突然想到要论起消息灵通,没人能比得上他自己。或者说,只要他出现在历州城,任何消息他都可以很快得到,而且当日败的太突然,他如今也想确认一下陈磊的安全。
仔细感应一下方向,自成功引灵入体之后,修士与整个世界再无隔阂,方向与时间的把控,已经不需要再借助工具了,陈邻调转马头向着历州而去。
从郧阳到历州的必经之路,是如今被两城大军封锁独龙坡大营,只是现在连两边商旅都已经被迫中断。陈邻不愿惹下麻烦,而且也没想过单人独骑连闯两军大营。这种事如果还是武者,他或许会很有兴趣,但如今身为修仙者,再如此无聊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而且想到他至今还没有陈磊的消息,哪还有心情干这种脑残事?
驾!陈邻骑着棕色战马,一骑绝尘。小花双手紧紧抓着陈邻的衣领,在其耳边吱吱尖叫。由不得小花不害怕,他虽是灵兽,却是真正的胆小如鼠,对于陈邻干出的,如今这种冲营的行为,他全身的毛发早已炸立。
嗖嗖地羽箭自四面八方飞来,陈邻至今没有掌握五行护罩,不敢无视这满天的威胁。这些箭雨对他和小花或许不会有实质伤害,但他胯下棕马只是普通马匹,一箭入身就足够要它性命。
驾!陈邻一边催动战马,小花吱吱尖叫,郧阳军独龙坡大营里喊杀声,喝令声,谩骂声交织起来一片混乱。随手一挥,一道细小的风刃准备无误地,将一支就要射中战马的羽箭击飞。再一道土刺术,令向他们围来的军士脚下大地突兀拢起,绊倒前面一些人的同时,后面的人被前面的军士绊倒。
有鼓声响起,陈邻也算老军伍了,只听声音就知道,这是独龙坡主将在聚集他们的骑兵。陈邻脸上一僵,自冲营以来至今,他尚未走出独龙坡大营的三分之一。而为了保护他的战马,这一路上他不断以术法击落有危胁的箭羽和兵刃,以他如今凝气二层的修为,浑身法力至今已然不多。
这还是他这一路以来,一直以牵引术稍稍将攻来箭矢准头弄偏,只有牵引术没能顾及的危险,才会施展术法解除战马危机。更是因为,他对如今所掌握的术法已经熟练,如当日帮师父将青涩的杏子切开一般,可以将术法的威力压到最低,以节省法力的损耗。
“何人敢闯我大营?”一声大喝压过场中所有混乱,陈邻随声望去,却是一个郧阳将领。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为此人身处战场,却将自己打理地干干净净。而且身为军士,竟脸色红润仪表堂堂,也那日见过的铜矿李校尉一般俊伟。
“本公子只是借道,若不想死地立刻给我让开!”陈邻也是心中窝火。他真不想闯营,但韩梦龙自占领独龙坡大营之后,竟派人将郧水上的所有通往鄂城的木桥尽数烧毁。而且因为两军对峙,往日还算繁忙的郧水上,竟是数日里不见一艘商船。陈邻心忧陈森的处境,又想尽快回到历州,好打听陈磊的下落,只能冒险来闯独龙坡大营了。
只见陈邻一身原色伫麻长袍,修士的长袍与天坑地界的书生服很是相象,如今在独龙坡大营里一人一骑横冲直撞。那些前来围攻他的郧阳步兵,总是尚未合拢,就被他觑得空隙扬长而去。
“大胆!致果校尉严真在此,贼子快快下马受死!”陈邻这才正眼看了此人一眼,却是一个二阶武者。
记得鄂城倒戈之前,林冲这个三阶武者也只是御侮校尉,与致果校尉之间,还隔了宣节正副校尉,翊麾正副校慰以及致果副尉五个品阶。林冲是受了不公待遇,但眼前这个严真,肯定是托了关系。
陈邻自己没有背景,对这种不合规距之事有着天然的排斥。以前他是凡人,对这种不公只能自己闷在心里。但是如今……陈邻觉着,自己的战马不如严真胯下黑马神骏。
驾!陈邻控着缰,向着严真的方向冲去。
“来得好!”严真手持亮银枪,这也是郧阳但有身份之人的标配,如之前的屈突奋一般。见陈邻向他冲来,严真骑在马上抖出几杂枪花,惹得附近军士齐声喝彩。
随着二人的靠近,喧嚣混乱的独龙坡大营里,连射向陈邻的羽箭都变地稀疏。
越来越近。陈邻身为修士,对于跟凡人斗将没有兴趣,双方相距三丈的时候,陈邻眼中闪过嘲弄。左手控着马缰,右手剑指向严真施展一记牵引术。
在严真满脸骇然,身不由主的自黑马背上飘起,然后狠狠地砸在周围其他军士身上。待他挣扎着,在别人的帮助下,与周围其他军士一起吃惊地向陈邻看去时,却见那伫麻书生已经换了他的马,并且调转马头向前冲去。
陈邻与严真的交手只在瞬间发生,甚至陈邻根本不认为这是一次交手。但独龙坡大营主帐前,一个须发花白的白甲大将,在看到陈邻远远地一挥手间,就将严真抛下马的实力,脸色瞬间凝重。而此人如果陈邻看到,定会认出他两年前,还是历州军左威卫大统领孟伟!
眼见着陈邻催着战马向着前营而去,孟伟看着陈邻的背影,眼中闪过惊疑不定,但仍然沉声道:“传令,放此人出营,不得阻拦。再令,集结起的骑兵全部戒备,如果此人冲击李放大营,大军全体出动!”
正在向前疾她的陈邻,当然听到了鼓点声的变化。只是他一直身在历州军,并不明白郧阳军的旗语。因此虽然看到大营各处箭楼上的军士在以旗语传令,却不明白他们传递的是什么意思。
只是自戒备的鼓声响起之后,凡他所到之处郧阳军士纷纷避让,小花紧紧地抓着他的衣领吱吱乱叫。陈邻并不知道那郧阳主将乃是孟伟,更不知道他的意图,但他知道此时是他离开独龙坡大营的最好时机。
独龙坡大营位于独龙坡和郧水之间,最窄处甚至不足五里。大营倚独龙坡而建在这最窄的五里处,打下了坡下大营,郧阳还有独龙坡工事作为依恃。
而出了独龙坡大营,可供陈邻纵马疾驰的空间瞬间广阔,按理说陈邻根本没必要跑去冲击鄂城大营。奈何刚才独龙坡大营里的混乱,被营外斥候早已报知了李放。因此当陈邻纵马想要绕鄂城大营而去之时,被李放错误地认为,陈邻这是要冲击他的偏军。
天坑地界每一年都会发生战事,甚至一年发生数次战事都很寻常。这就造成了一个令人蛋疼的事实,各城的高阶将领非常熟识,没有战事的时候碰到,还哥儿俩好的把酒言欢。
而天坑地界的将邻无一例外的都是贵族出身,就连掩武修文的郧阳,也是因为来自历任城主的压制,才给了文官很大的话语权。其实真正看实力的话,武将能甩文官数条大街。
当日郧阳城下鄂城军反水,历州军方面恐怕也只有且淹与寻常军士在奋力抵抗。寻常军士没有门路,也拿不出巨量的金钱去打点,不论投降还是被俘,都不会有好下场。且淹就更不可能有好下场了,便是且淹真心投降,韩元化会心存疑虑,其他投降的历州故旧会恼羞成怒。
所有这些,一起造就了如今的情形。曾经在历州且重麾下同殿为臣,甚至有可能相交莫逆的李放和方锐,如今却一心想着拿对方的脑袋换取更好的前程。
这些陈邻并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方锐是认出了他,故意下达了戒备的命令给他一条生路。待陈邻正要擦鄂城东面营地而过时,其大营里箭雨弩箭齐发,一时间视线里全是危险。陈邻一边催动黑马身避箭矢,一边还要将那正在来临的危险拨往他处。小花死死抓着陈邻的衣领,吱吱乱叫着以表达他心里的不满。
因为要控制着战马躲避箭矢,不知不觉中,陈邻竟真的一头扎进了鄂城东大营。顿时,不管陈邻愿不愿意,他都要硬着头皮再次冲营了。
呜——
身后郧阳军中传来号角,熟知军旅的陈邻,对于令旗那种小巧之术尚未掌握,但听号角,却可以清楚地分辨出,那是集结出战的命令。陈邻心中郁闷之情难以名状,他单人独骑,外带着胆小如小花,竟成了郧阳军的开路先锋。
鄂城军以骑兵居多,李放所率左骁卫,更是全骑兵大军。闯入这样的军中,于陈邻却很有优势,因为鄂城骑兵刚才虽然已经集结,却没有跑起来。而呆头鹅一般的骑兵,在此时根本不如步兵灵活。
陈邻在鄂城大营里横冲直撞,但有拦路着一道牵引术之下,立刻跌落去了远处,甚至还影响到了其他军士。而且陈邻很清楚,鄂城的蓝衣黑甲军士,但凡盔有蓝缨且披了蓝色披风着,一定是御侮副尉等将官。如此有目的的,将这些将官以牵引术远远地自马上抛下,所引起的混乱可想而知。
一道羽箭带着破风声袭来,陈邻刚才已经施展了风刃术和牵引术,这支羽箭他眼看是躲不过去了。突然,只见陈邻骑在马上脚踩马蹬站立起来,以自己的肚子迎着那支羽箭。
吱地一声尖叫,却是小花被那支羽箭射中。当羽箭脱落,只见陈邻小腹隆起一个小包,小花的尖叫声还在闷闷地传来。
身后战鼓阵阵,喊杀声令天上的朵朵白云都霎那远退。郧阳军终于没有错过这个好机会,与陈邻前后脚的,闯进了已然混乱的鄂城东营之中。
鄂城军的弱点在这一天被彻底暴露,没有跑起来的骑兵,那可当真是活靶子。而且有陈邻将东营将官摔地七荦八素,坐镇中军的李放传出的命令,不能及时得到惯彻。
当郧阳大军终于攻进鄂城大营之后,两军长达数月的对峙就此,被陈邻这个意外给打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