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大当家，你可回来了。”黑子忙了外面的事，来到陈邻面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一句话才说完立刻就满脸泪水。陈邻尚没来得及搭话，就听他哽咽着道：“大当家，你快救救陈磊哥吧，他在城主府快要被折磨死了。”

自韩元化一统天坑之后，由于不能给三个儿子“城主”的身份，所以另辟蹊径地，封韩梦龙和韩梦怡为君，并为麾下定下对这二君新的称呼——君上。

但这二人毕竟是居于原来的城主府中，而且韩元化也没有给城主府定下新称呼，再加上至今时日尚短，人们还是按原来的称呼，仍然称为城主府。

“你先别管陈磊，我既然回来了，肯定不会再让兄弟们吃苦。”陈邻拉着黑子起身，将其按在自己对面的凳子上坐下，道：“你先说说，为什么这里只有你，你的父母呢？”

陈邻刚才在外面，就看到这个店里只有黑子一个人在忙碌，此时终于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说真的，他此时很担心得到让他害怕的答案。

“大当家放心，我爹娘还好。”黑子脸上仍有泪水滑落，但陈邻听到这句话，心里立刻松了口气。他怕鄂城军进入历州的时候，黑子的父母遭了牵连。那两位老人，身体本就不好，他们的长子又是为了自己而丢了性命，陈邻还真担心他们也出了意外。

“我爹娘身体不太好，如今只在傍晚饭点的时候，与我大嫂一起来帮我一阵。其他时间他们都在家里歇息。”黑子道：“还是说说陈磊哥吧。”

原来，陈磊便是向韩梦怡输诚，并且赌咒发誓与陈邻毫无关系。可这根本经不起调查，以韩梦怡如今的耳目，以城主府且重时代留下的官吏对陈磊的了解，他便是发下再毒的誓言也没有丝毫用处。

韩梦怡如今入主历州城主府，他当然知道这就意味着，待他爹韩元化西去之后，他将是天坑三大巨头之一。

问题是，他不能生育！

将来他的历州城，还指不定会落入谁的手中。在这种厉害冲突中，别说与他只是同父异母的韩梦龙，便是与他一母同胞的韩梦超得了历州，于他都是剜心之痛。而一想起害自己不能生育之人，韩梦怡当真是睡觉都能给恨醒来。

然后，他会将心中的怒、怨、恨以及不甘与心痛，一股脑发泄在陈磊身上。陈磊是在城主府任一小吏，却是贴身伺候在韩梦怡身边，只待他突然有兴致了抽陈磊几鞭，或者他突然想起了陈邻，咬牙切齿之下再抽陈磊几鞭，甚至，在韩梦怡既没有兴致也没有想起陈邻的情况下，也拿抽陈磊几鞭打发无聊。

如此，陈磊的处境也就可想而知了。

“其实陈磊哥当初是有机会逃出历州的。”陈邻看着几年不见，当初那个与他年岁相仿的小孩，如今已经长得很是高大。而且此时的黑子，再没了两年前想请他帮忙的时候，脸上那种惶惑无依，一片乞求的神色。

陈邻的眼睛开始发亮，看得正在侃侃而谈的黑子有些心里发毛，但强自镇定着向陈邻作着介绍。

出于小心，或者说当初陈邻干的那些破事太容易遭人妒嫉，因此他们当初住在城主府附的荒园中的时候，其实是挖了秘道的。

也就是说，但有危险，陈邻等人都可以自秘道逃生。只有留得性命，才有资格考虑对于敌人，之后该生煎还是油炸。

而陈磊在接管了会宾楼之后，出于习惯或者出于与生俱来的没有安全感，在会宾楼里也开了秘道。当鄂城军突然出现在城东码头的时候，陈磊是历州城里最早得到消息之人。

正当陈磊准备逃走之时，他却突然心有不甘。自陈邻进入军伍，并且被分进林冲麾下之后，林冲的母亲和妹妹，其实就全靠陈磊照顾。

林冲的妹妹林琳，比陈邻只大了两岁，当时十六岁的林琳苦练女红，也只是想找一个好夫家。陈磊向她们母女订了很多刺绣，本也没指望能赚钱，但架不住这母女手艺实在太好，栩栩如生的技艺，令住进会宾楼的商旅叹为观止。

但这母女俩都是女流，确实不好跟商人锱铢必较地讨价还价，这个重任落到陈磊身上之后，没想到一来二去，陈磊和林琳反而暗生情愫。

所以当陈磊准备出逃的时候，很自然地想要接林琳母女一起走。可不巧的是，那几天林琳的母亲生病了，此事陈磊也知道，并且还专程看望过林琳的母亲。问题是，历州城别看不大，医馆还是很多的，而火急火燎地跑去林琳家扑了个空，然后满城医馆找这母女二人。

鄂城军乃是全骑兵，陈邻从城东三十里到历州只花了一个时辰，而城东码头距离历州只有十里，近到当初陈邻围城跑一圈的那些日子里，码头工人很是新鲜地跑来围观大当家出丑。

待找到林琳母女的时候，陈磊错过了出逃的最佳时机。当历州易主之后，陈磊与历州人一起，成了鄂城军的网中之鱼。

直到韩梦怡出现在历州，直到韩梦怡入主城主府，直到韩梦怡得知他不能生育的真相，直到韩梦怡开始大搜捕，直到……

呼！陈邻长出一口气，黑子算是出息了，刚才在崔二估衣店里陈邻没敢多打听，如今黑子将一切都条理清晰地讲给他，令他对黑子另眼相看之时，也有些遗憾，黑子并不具备修仙资质。

“因为有陈磊哥约束，城中我们的人都很安份。而且长史长孙逊大人很器重陈磊哥，为陈磊哥说了不少好话，所以君上至今没有下令杀死陈磊哥。”陈邻观察黑子的时候，与被黑子仔细观察。

眼前这位与当初的大当家很是相象，但又很陌生的人，真的是陈邻吗？如今他说的虽然是两年前的事，其实较真的话，也就一年半而已。只一年半的时间，大当家不只身高相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就连给他的感觉都很不一样。

如果说前年的陈邻意气风发，智计百出的话，那么眼前的大当家，随着他关于陈磊的介绍，表现的一直都很从容淡然。黑子记得，一年半前的大当家虽然也经常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但涉及到手下，大当家向来是叫上兄弟提着砍刀先声夺人的。

“而且大当家，陈磊哥如今经常遭遇毒打却没有丢掉性命，还要感谢一个人。”黑子看着陈邻，感受着从陈邻身上流露出的，令人心生亲切的感沉，道：“林冲。林冲将军如今是君上的亲侍中郎将。”

“什么？林冲竟没死？”这下真令陈邻意外了，当日郧阳城外的情形他很清楚，那是在历州军惊慌失措的情形下，鄂城与郧阳超过五十万的联军一起扑向历州乱卒。在那样的情形下，陈邻认为陈森仍然活着的最大依据，乃是陈森当时与且漓在一起。

能生擒且漓，于追兵而言乃大功一件。那么在当时的情况下，将陈森一起俘虏只是举手之劳。况且有陈邻临走前的交待，陈森一定会非常配合追兵，好保有性命。

“是的，大当家。”黑子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消息是否准确。听说从前，就是且重城主还在的时候，城主府有一位官员编了一部书。这部书里尽是城主府官员的资料。特别对一些明明有能力却被打压的人，罗列的资料更加详细。韩梦怡君上，就是依了这部资料清点名册的。”

李淇！这个当初在独龙坡大营被踩成肉泥，世代在李家为奴，李放的正牌族人李琛，在得知其死讯之后毫无表示的一介家生子，搜罗的资料到了最后竟便宜了韩梦怡。

甚至陈邻突然想起，当时林冲对李淇很是赞赏的样子，认为李淇的手段比陈邻的钻营更胜一筹。如今看来，似乎还真是这样。

林冲此时也算是苦尽甘来，因为正常情形下，他这一生肯定是止步于校尉这个官衔了。因为城主府有林书浅，因为满历州之人都知道，林书浅的父亲纳了林冲的母亲为妾之后，就冷落了正妻，最终令林书浅的母亲郁郁而终。因此其父归天尸骨未寒呢，林书浅就将庶母一系赶出了林府。

林冲自入军以来大小数十战，积功下来早该有所升迁，却终因林书浅而沉轮下僚。

如今韩梦怡以中郎将授林冲，而且是近侍中郎将，比之左右备身更亲厚，从此堪称前途不可限量。

因为正副级的中郎将一共才八阶，便是没有战事只靠熬资历，花个三十来年也足够熬到大统领级别。而历州的大统领，就是贵族，而且有封地。

林冲的心思别人猜不透，按说陈磊当初可以帮了他的母亲和妹妹大忙，依着如此情份为陈磊说两句好话乃理所应当。

“但是据我所知，是林琳姐以死相迫，林冲这才请韩梦怡高抬贵手的。”黑子一通说下来有些口渴，取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突然一拍脑门，不好意思地向陈邻道：“大当家恕罪，我还没给大当家上面呢。而且知道大当家喜欢喝茶，我，还有其他开店的兄弟，一起凑银钱帮大当家准备了郧阳金秋，只等大当家回来能喝口香茶。”

说着，向陈邻告罪一声，然后匆匆前去给他下面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