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黑子等人都只是小本生意,而郧阳金秋算得上是奢侈品了。虽然合力,但准备郧阳金秋这等茶,而且还是极品好茶,确实有些为难他们。
但小花对于黑子这么上道很是满意,在黑子目瞪口呆中,从陈邻的袖子里蹿出来,然后在陈邻埋头吃凉面的时候,小花一头栽进茶杯里,将郧阳金秋当凉开水般喝得咕咕作响。
吃完凉面再盘桓一阵,太阳已经落山。问清了陈磊的住所,陈邻在黑子的目送中,与小花信步而去。
是的,陈磊是有住所的。这并不是韩梦怡大发慈悲,而是听了长孙逊的一句话:“君上让陈磊回家敷药,可以让他苟活些许时日,如此一来,君上就可以多折磨他一阵。”
韩梦怡还是那个轻佻的二世祖,他有没有从长孙逊这句话里听出求情的意思陈邻不知道,但不论他出于什么心思,总算令陈磊保住的性命。
从黑子小店到陈磊的住所,要转过好几条街。这一路上陈邻也没忘了答应小花的事,专门去糖店给他买了一斤白糖。哪知道小花只吃了一口,就将口中的白糖尽数吐干,还抡着小爪子,陈邻仔细看去时小爪子竟被捏成了小拳头,然后狠狠地向陈邻挥舞。
这一幕令陈邻错愕不已。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小花竟是不喜欢吃糖的。
其实陈邻也不想想,山民对盐表现出了极致的贪婪,对糖更甚。那是因为这两样东西于山民而言,实在算得上奢侈。甚至山民为了得到盐而付出生命的待价都是有的。
但是于小花这只松鼠而言,可真不怎么希罕糖。因为山中自有野果,在深秋时节野果遭霜之后,又加上风干,自会有糖份被析出来。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山中有柿子,在深秋时节柿子成熟之后无人采摘,挂在树上风干之后糖份甚至会在柿子表面结晶。
小花一直生活在山中,以野果坚果甚至其他野味充饥。在小花的食谱里,从来都是盐更美味一些,糖反而是最容易得到的东西。
如此一来,小花将口中白糖全部吐出,也就不难理解了。
陈邻本想尽快赶去陈磊住所,但小花双爪和嘴并用,死死锁住他的裤腿不放。想想小花也算是帮他挡过箭了,一时心中不忍,只好带着小花找盐铺。
这一路上遇上坚果摊、果脯摊,自然少不了又要盘桓少许。甚至路过酿酒作坊,陈邻一个没看紧,小花一个闪烁,以陈邻都忘尘莫及的速度闪身进入酒坊。
陈邻总不能似小花一般没规距,只好站在酒坊门口,在进出行人意味深长的笑意中艰难地等待。直到缺月东升,历州城里灯火辉煌而大街上连个鬼影都不见的时候,小花才打着酒隔,晃晃悠悠地从酒坊排水洞里跑出来。然后还着浓郁的酒气跳进陈邻的衣袖中,任陈邻在夏夜微风中一阵凌乱。
陈磊的住所很好找,因为他住在城主府外不远处,就是两年前陈邻三人住过的那处荒宅。
时过境迁,当初的荒宅在陈磊光明正大的入住之后,也算是草草翻新了一番,至少门匾的“陈府”二字于月光下,令人看了比之从前的荒凉,就带着生活的气息。
陈邻并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绕于偏僻角落,掀开一块石板露出一个黑色大洞。陈邻将石板倾斜,身体跳下去的同时,石板重又落回了原处。
这里就是三人当时留下的逃生之路,从地面到洞底不过一丈距离,洞壁上有台阶可供攀爬。陈邻一到洞底仔细感受一番,里面空气很新鲜,说明另一头,通向他们当时房间的入口并没有被封。看来陈磊虽然已经在城主府任职,仍然保留着警惕,随时都准备着逃生。
陈邻不走正门,是出于谨慎。刚才一路走来,特别是来到城主府附近之后,他能明显感受到有数道目光落在身上。这些目光未必是用来监视陈磊的,更大的可能是城主府的暗哨,但只有要一丁点可能,陈邻也不能给陈磊招来祸事。
因为他短时间内,还没有解决韩梦怡的计划。如果今天有暗哨看到他进了陈磊府邸,而明日韩梦怡就要求陈磊交人,那岂不是给陈磊招来了麻烦。
这条通道并不算长,只是里面不时有一些拐角,被陈森设下过机关,而且里面还有清水食物定期替换。以备出入口都被发现,他们被赌在里面之后也可以多坚持几天。
待来到入口,也就是他们当时住的那间厢房的时候,以陈邻如今的耳力,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厢房里有人在说话。
“陈磊哥,你忍着点。”这个声音陈邻感觉很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呃!”有人发出痛苦的声音,这是陈磊的声音。联系到陈磊的遭遇,想来是陈磊又被韩梦怡抽了鞭子,或者旧创未愈如今重新上药了。
只听陈磊的嘴边似赌了什么东西,声音闷闷地传进秘道内,道:“可打听到大哥的消息?”
“没有。至今为止,伙长当初留下来的兄弟,还能够指使的都已经被派出去了。”另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响起,但他的那句“伙长”却邻陈邻心中如电闪过,此人是吴四儿,当初在独龙坡大营断了左臂回来养伤。那时陈邻曾有书信一封,让陈磊照料吴四儿与马涛,郑墩子三人的生活。
听出了吴四儿的声音,正在帮陈磊敷药之人,立刻在陈邻心里清晰起来,郑墩子。他所受之伤算得上最轻,只没了左手三根手指。
“陈磊哥,你说伙长会不会已经回来了?”这个声音属于马涛,他当时失的是右腿。只听马涛道:“如果伙长已经回来了,然后打听到我们竟投了韩梦怡而产生误会。”
“不会!呃。”陈磊又一声闷哼,正在给他敷药的郑墩子立刻道:“陈磊哥你忍着点,你背上的伤口里有杂物长在里面了,我要帮你挑出来。”
陈磊似点了点头,继续回答着马涛的话,道:“我说的不会,是大哥不会误会。我和大哥朝夕相处了一年多,最常听大哥说的一句话,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或许郑墩子的手太重,也或许是陈磊背创里嵌入的异物太多。他刚才的这句话说地断断续续,中间好几次闷哼出声。只是中气依然,却是令正在偷听的陈邻,心里很是松了口气。
“大哥以前常说,一旦我和陈森出了事,大可将一切罪名都推到他身上,他有办法将所有罪名都洗清。”陈磊口中一边痛苦地冷哼着,一边道:“而且这次,是韩梦怡亲自说的,大哥在乱军中逃走了。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也是我至今仍然活着的理由。我要亲眼看到韩梦怡身首异处的那一天,如果可能,我定要亲手杀了他!”
陈磊看来真是受委屈了,他的杀意,离地远远的在秘道中的陈邻都能感受得到。
“可伙长这都离开了一年多了,虽然我们都知道只要伙长还在世,下面那些人就不敢放肆。”这话是吴四儿说的,他似喝了一口茶,继续道:“可伙长久未归来,这些天下面的人已经开始阳奉阴违了。”
“是啊,伙长再不出现,很可能真要出事了。”马涛接着吴四儿的话,道:“自鄂城军入历州以来,以前那下手下本就起了异心。虽然在我们强力弹压下稳住了阵脚,但长孙逊的施政越来越顺畅,总有一天他会誊出手来整治城狐社鼠。那时我们能掌控的力量,肯定要被大量削弱。”
陈磊不知是在忍痛,还是因为眼前的棘手而无所适从,房间里变得有些沉默起来。
“咳,你们听说了没有?”正在帮陈磊敷药的郑墩子突然似伸了伸腰,然后借着喘息之机道:“郧阳独龙坡大营歼灭了李放大都督的右骁卫。”
“这谁不知道?”吴四儿嚷道:“郧阳独龙坡大营尽是我历州军底子,歼灭鄂城军左骁卫并不算难。”
原来如此,陈邻听地心中恍然。难怪当日独龙坡大营军士攻入鄂城大营之后一路血腥,甚至连俘虏都不接受。原来这其中,还有如此隐情。
以历州军为底子的独龙坡大营,遭遇了鄂城军之后,还能给他们好脸色那可真是奇哉怪也。因为韩元化城主的谋略,令历州军士过了一年多暗无天日的矿奴生活,此时有了机会,当然要拼着性命去发泄一番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郑墩子口舌不如吴四儿便给,这一点还在第十伙的时候大家就都知道。只听他道:“我说的是另一个传闻,那个传闻里说,当时帮独龙坡大营开道的,乃是一个仙人!”
房间里一阵沉默。
陈邻本已迈出的腿也在此时猛地一顿。确定了陈磊仍然中气十足,确定了十伙几人都还活着,他心里本就一阵轻松。如今更是有了恶作剧的心思,想听听房里其他人对于自己这个仙人,是一个什么观感。
好一会儿,陈磊轻咳一声,道:“咳,那个墩子,你继续帮我将伤口里的异物清理一下。”听其语气,似对于那个仙人很不相信的样子。
“哈,墩子哥,其实每天入睡之前,我都会想着伙长会不会有一天,如仙人般突然从天而降出现在我们面前。”吴四儿轻轻摇了摇头,道:“只是每个早上醒来,抬头看看仍然性韩的这块天,我就知道我的想法太……伙长!”
“伙长!”
“大哥!唉哟。”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