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什么是祭品，献祭又是什么？”陈邻悄然靠近唐可邻一步，向其轻声问道。

陈邻十四岁离开家进入历州城，然后这三年来一个人自由自在，其实就是再没有人指点于他。特别是上山两年来，山民连年夜饭都吃不起，更不会有心思向祖过献祭任何东西。

而且，陈十四岁之前，于年节随父亲给祖仙烧纸的时候，那供桌上放着的点心水果，被称为供品，与祭品有着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因此对于此时被多次提起的献祭与供品，他还真是两眼一抹黑。

“大哥！快救且漓！”陈森的微弱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陈森对于且漓，也真算得上一往情深了，自与陈邻相见之后，至今没有问过自己还有没得救，却一遍遍地催促着陈邻救且漓。

“你去救你兄弟吧，这里的事已经不是你可以插手的了。”唐可邻这句话，应该是出于对陈邻的关心，只是听在陈邻心里却异常别扭。

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正是那个什么的年纪。明明一无是处却又自命不凡，明明心中欢喜却又故作高冷，明明想帮点忙却总是帮着倒忙。

“那个唐姑娘，你现在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还是我帮你吧。”跟陈森比起来，眼前这位刚认识的唐可邻在陈邻心中的份量似不相上下。但在如今的情形下，显然是陈森更需要照顾，陈邻只是心里很不爽唐邻的高高在上。

“你知道什么是献祭吗，你知道这里需要的是什么祭品吗？”祭坛这里本就喧嚣，因为突然出现的那个声音而令上千石匠惶恐鼓噪。监工的军士极力镇压鞭打，一些石匠因为惧依然在大叫，另一些石匠已经重新丁丁当当开始凿起了符纹。

这一切都令唐可邻心中烦燥，如今又听陈邻竟又一次揭她短，唐可邻看着陈邻有些恼怒地道：“你一介区区凝气三层修士，连飞行法器都没有，你拿什么给我帮忙？”

陈邻真是被噎地不轻，他是凝气三层，至今还算不得修仙者。可……可唐可邻说话也太伤人了。陈邻脸上阵红阵白，最终还是一个冷哼转身向陈森而去。

陈森的伤势太重，如果现在立刻出城主府，由陈邻出手医治，然后陈森承受巨大的痛苦之后，仍然可以被治愈。但在这祭坛平台上，陈邻看着陈森脸上纵横交错的伤口，看着他因为浑身粉碎性骨折，然后又重新随意长好的身体，竟是连帮陈森稍减痛苦都难以作到。

韩梦怡被一起进来的数十军士护卫起来，林冲正在扶着其摇摇欲坠的身体，他们一起看向夏候奋，因为夏候奋如今正走向石质栈道，正要去组织什么献祭和祭品。

“唐姑娘，你有没有水？陈森需要喝点水。”陈邻想着几年前初见陈森和陈磊的时候，两人虽然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但远没有如今恐怖。再想想当日他要去从军的时候，陈森远没有他的雄心壮志，却毅然决然地随他上凶险的战场。当时陈磊不想从军，陈森还义正严辞地斥责过陈磊。如今他看着身体扭曲地不成样子的陈森，竟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湿着眼睛先想办法给陈森润润喉咙。

嗖地一声，一只水囊被唐可邻扔了过来，被看在眼中的韩梦怡与林冲一阵眼热。他们看到陈邻身外三尺处的五行光罩的时候，要说不眼热绝不可能。若非与陈邻之间要么有深仇大恨，要么有针锋相对的利害冲突，不然他们定会向陈邻纳头便拜以学仙法。

如今见唐可邻只是在其腰间小荷包上轻拍，就如此神奇地有一只水囊飞到了陈邻的手中。而且看陈邻很不在意地拔出塞子，甚至有一些水洒落在地，令韩梦怡对陈邻的恨意当真是汹涌而起。陈邻太暴殄天物了！

“唐姑娘，你有没有带什么丹药？”陈邻看着喝完水之后，仍然非常虚弱的陈森，向唐可邻道：“能调理元气的普通灵药也行。”

嗖地一声，一枚如山楂般大小，如山楂般红艳艳的灵果被陈邻抓在手中。但此果不是山楂，因为山楂表面上有很多黄白色斑点，而此果灵气氤氲不凡，表面润泽不见丝毫般点，只是有一道纹络，如烙印般绕了灵果一圈。

“这是单纹果，你的兄弟是凡人，不能吃太多。先给他服用五分之一试试吧。”唐可邻头也不回，她的目光此时死死锁在祭坛血池里的木匣里，她希望那里面，有她需要的东西。

陈邻看着手中的单纹果，也就是龙纹果愣了一愣。话说，他修仙至今，如今还是第一次见龙纹果。

“唐姑娘有没有其他灵果，这单纹果太贵重了些。”陈邻很清楚龙纹果的价值，那是被修仙者当成金银在用的灵果，对缺少灵石的灵气的修士而言，实在太贵重了些。

“我在这里两年多了，哪还有什么灵果？”陈邻的客气，迎来的是唐可邻的气恼。身为修士，唐可邻当然知道龙纹果何等贵重。但正如她所说，来这禁灵之地之前，她确实准备了不少灵果，但两年下来，那些灵果早被她服用地干干净净，哪还有其他富余？

在韩梦怡已经要喷火的眼神里，陈邻以风刃术将这枚单纹果切下五分之一，又碾碎了喂陈森服下。

龙纹果如果只是一道纹络，则称之为单纹果；两道纹络则称之为双纹或复纹果。至于三纹、四纹以至于九纹，则没有太讲究的名字。直到十纹之时，则被称之为满纹果或全纹果。

韩梦怡看看正在前行的夏候奋，又不甘心地看看陈森和陈邻，脸上扭曲地都不似人样了，他这纯粹是嫉妒。嫉妒陈森这样的废物，此时竟有仙果可以服用，而他想要重新长出那个玩意，却要辛辛苦苦地在这里筑祭坛请仙帝。这苍天，何其不公！

龙纹果到底是连修士都很珍视的灵果，而且陈邻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至少单纹果是没有果核的。

这是因为不论是单纹果，复纹果甚至九纹果，都不算成熟的龙纹果。只有十纹果，才算成熟，才有果核，也才更贵重。

唐可邻远离家乡来这禁灵之地，就算随身带了十纹果，也不可能随意地拿出来。况且，陈森也不需要那么贵重的灵果。

在陈邻帮陈森服用龙纹果的时候，夏候奋从栈道上向着祭坛走去，而唐可邻竟不阻止。至于那凶灵，此时一阵阴测测地说着自己是仙帝，又尖叫着问自己是谁。过一会儿，又催促着韩梦怡快点给他献祭，他有大事要完成等等不一而足。

“大哥，快救且漓！”龙纹果被陈森服下只是数个呼吸，夏候奋走在栈道上，因为有石匠阻道，也才走出了数步之遥。而且如今那些石匠随着凶灵的神智不清，血红的双目瞪视着唐可邻的同时，还张开嘴凶狠地，如野兽般地嘶吼。陈森身上因为龙纹果蒸腾而起的异味还在发散，他再开口时，竟已经变得不再虚弱。

这一幕，看地韩梦怡咬牙切齿。看向唐可邻的时候，其目中更是有莫名的意味在闪烁。

陈森想要挣扎着站起或坐起，但龙纹果再是不凡，毕竟没有夺天地造化之力。陈森全身骨头被捏碎而未得好好医治，如今靠着石壁的身体仍然在令人心悸地扭曲着。他数次试探没能成功，只好颓然放弃，然后殷切地望着陈邻。

“我要救你，当然要救且漓。”陈邻试着帮陈森摆好身体姿势，好让他躺地舒服点。但这可真是徒劳，不管他将陈森摆成什么姿势，看在眼里都不会很舒服。只好道：“你一直让我救且漓，可且漓在哪？”

“大哥。”龙纹果的药效还在继续，韩梦怡已经不再看夏候奋了，他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陈森的身上。他看着陈森身上有汗水流淌，而陈邻并不介意那些汗水混着泥垢沾在身上。韩梦怡看着陈森身上因为汗水冲刷，而显露出来的身上的那些陈陈相因的伤口正在愈合、结痂、脱落。然后那些原本有伤口的皮肤，光洁如新。

“且漓就在外面的石室里！”陈森脸上有泪水滑落，眼中有悲戚，和不加掩饰的杀意在弥漫。他的手脚因为骨头没长好，如今根本无法握紧，但他已经恢复原状的脸上，因恨而扭曲。

轰地一声，陈邻被陈森这句话惊地身子一晃眼前一黑。且漓就在外面的石室里，那她遭遇了什么？

且漓被俘，而且重、且淹、且没，甚至连且淹和且没的儿子都已经被杀害，那且漓会遭遇什么，陈邻其实心里已经有所准备。可有准备，并不意味着他要接受这个结果。

霍然站起身，陈邻血红着眼睛向着韩梦怡走去。他不管韩梦怡有多少委屈和不甘，此时的他只知道，韩梦怡不是人！

“大哥！”陈森只是凡人，刚才陈邻为其检查身体时就知道，陈森不能修炼。因此那棵龙纹果对于他有着出乎意料的作用，此时他再说话，听在陈邻耳中已经与两年前没有不同了。只听他道：“大哥，你不要杀韩梦怡！把他留给我，我要亲手杀了他！”

陈邻浑身凛然的杀气被他强行压下，向着韩梦怡的方向略作调整，如今正在向刚才的那个石室而去。

“站住！”韩梦怡明明只是没了蛋蛋，可他这两个字喊出时，声音异常尖锐难听，似某些特殊人物那种公鸭嗓子。

“你如果想救且漓那贱人，就把你手里的仙果留下！”随着韩梦怡声音刚落，进入这里的军士，在林冲的指挥下分出了一半将陈邻包围了起来。

看着韩梦怡眼中的贪婪，以及林冲眼中那令陈邻意外的火热，陈邻没有想到他们于此时，在这样你死我活的情形下，竟提出了如此要求。

其实韩梦怡的想法很简单，他亲眼目睹了陈森只服用了丁点仙果，如今除了骨骼仍然扭曲之外，其浑身的伤势竟是好地连疤都没有留下。韩梦怡希望仙果对他也有用，虽然他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祭坛上，但祭坛修建起来太麻烦，不如直接服用仙果方便。

此时的韩梦怡，不愿相信龙纹果不能让他如愿长出蛋蛋，因为他为了蛋蛋，连心智都变地不正常了。

陈邻轻蔑的一挥手间，围着他的数十军士，被突然出现的猛烈狂风吹出了此地。落在没有门扇的门外，挣扎半天也难以爬起。

这还是陈邻在最后关头突然收势，想起师父说过的不可妄杀凡人的告戒，才临时将风刃术改成了狂风。不然这些人就不会只是倒地不起，以他们的凡人之躯，此时身体应该早已成为碎片！

冷冷地，厌恶地看了韩梦怡和林冲一眼，本想说点什么狠话，但陈邻发现他对这两人已经无话可说。冷哼一声，在其余军士的惊恐中，陈邻跨步向外走去。

（未完待续）